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琪紧紧抱着他并不松手,强忍住笑意故意道,“不要动,我肩膀疼。Www.Pinwenba.Com 吧”
这句话魔咒一般轻而易举地平复了他微小的挣扎,戚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僵硬而不自然地任她抱着,动也不敢动。
语琪得寸进尺,轻轻地埋首于他胸前蹭了一蹭——戚泽的上身触电一般轻抖了一下,她几乎可以想象地到他现在的表情,不由得下意识翘起了唇角。
戚泽却不知道她此刻的内心,只单纯地以为她是因为被烫伤的疼痛而来寻求拥抱与安慰,根本不敢推开她,只像是触碰什么有毒物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拍着她的背——如果非要描写一下这种状态的话,那么他就像是个满含警惕的食草动物给一只凶猛的狮子或老虎顺毛一般紧张兮兮。
“你……怎么样了?”他声音干涩地低声问她,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其实开水房提供的并非沸腾的开水,而仅仅是温度比较高的热水,再加上那个患者端过来的路上经过了一定的散温,所以被烫的程度不是很严重。但是此时此刻,显然不择手段地夸大伤情会比较有利——
语琪并不作声,只是环在他腰后的双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服,像是在无声地忍耐疼痛。
单蠢的戚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下意识地在心中将她的病情严重化了数倍,顿时变得紧张无比,“我这就去让戚炘拿冰块过来——”
如果他真的去找戚炘那就尴尬了,语琪咳嗽一声,缓缓松开手,“好多了,就是隐隐有些火辣辣的感觉。”
她话音刚落,一个护士便急匆匆地捧着一个冰袋过来了,说是刚才看见她好像被烫到了。将冰袋递给她之后,那小护士又飞速地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戚泽,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一句。
等那护士走了之后,语琪将冰袋按在自己肩膀上,解释道,“她刚才跟我说,院长不让我再给你笔和纸了。”
戚泽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颇感莫名其妙地挑了挑眉,“什么?”
语琪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他的意思应该是——让你别再给他写信了。”
戚泽沉默了片刻,就在她以为他又要想出一些奇怪的办法时,他却猛然皱起了眉,像是被奸猾小人所陷害的忠义大臣一般愤然道,“狡猾的老头!”
这次开水事件最终被认定是一场意外——其实它也的确就是一场意外,毕竟这里是精神疗养院,病人一旦犯病出现攻击性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里的每个护士和医生都或多或少地受过伤,甚至曾经还出现过医护人员被患者打死的情况。
所以语琪的烫伤并非多大的事,她唯一得到的只有几天带薪的休假——但为了完成任务考虑,她并没有接受这个休假,仍然是照常上班。这样的行为深深感动了护士长同志,她说她从未见到过像语琪这样热爱这份工作的护士,并且号召小护士们学习她的敬业精神。
出乎意料的是,戚泽也相信这次的事仅仅是一个意外,而他是这样解释的——首先,如果那个患者是真的想要害自己的话不会选择泼开水这种无法致死的方法,其次,那个患者身手太差太容易被制服了,他们不会派这种蠢货来害自己。
语琪对此表示了赞同,而戚泽则对她工作环境的危险性表示了深深的震撼——他甚至建议她立刻换个安全些的工作。
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语琪有些无奈地道,“——换个工作意味着你再也不可能在这里看到我。”
戚泽挑了挑眉,“你似乎在暗指些什么——”
语琪笑了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是啊,我觉得你舍不得我。”
“……怎么可——”反驳到一半的时候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皱起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颇有些丧气地移开视线,“可能的确有那么一点。”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的语琪倒是被他这一句狠狠吓了一跳,她看着他,为这自己也没料到的飞速进展而感到暗暗吃惊。
看到她这幅表情,戚泽以为她是肩膀处又疼了,颇为紧张地看着她,“你还好么?”那表情让语琪几乎以为自己是个离死不远的人。
见她不说话,他便觉得她是默认了,迟疑了片刻后带些忐忑地看着她,“要抱一下么?”他说完这话的时候,已经朝她张开了双臂,虽然姿势仍有些不自然,但是已经比第一次要自在许多了。
送上门的拥抱,语琪自然不会拒绝,比起戚泽的紧张局促,她显得无比熟稔自在,自然而然地凑上去抱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一蹭。
戚泽的进步一次比一次明显,这次他仅仅僵硬了一瞬,便试探性地回抱住了她——虽然动作仍是不自然得像是关节打不了弯的僵尸。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片刻,语琪刚准备松手放过他,却听到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
“抱歉。”
他的语气严肃而真诚,让语琪听得愣了一愣——其实如果他说的是谢谢她倒还能理解,但这句抱歉又是从何而来?
