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给使面色平静,冷冷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试想一番。
如果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有仇,且为不共戴天之仇,若想要报复,一般情况下,此人的复仇心理,无外乎就是两种……
第一种。
此仇不报非君子。
原谅仇人,是上帝的事情,而他要做的,就是送这仇人去见上帝。
而另一种,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比如说,很有名的越王勾践。
为了报国仇家恨,不惜卧薪尝胆十数载,最终,三千越甲可吞吴。
很显然,蔡给使不属于前者。
正是如此,武则天才面露忧色,一时之间,她没有看得太明白,这个蔡给使的真实用意,到底是什么……
也就是说。
潜伏在她身边十数年。
蔡给使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正当这时,武则天忽想起,武传宁给她看过的那块玉佩,遂问道:
“你和萧梵清,是何关系?”
听到萧梵清三个字,蔡给使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缓缓说道:
“陛下查得还挺清楚的,既然查到萧梵清,那应该也知道玉佩了。没错,萧梵清是我父亲的化名,而那块玉佩,正是我们疏勒皇室一族,所有皇子都有的随身之物,只可惜,被灭国之后,逃亡匆匆……”
说到这儿。
蔡给使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而武则天,长叹一口气,问道:
“你父亲也活着?”
蔡给使怒目圆睁,回道:
“整个疏勒皇族,当年就只剩下我们父子两个,若非有人搭救,我们两个,估计也早就成了你们唐国的刀下亡魂……”
武则天轻声追问道:
“那你父亲身在何处?”
蔡给使带着悲戚之色,回道:
“放心吧,他两年前就死了……对你身后的皇位没有任何威胁!”
听到皇位这两个字。
武则天不禁有几分后怕。
不知这个蔡给使到底憋着什么后招,来报他的国仇家恨,因问道:
“蔡给使,其实,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不对,你的命不在朕手里,而在你自己手上,若你肯把真相全盘托出,朕可答应免你一死!”
谁知,听到这个特赦令,蔡给使嘴角一咧,只是冷冷一笑,回道:
“陛下,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若是把什么都说出来,我还能活?”
武则天信誓旦旦地说道:
“朕,说到做到!”
这一刻。
上官婉儿虽然表面上努力保持镇定,但心里,却从未如此紧张,若是此番蔡给使为了活命,松口了……
后果不堪设想。
万一攀咬出她和张易之的私事。
那之前她和张易之、张昌宗的种种算计筹谋,岂非全都泡汤了?
而与此同时,蔡给使仍一脸不屑地看了一圈面前众人,淡淡说道:
“陛下,纵算你能说到做到,放过我的性命,可疏勒与大唐之间,不是小打小闹,而是灭国之恨,这些年,我虽在异国,却从未忘记过,这份在我肩上的不共戴天之仇,岂可就这么轻易了结?”
武则天平静地问道:
“你欲如何?”
顿了顿。
蔡给使又一次仰天长笑。
良久,他猛地一抬头,霎时目露凶光,先是挣脱了身边两个禁军的羁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扯破了自己的衣袖……
就在这时,一种白色烟状的迷雾,从蔡给使的袖口处缓缓飘出。
众人面带惊诧。
都还未反应过来。
不知道这蔡给使要做什么。
只有杜萧杳眉头紧蹙,他闻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味道,是毒花雾!
就是不久之前,她和李正一在洛水边“遭逢刺客”之时,刺客为了混淆他们视线,所用的那种毒花雾……
气味和形态,一模一样。
没有多想,也没有多想的时间和余地,杜萧杳当机立断,大声道:
“快离开大殿,此雾有毒!”
话音刚落。
也才不到五秒的时间。
这毒花雾的雾气,已经在整个瑶光殿正殿弥漫开来,放眼看去,就是一片迷雾重重,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这种感觉,就像是身处一个布满了干冰雾气的舞台,又像是高度近视的人,摘下眼镜之后的那一瞬间所看到的世界……
三米之外,六亲不认。
六米之外,人畜不分。
而蔡给使却很淡定,悄声道:
“别慌,这雾毒不死人……”
正说着,蔡给使从一旁的兰花盆里,取出了一把事先藏好的利刃。
就在众人昏昏欲坠之时,他却手持利刃,毫不犹豫地走向武则天。
而此时。
吸入了毒花雾。
众禁军和瑶光殿宫人,还有张昌宗和张易之,甚至于上官婉儿,根本来不及离开大殿,不出几秒,甚至来不及思考,就陆续晕倒了……
若要说刺杀武则天的时机,恐怕再难找到眼下这般的好时机了。
天时。
地利……
此时此刻,武则天身边的人,皆已倒在了蔡给使的毒花雾之中。
而蔡给使瞅准时机。
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武则天的坐塌之前,用刀指着她的脖颈,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得逞,遂朗声笑道:
“杀了你,大仇得报!”
这笑声,回荡在瑶光殿中,如阴魂般飘来荡去,听着格外渗人……
不过,这个时候了,还能听见蔡给使笑声的人,唯有杜萧杳而已。
正当蔡给使手起刀落之际。
杜萧杳猛地从腰间取出长鞭。
悄悄行至蔡给使的身后,一鞭下去直接打掉了蔡给使手中的刀。
这一刻。
蔡给使无比诧异,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身中毒花雾,都没事,还能站起来?”
听罢此问。
杜萧杳却没有心情回答他。
此时的她,只想着一件事,就是不能让武则天死,否则必定生乱。
于是,她没有多想,当即举起长鞭,不由分说地冲蔡给使挥去……
而正当这时。
蔡给使目露凶光。
好像是憋着浑身的劲儿,要突然使出来一般,竟徒手抓住了杜萧杳挥过去的长鞭,霎时,他的左手就被磨出了道道血痕……
但他咬着牙,没有放手。
而是用右手,从自己的腰间,取出了一柄软刀,就是那种软到可以缠在腰间的极细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