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看。
解决了前两个词。
那许公子最后那个动作呢?
李正一想到此处,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然后,他把自己想象成临终前的许公子,身临其境地思考着,若是自己在无力说话之时,能通过这个手势,来表达什么……
再结合之前的猜测。
双手……摸耳朵。
双……耳?
不就是……聂字嘛?
对,聂字!
这样一猜测。
李正一更加坚定了,许公子当年说的两桩旧案,一桩是王勃之事,而另一桩,一定是和李正一的母亲有关!
想到这里,李正一竟是茫然不知,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悲?
值得一喜的是,许公子生前最后想说的话,被李正一猜出来了。
可值得一悲的是,这件事,竟然牵涉到他的母亲聂语谨……
心底思量着。
接下来。
得要找个机会。
亲自到河北邢州走一遭。
毕竟,以母亲当年治病行医的名气,还有“未婚生子”这样在古代顶大的事情,纵算是过了二十年,也绝对不会毫无线索……
就算有人能一手遮天,可是想要封住天下悠悠众口,并不容易。
至少,不可能像武则天在旧档里,抹去仪凤元年之事这么简单。
想到这儿。
李正一莫名有些慌了。
看到这几日,武则天各种“反常”的行为,以及摆在眼前的种种推测,若李正一的母亲,真是武则天害死的……他,又当如何?
报仇?
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李正一还是需要,先彻底搞清楚状况。
可想来想去,也找不出武则天要杀害聂语谨的理由……
至少,现在还没有。
而且,经过昨日和路清言的一番月夜长谈,他更加愿意选择相信……武则天没有对李弘痛下杀手。
然而,若是如此。
武则天就更加没有理由,去杀害为李弘生有一子的聂语谨了。
难道……是误杀?
毕竟,武则天起初并不知道,李弘在民间还有一个喜欢的女子。
不然,何以解释武则天“故意抹去旧档中仪凤元年之事”这个行为?
很明显,她在掩饰。
却终究还是,有些欲盖弥彰……
那武则天,到底在掩饰什么?
暂时还不知。
忽又记起。
武则天在前两日,带李正一去唐恭陵拜祭李弘,还把祭酒之事、上官婉儿之事,都毫不忌讳地告知于他。
一来二去地,竟有一种武则天想要立他为“皇太孙”的错觉……
这些。
难道,真的就只是错觉吗?
李正一自是知晓。
武则天心思极深。
所以,一时倒是看不出。
这“两副面孔”之下的武则天,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又或者,两个都不是真的她?
李正一陷入了死循环……
这时,许老爷突然说道:
“李公子,老夫还想到一事,刚才忘记说与你听了……况儿死后,我悄悄去问过仵作。他坦言,在况儿的身体里,有两种毒,其中一种毒已经毒发,且致他死亡,而另一种毒,在他身体里,还没有毒发……”
许老爷的一番话,把李正一从愣神中,短暂地拉了回来。
旋即,李正一轻轻摇了摇脑袋,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一堆心理活动中,尽快挣脱出来。
不多片刻。
李正一轻声问道:
“阿公,您是说许公子,在从屋里出来时,就已经服下毒药了?”
许老爷点点头,回道:
“是的,仵作是如此说的!”
李正一眉头一皱,追问道:
“许阿公,那仵作有没有说,另外那种毒药,一般多久会发作?”
许老爷不假思索地回道:
“大约半日!”
听及此处。
李正一倒是恍然大悟。
解开了之前的一个疑团。
很早之前,李正一就在疑惑。
许公子给丹娘的簪子里,留下了纸条,还在甲库也留下了线索……
这些迹象。
分明就表示……
就算那日,许公子在宫里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秘密”,可他仍然不希望,这两桩旧案的证据永绝于世。
甚至,也不想让自己在宫里撞见的“秘密”就这样……随自己消失。
可既然如此,许公子为何不给有心人,留下更多的关键信息呢?
今日听闻许老爷提起仵作的话,才明白,那日的许公子,定是做好了自尽的准备,但不是立时就死,而是想先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把这些事情的经过原委,先写下来……
不然,他又为何要服用这种“半日后才会发作”的毒药呢?
就是在给自己留下最后的时间。
只是,没有想到。
那个丫鬟的出现。
打乱了许公子原本的计划。
所以。
只好在临终前,用尽他最后的力气,留下了“仪凤元年、剑、捏耳朵”这几个当时能想到的、比较隐晦的线索,给他的父母……
李正一虽然与许公子,素未谋面,但却深深地佩服他的正义感。
不愧是一个为了坚守心中的正义与真相,而不惧生死的好儿郎!
……
事情了解到这儿。
李正一也大致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他想要替无辜的丹娘,问上一句。
于是,李正一一脸正色地问道:
“阿公,阿婆,有一个问题,晚生想替一个人,问问您二老……”
话音还未落。
许夫人就面露愧色,眼里闪着泪花,颤悠悠地起身,说道:
“李公子,老身知晓,你要问什么……你是不是想问,当初,我们两个又不是睁眼瞎,明明知道丹娘她是无辜的,为何还要伙同外人,在堂上作伪证,说她谋杀亲夫?”
李正一点点头,回道:
“正是此问……”
许夫人沉沉一叹,接着说道:
“当时有人绑架了我们,绑匪说,若是我们不指证丹娘是杀人凶手,他们就会把我们两个也杀了……”
还未说完。
许老爷就接过话茬,缓缓说道:
“而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一来是惜命,二来也是最要紧的,我们想要守住况儿给我们留下的最后一些线索,毕竟,这是况儿用生命换来的……若是我们也死了,岂不是枉费了况儿一番心血!”
稍微顿了顿,许老爷又唏嘘道:
“老夫至今都还记得,况儿临走时,那坚定执着的眼神……只是苦了我们的儿媳妇,我们老两口这辈子,终归是对不住她了!”
听到这儿,李正一愁绪满怀。
突然感觉。
这人世间的有些事情,那些是非对错,有时候,竟不是那么分明。
他们二老,当年若是拼了自己的命,也要保丹娘,可能到头来,折进去了自己,同时也保不住丹娘……
而今,他们老两口,总算是替儿子把一些残缺不全的线索,留给了李正一,说不定,就是这些线索,将会改变整个大唐的历史……
过了几秒。
许老爷有些犹豫地,问道:
“李公子,丹娘她……还好吗?我们两个,可以去看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