谁都不容易
“我有了荣华富贵了,可是我的那些兵们,他们都吃不饱啊,三九寒天,他们就穿着一件烂棉花做的薄棉袄,喝一碗稀得可以照见人影的米汤。”
“这还不算,士兵们受了伤,因为缺医少药,很多人没有死在沙场上,却被伤病和饥饿给活活的折磨死了。还有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连一点微薄的抚恤金都被克扣了。”
“我……我对不住兄弟们啊!”说到这里,这个堂堂七尺男儿南宫战神竟然声泪俱下,嚎啕大哭。
“丁梦悦嘉,你说说看那些个文官,我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他们却整天花天酒地;我们拼了性命换来国家的稳定,不但没有荣誉,还食不果腹,他们随便说点好听的就要升官进爵。”
“本来,我这次回京城想给大家讨个公道,要回大家的军饷和抚恤金,还想着给大家伙多争取点钱财,没想到,皇上不但不给我做主,还把我困在了京城,不许我再上战场,他这是对我起了疑心了,他怀疑我对他的忠心。” 欧阳连城捶胸顿足。
“悦嘉,你说,这样的皇上我……我还效忠他干……呜呜呜……”
丁梦悦嘉听欧阳连城越发说得不上路,吓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叫左秋源找个东西把他的嘴给堵上。
须防隔墙有耳,这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欧阳连城紧紧的拽着丁梦悦嘉的胳膊,不管她怎样甩,他的手就像章鱼触角上的吸盘,牢牢地吸附在丁梦悦嘉的衣袖上,哪怕是左秋源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都没有办法使他松手。
“丁梦悦嘉,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二十万士兵的军队,皇帝只拨给我两万人的粮饷和武器。”
“这么少的东西,能支撑得了多久?都是我没用,让这些跟着我血里来火里去的将士们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同时,连温饱都得不到保障,我愧对他们啊!”
此刻的欧阳连城完全没用平日里大将军的威风,只剩下褪去所有保护色后暴露在丁梦悦嘉面前的脆弱,通过泪水把积压在心里的无助和痛苦宣泄出来。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招太狠了,只给十分之一的粮饷,剩下的十八万人怎么办?难道都靠欧阳家来养着?
十八万人的粮饷,欧阳家得有多大的财力才能填补这些亏空?
当兵的拿不到军饷,这些人还会听命于欧阳大将军吗?
“丁梦悦嘉,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十八万人的粮饷像一块巨石重重的压着我,我觉得喘不过气来。”
“我每天晚上一闭上眼就是他们被饿得面黄肌瘦的样子,我该怎么办?悦嘉,你帮我,你是一个聪慧的女子,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吧?”
欧阳连城眼里有着浓郁的绝望。
这个皇帝真不简单,能让一个叱咤疆场的铁血将军憋屈成这样。
丁梦悦嘉黯然,尽管她很同情欧阳连城和他的士兵们,但是她真的无能为力。
……
和左秋源一起把烂醉如泥的欧阳连城安顿好后,丁梦悦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和欧阳连城喝酒了。
“姐,你帮不了他。”走出客院,左秋源就对丁梦悦嘉说了这句话。
是的,丁梦悦嘉帮不了欧阳连城,因为要对付他的人不是那些文官,而是堂堂的一国之君。
南宫朝第一代君主是靠兵变得了天下,所以历代皇帝都对武将相当忌讳,甚至不惜打压构陷。
这些年四国之间相互厮杀,战火不断,皇帝需要有人帮他抵挡其他三国来犯,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动欧阳家。
如今九州大陆战火已经熄灭,四国间势力均衡、相互牵制,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欧阳家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欧阳连城也不例外, 皇帝是不可能把二十万大军统帅之权都交给他的。
皇帝如果只是逼欧阳连城交出兵权,只要他配合,也许就能像四大国公一样得到荣养,否则,他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可是看情形,欧阳家并不打算交出兵权。
“我知道,他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帮助,可惜我无权无势,就算想帮也没这个能力。”丁梦悦嘉无奈的摇摇头。
“那为什么欧阳将军要向你寻求帮助呢?”左秋源也想不明白,丁梦悦嘉确实很神秘,总是能带给人惊喜,但是他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地方值得欧阳连城来哭求的。
“唉,他是压抑了太久,心里太苦,今天就借着酒劲统统发泄出来了。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诉诉苦,哪里会真的要我帮她?我有多大能耐,他又不是不知道。”丁梦悦嘉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欧阳家看似如日中天,其实也是强弩之末了。
“左秋源,你别担心,今晚的事你知道就算了,但是千万不能说出去,这里面的严重性不需要我多说。”丁梦悦嘉本来打算回房了,突然想起该关照一下左秋源。
左秋源的来历很神秘,而往往与神秘相伴的就是危险,她丁梦悦嘉虽然不拘小节,但并不代表她就粗枝大叶了。
“姐,我怎么可能做对你不利的事呢。”左秋源有些受伤的道,姐这是不放心他呢。
“好,你知道就好。”丁梦悦嘉转身离开。
月光如水,给丁梦悦嘉身上笼上了一层轻纱,左秋源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当他也要离开时,察觉到背后站了一个人。
“欧阳将军,你不是应该在床上的吗?”左秋源吓了一跳。
这家伙刚才醉的不省人事,现在怎么突然就醒了?
