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二刻。
日已西斜。
李正一、杜萧杳和宋允复一行人已至洛城郊外,几乎把温久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仍一无所获。
而且,就在不久前,温存遣人来告知他们,说温久并未回府……
那这件事情就复杂了。
想起那辆接走温久的马车,李正一和杜萧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叹道:
“那马车……”
话,还没说完。
二人又都很默契地停住了。
看出宋允复眼底的焦急,李正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宽慰道:
“阿弟莫急,温久定没事!”
宋允复微微点头。
但整个人仍是耷拉着脑袋。
心里埋怨着温存,为何要在这种时候,用言语刺激自家阿妹,愣是把“接她回家”变成了“逼她离家”……
正想着。
一辆挂有“公主府”字样的马车慢慢悠悠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马车四面各有一匹高头大马随行,马上坐着的人个个手握长剑,且都神色凌厉,想来应该是公主府的护卫。
就在即将擦肩而过之时。
从马车里飘出一个声音:
“停车!”
是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果然,待车夫停稳了马车,薛崇简便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好奇地问道:
“大哥,你们在此作甚?”
好家伙。
薛崇简还真是有意思,偶因当初李正一给他支的那个“香囊”歪招,便服服帖帖的……视李正一为大哥。
李正一仍骑在马上,不过三言两语,就把今日温久之事告知于薛崇简。
听罢。
薛崇简面露急色,当即欲下马车。
与此同时,还急匆匆地说道:
“大哥,我和你们一起去寻!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阿久或许会去……”
关于薛崇简的这个反应,李正一也没有丝毫诧异,因为他知道,薛崇简和宋允复这两个“小冤家”都喜欢温久。
好巧不巧。
还都是李正一想过要撮合的。
然而,薛崇简虽有心下马寻人,却被身旁的几个护卫拦下,还说道:
“公子,今日是公主急召您回府,属下觉得,不该有片刻耽误!”
为首的那个护卫说出这番话之时,神色颇为严肃,俨然天经地义。
而薛崇简微微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两秒后回道:
“你且回去!”
“转告我母亲,就说今日之事并非儿子有意违逆,实乃人命关天,待我寻到阿久,定会回去向母亲请罪!”
此话一出。
李正一对薛崇简这个还没长大的男孩,倒是有了几分新的认识。
与他在母亲太平公主面前那种“怂样儿”相比,这几句话,挺爷们儿的。
只不过。
理想很丰满。
现实,却很骨感。
为首的护卫不仅没有被薛崇简这股“爷们儿气”打动,放他离去,反而更加疾言厉色,直言道:
“公子恕罪,属下只听命于公主,今日之职责便是护送公子回府!”
“若是公子执意这般任性妄为,属下被公主责罚倒是事小,可公子若因此触怒公主殿下,可想过后果?”
话未说完。
薛崇简就没了刚才的坚定神色,取而代之的是犹豫和害怕……那句“可想过后果”在薛崇简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李正一暗自佩服这个护卫。
寥寥几句。
便轻易地拿住了薛崇简。
看来,这个敢以此话相胁的护卫,定是太平公主的心腹无疑了。
薛崇简微攥拳头。
立在原地,却迟迟无法抉择。
而此时的宋允复,根本无暇顾及薛崇简是否与他们一道去寻找温久,他在意的是薛崇简方才说的那句话……
又瞧出薛崇简进退两难之境地,宋允复便上前一步,急切地追问道:
“崇简兄,你方才可是说,你知道一个地方……阿久可能会去?”
薛崇简点了点头。
张嘴,却欲言又止。
经过这些日子在学堂的相处,薛崇简或多或少能看出,宋允复对温久也是有非分之想的……所以,才会犹豫。
薛崇简有些担心。
若是自己说出地方,却又不能亲身前往的话,会不会被宋允复顶了功劳?
李正一看出他的疑虑,忙说道:
“崇简不必忧虑,待我们寻到温久,定会告诉她……是你猜到的!”
过了几秒。
薛崇简转过头看向李正一,脸上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缓缓地说道:
“大哥,是我狭隘了!”
“你们赶紧去城郊的阮云山看看,后山有个小茅屋,住的是郭令欢祖母,阿久每次难过,据说都会去那里!”
“我先回府禀明母亲,随后到!”
郭令欢的祖母?
那不就是武则天的亲妹妹,历史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武小妹?
李正一有些好奇,追问道:
“崇简,你如何得知?”
薛崇简拱手回道:
“郭令欢无意间提及的!”
说罢。
薛崇简重回马车。
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今日的他,在爱慕之人和母亲的“后果震慑”之间面临选择,两相权衡之下,薛崇简还是屈服于母亲了。
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古代孩子来讲,确实也无可厚非……
还未及薛崇简的马车走远。
李正一、宋允复和杜萧杳便各自骑马,朝着阮云山疾驰而去。
这次的寻找,至少不是漫无目的。
………………
戌时三刻。
夜幕降临。
武三思府上。
所有的彩灯都已经被换成了白色灯笼,所有牌匾都套上了一张白布,所有仆役都换上了镐素白衣……
全府上下,无处不弥漫着悲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