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
胧月馆。
宫女屏儿端着黑沉沉的药碗进了内殿,见自家主子歪坐在床上看书,不由便嗔怪道:“娘娘,都这般紧要时候了,您还看书!不怕劳累,伤了孩子么?”
倚在床柱上的素衣女子,微微转过头,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又怎知我读书不是为了孩子好?”她将手中的书放下,接过屏儿递过来的药碗,笑吟吟道:“他此时受我熏陶,保不齐日后考个状元回来。”
屏儿掩嘴失笑:“娘娘真会说笑,有哪个皇子会去考状元咧?”
谢锦月愣了愣,恍然一笑道:“是呢,我果然是病糊涂了。”
她垂首看向手中汤药,黑沉沉的光泽下映着一张女子惨白的脸,昔日眉目间的张扬而凌厉已被磨平,化作深深的寒。
她端起药丸,“咕咚咕咚”一口气咽下,口齿间瞬间被苦涩占据,再不记得曾经弥漫在口齿间的甜腻汁液。
屏儿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眉眼间的忧伤,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月贵妃能从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实属不易。
从前帝王的盛宠让她一夕间跃上顶峰,也成为了宫中所有女人痛恨的对象。
她为了这份恩宠,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若是没有她身后的永宁侯府撑着,怕是早被这群女人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可是,皇帝已有月余未曾踏足胧月馆了。
这在从前是从未有过的事儿,便是月贵妃有孕在身无法侍寝,皇帝也隔三差五地过来,恩宠比之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里料到,自从长生殿里住进了那人,皇帝便再未去过任何人的宫中。
屏儿正想着,却见宫女宝锦怀里捧着一样东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娘娘,方才有一女子将此物交给奴婢,说是要送予您的。”宝锦福了福身,将怀中的东西转呈给谢锦月。
屏儿不由凑上去看了一眼,一看之下,不由惊呼道:“是谁送来的?”
闻言,谢锦月看向了宝锦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柄精铁所制的匕首,手柄处有梅花刻纹,刃口有倒勾,状似梅花。
“梅花匕!”谢锦月瞳孔猛然一缩,惊疑出声。
七年了,想不到它还能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
只是,这一刻谢锦月看到心爱的匕首,心里不仅没有丝毫的欣喜之意,反而生出一股深深的寒意来。
当年她在羌营用这柄匕首废了那匈奴人,将其折磨至死,后与柳细细纠缠,她急于脱身便将匕首落在了羌营,不想柳细细倒是有心之人,竟将这匕首保存了整整七年。
梅花匕,再次现身,绝对不会是好事儿。
“娘娘认得此物?”屏儿检查过匕首无误之后便专呈给了谢锦月。
谢锦月摸索着匕首上凹凸起伏的纹路,眉眼低垂道:“哥哥喜欢兵器,我曾从他口中得知此物,刚才瞧着样子与哥哥所言一般无二,这才认了出来。”
屏儿回眸冲着宝锦道:“你可知那女子是谁?可有瞧清楚她的样貌?”
宝锦眉眼微动,有些犹豫地瞄了瞄斜倚在床上的谢锦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就快说,我不责罚你便是。”谢锦月有些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宝锦咬了咬唇道:“奴婢也不知那人是谁,只是她梳了未出嫁女子的发式,样貌生的……”
屏儿不由轻轻咳嗽了一声,宝锦这才答道:“样貌很美,但不及娘娘。”
谢锦月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阵抽痛。
不用宝锦说,她也知道是谁,可是亲耳从自己的宫婢口中得知两人样貌的高低,她不由便生了嫉恨之心。
但凡是女子都是爱美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喜欢攀比打压,喜欢听别人口中说出自己才是最美的那个。
女人在美丑方面丝毫打不得马虎,眼睛各个都是雪亮的。
宝锦正话反说,虽有故意讨好之意,倒也全了她的脸面。
只是,她尤不服输,生的美貌又如何呢?
宫里并不缺貌美的女子,柳细细她究竟是凭了哪一点儿得到陛下另有相待?
