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劝这表情。
像极了着急甩锅的样子。
可对于刚才所听到的这番话,李正一仍觉得不太理解,他不知道薛曜此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其实,说句心里话,李正一还是愿意相信薛云童对薛曜之事是不知情的,可这愿意相信,绝非全然相信……
就连李正一和杜萧杳这两个只见过薛曜几次的人,都能凭着眉眼的神似,而认出蒙面的薛曜来,何况薛云童乎?
再者说,薛云童的箭法师从言午,眼力这方面自然不容置疑……
果不其然。
王劝微微站起身,轻声说道:
“大舅哥,你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儿子的那双利眼吗?那日,你们在叶家小院遥遥一见,你虽然蒙着面,可于薛云童而言,几乎形同虚设……”
“反正,我是遵从约定了的!”
说罢。
王劝双手一摊,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随后,拿起亭边的另一壶酒,再次一饮而尽……
此时,薛曜双眼闪过一丝黯淡之色,望向亭外云与山,喃喃自语道:
“也罢,这傻小子他只认死理儿,就算认出了我,也未必想见我吧!”
话音刚落。
李正一就接过话茬,问道:
“如此说来,在狱中时,给你下毒的不是薛云童,而是另有其人?”
薛曜点了点头。
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见到薛曜这神奇的反应,李正一陷入了百般不解,到底是不是薛云童?
稍顿了顿,薛曜才接着说道:
“打小,云童就和他母亲很亲近,所以,他想给母亲报仇,我一点也诧异,换做是我,也会在酒里下毒!”
听罢此话。
李正一忽地想起,他去狱中探望薛曜之时,薛曜明知李正一带来的食盒,是门口的薛云童给他的……
却还是毫不犹豫。
将那壶酒一饮而尽。
遂好奇地在嘴里嘀咕道:
“狱中那壶酒……”
听罢,薛曜递了个眼色给王劝,然后,转头看向李正一,轻声笑道:
“关于这壶酒,借一步说话!”
此话一出。
还没等李正一反应过来。
王劝顺手就拿起酒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杜萧杳,立马说道:
“好,你们借一步说话,杜丫头,咱们走远些,顺便聊聊什么时候约你阿耶和我比一场喝酒的事,我认真的!”
杜萧杳脚步踟蹰。
很明显,她有些不放心。
毕竟,这个薛曜的出现本就蹊跷,虽然他是王劝叔的大舅哥,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这些年背负多条命债的事实……包括王勃、薛曜发妻等。
桩桩件件,犹在眼前。
所以,杜萧杳不放心李正一和薛曜单独相处,他怕薛曜在打什么歪主意。
此时此刻。
王劝也看出了杜萧杳的担忧。
可他并未作过多的解释,只是看了看薛曜,语气颇为坚定地说道:
“杜丫头放心,他若敢对你家夫君有什么歪心思,我第一个不饶他!”
听到王劝这般坚定的话语,杜萧杳倒也不再担心薛曜动什么歪心思了。
毕竟。
很小的时候,她就听自己的阿耶杜少府提起过,王劝的身手炉火纯青。
只要他们不走太远。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就在慢慢放下对薛曜担心的同时,杜萧杳才猛地反应过来……
王劝方才的这番话中,好像有一句“你家夫君”这般的话。
霎时间。
杜萧杳的脸上晕出阵阵红云,虽然有着未出阁女子那般的浅浅娇羞,但也藏不住她娇羞背后眼角的余光……
那余光,就是看向李正一的,是一种坚定和信任交织起来的目光。
几秒之后。
王劝带着杜萧杳先行离开。
小亭子里就只剩下李正一和薛曜两个人,晨风拂过,带有一丝微寒。
薛曜和李正一分别坐在亭子的两侧,抬头目视着对方,沉寂了片刻。
还是薛曜先打破沉默:
“现在,你的未婚妻已经过世了,考虑何时娶了这……杜家丫头?”
李正一冷冷地反问道:
“此事,与今日之事何干?”
薛曜咧嘴一笑,接着说道:
“说无关也无关,若说有些关系,也无不可……罢了,咱们先说正事!”
李正一知道薛曜此人心性不纯,故而只想与他交流正事,当即开口问道:
“那壶酒……到底怎么回事?”
薛曜沉沉地叹了口气,回道:
“那壶酒,确实被云童下了药,只不过,最后被人掉了包,所以,我那日喝到的酒是掺了假死药的酒……”
听到这儿。
李正一急忙追问道:
“谁把那壶酒……掉的包?”
薛曜稍缓了缓,接着回道:
“武三思的人!”
李正一有些惊讶,反问道:
“武三思……救你作甚?”
薛曜点了点头,神情颇为严肃,隔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
“武三思这次救我,倒不为别的,不过是想利用我……来对付你!”
李正一神情微蹙,轻声反问:
“对付我?”
此时,薛曜看向山林深处,目光幽邃,缓缓站起身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是如此,武三思看似救了我,实则是看重你我之间路人皆知的旧怨,想要引君入瓮,然后除掉你!”
薛曜说这话的时候,表情甚是诚恳,一时之间,就连李正一这般会察言观色的人都分辨不出真假……
稍愣了愣神,李正一又问道:
“武三思都让你做什么了?”
薛曜拂了拂衣袖,接着说道:
“武三思让我带着一帮武家死士在新开岭洞中偷偷地铸造兵器!”
听及此。
李正一没有太多惊讶。
去了新开岭一趟,亲见满洞兵器,除了不知是薛曜在背后,至于其他的,都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两秒之后。
李正一很严肃地说道:
“私造兵器,按律当死,武三思在朝数年,怎可能不知这个道理?”
薛曜嘴角冷哼一声,回道:
“私造兵器,按律当死!”
“这么简单的律法,他自然知道,放眼看去,大周子民怕是无人不知吧?然而,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抵挡住权力,甚至是皇位的诱惑呢?”
李正一轻声回道:
“你是说,武三思意图造反?”
薛曜点了点头,朗声回道:
“此言差矣,不是意图造反,而是已经在造反的路上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