沉默了片刻,她偏过头去看他,“怎么忽然说这个?”
戚泽像是不自在一般微微偏过头躲开了她的视线,拙劣地转移了话题,“到时间了,你该陪他们去做‘娱疗’了。”
语琪挑了挑眉,见他不愿意解释倒也没强逼,重新将下巴懒懒地搁在他肩膀上,眯起眼睛道,“跟我一起去‘娱疗’吧。”
“做那种无聊而又毫无意义的事情会降低我的智商——”
在他说完之前,语琪便甩出了这几天百试不爽的杀手锏,“我肩膀疼——”
果然,未出口的拒绝又被他全数吞回了肚子里,片刻的沉默之后,虽仍是有些不情愿,但戚泽还是看着一旁的墙壁低低嗯了一声。
有的事情你破例了第一次就会破例第二次。
即使怀疑疗养院仍有潜藏的危险,戚泽最后还是跟着语琪去了‘娱疗’,他跟在她身后走进活动室的神情像极了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的金毛,无精打采地被主人牵着狗绳往不喜欢的地方去。
在推开活动室的大门之前,语琪回过身看了看他,明知故问道,“不想进去?”
戚泽皱了皱眉,颇为委屈地别开了视线,神色郁郁道,“我说了,跟他们在一起都会拉低我的智商。”
不知道是开水事件的遗留效果还是他顾念着她身上烫伤还未好,现在跟她说话他都不再像以前一般趾高气昂,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软得不行,仿佛一推就能推倒似的。
就像现在,即使这话里或多或少带着些高傲刻薄,但是用这样近似委屈的语气说出来却毫无杀伤力,只让人觉得他就像是低声哀叫的大型犬种。
语琪不知为何心软了,下意识地就放缓了语气,“我不是要逼你,只是怕你每天呆在那个房间里会闷,所以才想让你出来散散心——如果实在不喜欢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戚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语琪甚至出现了他正飞速朝自己摇晃毛茸茸的大尾巴的错觉。
“……真的这么不想去啊——其实那些患者有时候是很可爱的。”语琪尝试着作最后的说服工作,“只要他们不犯病,都是很好相处的一群人。”
在听到‘可爱’这个字眼的时候,戚泽不以为然地移开了视线,漆黑的眼底有隐藏得很好的高傲与不屑,但他没有说半句反驳的话——可见他要是想收敛一些飞扬跋扈的性格是完全做得到的,只是以前他不想这么做罢了。
她盯着他看了片刻,有些好笑地勾了勾唇角,“当然,他们只是‘有时候’可爱,而你在我眼里是‘一直’很可爱。”
被形容为一直很可爱的戚泽闻言一点儿也没有高兴的意思,他略带恼怒地回过头看她,嘴唇动了动却又沉默了,只有眼中带着无声的抗议。
啰嗦起来长话连篇不带丝毫喘气的人自然不会就这么词穷了,语琪猜测他是想像以前那样那样反驳自己再毒舌一番,却因为某些不明原因最终选择了沉默。
挑了挑眉,她疑惑地看他,“怎么不说话了?”
如果一定要描述他此刻的神情的话,那么就像是控诉负心汉或者薄情郎一般,满眼都是‘你辜负我一番苦心’的大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