谢锦月查了这么久依旧没有查出事情的起因,她甚至都没有弄明白皇帝心里藏着的人究竟是谁。
但有一点儿她可以肯定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柳细细。
从她入宫后的种种迹象表明,皇帝心里的那个人至少藏了有十多年之久,而那个时候她和柳细细甚至都没有出生。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柳细细不过是个替身,有了这样的想法,谢锦月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定然是那个住在禁宫中的狐媚女子。”屏儿一语其中要害,回过神担忧地说道:“娘娘,您可千万不要见她,她定然是没安什么好心的。”
“让她进来吧。”谢锦月说罢便掀了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屏儿不由惊呼道:“娘娘您身子还未好,哪能下地呀?”
谢锦月目光微寒,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为本宫更衣。”
古有多年未曾相见,重逢之时,她自是应该好好款待一番,方才不会失礼。
凌细柳脚步轻浮地跟在宫女的身后,一路上她并未回避宫女们探究的目光,只神色忧虑地看着前方。
“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娘娘待会儿便会召见您。”
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凌细柳早作了准备,也料到谢锦月不会轻易见她,是以耐了性子在外头等。
茶水换了一茬又一茬,凌细柳面无表情地一杯杯喝下肚,没有露出一丝焦急之态。
终于,水晶珠帘后现出一大腹便便的宫装女子,低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民女见过贵妃娘娘。”凌细柳不紧不慢地行礼,动作温雅大方,没有丝毫可以指摘的地方。
绯红裙摆从凌细柳眼前拂过,却在即将离开时,蓦地驻足。
凌细柳看着眼前绣着并蒂莲花绣鞋,眉头不由蹙了蹙。
半晌,宫装女子缓缓于上首的位子上坐下,“说吧,你找我何事?”
她言语冷谈,是上位者特有的有预感,她甚至都没有唤她起身说话。凌细柳能在祁昀手上吃亏,是因为对方了解她,比她更为强大。
但这并不代表,谁都可以欺辱她。
“旧友重逢,娘娘便是如此款待故人的么?”凌细柳缓缓抬首,目光不闪不避地径直看向首座上的宫装女子。
“大胆,你竟然敢对娘娘无礼,来人……”屏儿见凌细柳态度不恭,又对贵妃娘娘出言不逊,便要命人来给她几分颜色瞧瞧。
谁知,谢锦月突然瞥了她们一眼道:“你们都下去吧。”
“娘娘!”屏儿不由看向谢锦月的肚子,又恶狠狠瞪了凌细柳一眼,生恐她伤了谢锦月。
“放心吧,本宫在未出嫁前与柳姑娘是手帕交,她是不会害我的。”谢锦月笑吟吟地说完这一番话,见屏儿依旧不放心,便冷了脸道:“下去吧,若是有事本宫会唤你们的。”
屏儿见主子是动了怒,不由垂首道:“是。”
转眼,空旷的殿宇中便只剩下了谢锦月和凌细柳两人。
凌细柳也不等谢锦月说话,便径直站起身,看着谢锦月的瞳色深深如渊,“明人不说暗话,我的处境你也知道。”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助我出宫。”
谢锦月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她掩唇大笑道:“姑娘真会说笑,你现在可是宫里的红人,你都做不到的事情,本宫又怎么可能做到?”
“少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你我在羌营相识至今已有七载,你的能耐我十分清楚。”她目光似雪,冷冷看了一眼谢锦月的肚子,“半年前轻云班的班主醉酒从高台上摔下来,摔死了,你可知晓?”
谢锦月眼眸中快速掠过一缕惊慌之色,稍纵逝世,但却被凌细柳捕捉到了。
半年前的一次宫宴,唐翎想要借轻云班白珞之手除掉柳细细,却在阴差阳错之际让凌细柳查出了谢锦月七年前的身份。
那一日,宫宴之上,轻云班班主出现的那一刻,谢锦月的脸色陡然就变了,在场众人除了凌细柳再无一人发觉。
这也证实了凌细柳的猜测。
谢锦月冷笑一声:“不过死人而已,还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当真是死鸭子嘴硬,你可知我从班主的房间里发现了什么?”