“你刚才看丁梦悦嘉的看到痴迷了。”欧阳连城凌厉的眼神看着左秋源:“左秋源,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今天借酒装疯,看来是想打探我的身份的。”左秋源一脸戒备。
“说,你是什么人?”欧阳连城出手把左秋源挟制住,将他顶在墙上。
左秋源敌不过他,急忙道:“欧阳将军你放开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是我对天发誓,我对你们没有威胁,我不会害你们的。”
“你是西陵人?”出于军人的习惯,欧阳连城首先怀疑的是左秋源的国籍。
他怀疑左秋源是其他三国派来的奸细,尤其是西陵国,一直以来都对南宫虎视眈眈的。
左秋源摇摇头:“我不是西陵人,也不是南宫人,更不是什么奸细,欧阳将军时常进出丁府,我若是个奸细留在这里不是很傻么?”
欧阳连城盯着左秋源的眼睛,想看出什么不妥,左秋源睁大眼睛看回去,没有半点心虚。
“既然丁梦悦嘉都相信你,我就暂时信你一次,要是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不利于南宫和丁梦悦嘉的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欧阳连城威胁道,既然丁梦悦嘉肯相信他,就放他一马好了。
“欧阳将军今天为什么装醉?难道你真相信悦嘉能帮到你?”左秋源想不通欧阳连城为什么不惜装疯卖傻求丁梦悦嘉帮他。
“多管闲事!”欧阳连城不想跟左秋源多说,转身要走。
左秋源快速拦住他:“我没有多管闲事,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悦嘉,你就不怕皇帝会对她不利?你还嫌她麻烦不够多吗?”
“悦嘉?你不是一直叫她姐姐的吗?”欧阳连城哂笑。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左秋源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他用弟弟的身份待在丁梦悦嘉身边,是不够光明磊落。
“当然跟我有关,悦嘉的事就是我的事,警告你,别妄想动她的心思,你,不配!”在欧阳连城的心里,只有襄王爷这样的人才配得上丁梦悦嘉。
他从没想过要置丁梦悦嘉于危险之中,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丁梦悦嘉让襄王爷知道他的难处,如果襄王爷肯出手帮他,以后他欧阳连城就好誓死效忠襄王爷。
如果襄王爷帮不了他,也就说明不配让他誓死效忠了。
二十万士兵的性命,他真的不堪重负。
“我不配,那你呢?你敢说你能配得上她?”左秋源挑起一抹嘲笑,“一个自身难保的落魄将军,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左秋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从始至终都只当她是朋友。”欧阳连城说完,怒气冲冲地挥袖走了。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左秋源对着欧阳连城的背影说着,自己也回房去了,他才不相信欧阳连城的话,朋友?有那么单纯么?
是的,这里没有一个简单的人。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风无尘的声音从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从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面具下的脸上带着赞赏的笑容。
丁梦悦嘉还没笨到无药可救,还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面具男,你看,我周围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对于风无尘再次深夜造访,丁梦悦嘉没有半点吃惊。
她早就知道了,风无尘并没有躲着她。
“你也是深藏不露的。”
“只要他们不给你惹麻烦,管他们那么多做什么。”
“你说的没错,他们并没有给我惹麻烦,更没伤害我。”丁梦悦嘉若有所思的道。
不管欧阳连城或是左秋源,不但没有害过她,还处处照顾她。
丁梦悦嘉不再伤脑筋去想那两个家伙的事,看着不请自来的风无尘,没好生气地问:
“说吧,伤哪儿了?”
昨天晚上的事,丁梦悦嘉可没忘记。这个人是不是上瘾了,总喜欢半夜三更来找她?
“我像是经常受伤的人吗?”风无尘郁闷地说:“难道没受伤就不能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