谢锦月的出身来历皆在轻云班班主的那一口箱子里,怪不得班主死后,她命人去搜,却怎么也找不到,竟然是落在了凌细柳的手中。
所以,今日她才会大大方方的将足以陷谢锦月于不义的梅花匕送还,只因她找到了更大的把柄。
她手中的筹码足以倾覆整个永宁侯府。
“咔”地一声清响,谢锦月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因为用力而崩断,红色的指甲崩落在凌细柳的脚边,她的眼睛里随即露出了然的笑意。
谢锦月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一身绯色的雏凤祥云锦缎宫裙拖曳在地,腹部微微隆起,头上挽着堕马髻,斜插一支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凤钗。
整个人浑似一团红霞,眼神清冷,偏偏因为有孕,眉目间笼着一股慵懒气息,如此模样却是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无疑,谢锦月的容貌是极美的,便是后宫美女如云,她的样貌亦是极为出挑的,不然也不会得帝王如此眷顾。
“李公公在宫中待的时间可比我久,他都死了,我又有何能耐助你出去?”谢锦月咬牙切齿道。
“你与他不一样。你是主子,他是奴才,再有能耐也可能大过主子去。”凌细柳抬眼,黑沉黑沉的眸子里,隐约带着几分笑意,“况且你有了皇嗣,这便是你的筹码。”
谢锦月的肚子里头装着的可是整个大宁的未来,如今在宫中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即便她被皇帝发现了,仗着肚中龙种,也不会出岔子。
“你倒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谢锦月气的脸色涨红,冷哼道:“你且等等,待时机成熟,我会命人知会你。”
“不,我要知道事情的全过程。”凌细柳再不想如上次李公公那般被蒙在鼓里,便是遇到危险也束手无策。
“不可能。”谢锦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若是知道事情的全部,定然也会再次抓住她的把柄。
本就风险极大,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凌细柳冷笑一声,抬手触上谢锦月绯色衣裙,凉滑的触感与皇帝的龙袍如出一辙,凌细柳的手指颤了颤,却没有收回。
“你要知道我留在宫中一日,你便失宠一日。”她微微眯起眼睛,眸色深的令人胆寒,“只要我留在宫里,你永远穿不上正红色凤裙。”
谢锦月被她一语戳中痛楚,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身后的鎏金凤座上。她如今在宫里如日中天,距离皇后之位不过是一步之遥,便是哥哥立了大功,她又有孕在身,皇帝却从未向她允诺过后位。
她知道那个位置是留给皇帝心中的人儿,她甚至连与自己争宠的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不知道。
谢锦月抬手压在凌细柳的手背,缓缓从凌细柳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襟,她眯起眼睛,掩盖掉眸底蹿过的情绪,“你不要得意,陛下如今虽然宠你,可你也不过是个替身,他会宠你自然也会弃你,你永远做不了陛下心底的那个人。”
闻言,凌细柳笑了,却没有反驳。
“那么,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谁才能爬上皇后的宝座。”她说罢,冷冷拂袖道:“民女告退。”
蜜合色大朵簇锦团花芍药纹锦长裙在日光下摇曳着渐行远处,裙摆晃动间露出掩在披帛下的龙纹玉佩,被日光映衬这下,仿佛有金龙盘旋而出。
谢锦月心口一震,匆忙唤道:“等等。”
凌细柳脚步未停,谢锦月连忙追出去几步,急声喊道:“我答应你。”
凌细柳停下脚步,唇边扬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全身笼罩在日光里的女子,肌肤晶莹剔透,仿佛是要化羽而去。
她转过身,笑颜卿卿,“烦劳娘娘为民女准备一贴药剂。”
虽然谢锦月答应了自己,但是这等待的几日想要安然度过,却只能靠她自己。
长生殿偏殿。
凌细柳从白瓷药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脑中响起送药女子的话,“姑娘,这药虽能令葵水提前到来,但极为伤身,不可多食。吃多了便会坏了身子,日后恐难怀上子嗣。”
白皙的手指颤抖着将黑色的药丸送入口中,她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恐难有子息。凌细柳脑中不断回荡着这几句话,脸上渐渐浮现出嘲讽的笑意,非是她过于看重贞洁。
但只要跨过这道坎儿,毁掉的将不止是她一个人。
祁昀明明可以成为一代明君,却会因为她而背上霸占臣妻的恶名,他对自己的执念已深入骨髓,若是再食髓知味,势必会将她推上祸国妖姬的位子上。
她不能容忍这些事情发生,唯有尽快将其遏制,方能避去一场大祸。
没有她,他依旧可以在缅怀中成为一代明君。
有了她,她只会在女子裙裾下成为一代昏君。
这一次,凌细柳表现的很坦然,她没有惊喜,也没有惶恐,等待的日子虽然煎熬,但却没有出现危险。
祁昀这些日子似乎很忙,他每次来看凌细柳时也不过匆匆几面,甚至连陪她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凌细柳猜测着前方的战事,定然到了紧要的关头。
也有几次,她半夜醒来,看到祁昀躺在她的身边,手臂紧紧地揽着她的腰肢,似乎是生恐她半夜逃走。
偶尔他会有些亲昵举动,大多是亲吻她的眼睛,嘴唇,并没有再一次深入。
为保险起见,凌细柳却没有停止服用药丸。
谢锦月已与她通了几次消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那一日,凌细柳坐在妆台前梳妆,一双宽阔的大手穿插在凌细柳的黑发间。
她身子一颤,却没有选择躲避。
祁昀的手指流连在她光可鉴人的黑发上,一遍遍地摩挲,却没有生出一丝厌烦。
“皇上?”凌细柳透过镜子发觉皇帝撮着她一缕青丝在食指上打着圈儿,整个人仿佛元神出窍,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祁昀愣了下,回过神,将凌细柳一双深湛的眸子切切地看着他,眼底深处隐隐含着几分忧虑之色。
祁昀心里顿时涌入一股暖意,他顺手在妆台上拿起一柄象牙梳子,笑道:“朕为你梳妆,如何?”
说着他便开始梳通她的头发,手指笨拙地为他挽髻。
凌细柳没有说话,眼睛盯着铜镜里映出的清瘦身影,他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眸中布满血丝,眼窝下一片青黛。
祁昀显然是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来来回回摆弄了许久,有几次都扯痛了凌细柳的头皮,她每每惊呼,他都吓得手足无措。
“唉!朕果真是做不来这些。”他将凌细柳的身子转过来,手指抚上她细长的柳眉,笑道:“皇姐的眉毛生的好,仿若柳叶。朕从前在树上看到古人有画眉之乐,便想要效仿,可皇姐的眉生的实在是好,朕唯恐手法愚笨,画蛇添足,贻笑大方。”
他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凌细柳的眉毛,眼眸里流露出深深的眷恋。
凌细柳看着他,突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祁昀察觉到她的异样,随即问出声。
“皇上,您有白头发了。”凌细柳抬手抚上他鬓角,将她一缕白发挑出。
祁昀身子猛然僵住,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他捻起凌细柳手中的那一缕白发,手指近乎颤抖,抬眼看向对面女子依旧乌黑的发,娇艳的脸蛋儿,他一下子便慌了。
她还是那么年轻美貌,可是他鬓边已生了华发,他老了。
他们之间相隔了十几年,他有些害怕,万一自己不能一直陪着她该如何是好?
“皇上?可是烦扰前方战事?”凌细柳蹙了蹙眉,担忧地问道。
今日的祁昀不时地发呆,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祁昀俯下身子,蹲坐在凌细柳的脚边,他将头靠在凌细柳的膝盖上,淡淡道:“你替朕理出白发,都拔了吧。”
凌细柳心头泛起一股酸意,温柔地拆去皇帝束发的金冠,象牙梳子一下下轻柔地按压在头皮上,缓解了祁昀连日来的疲劳。
他舒服的迷上眼睛,黄昏的光线落下来,映在凌细柳白皙的手指,落在皇帝憔悴的容颜上,这一刻的温馨时光美得令人窒息。
堇色姑姑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
她不由想起这么一句话,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堇色姑姑悄然转身离去,将这一刻的温暖留给两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祁昀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外已没有了日光,外头一片漆黑。
“皇姐!”他突然心慌地站起身,想要看看身边的人可还在?
“在呢,我在这里。”凌细柳同样歪倒在桌子上睡着了,被祁昀这么一叫立即便醒了。
祁昀听到身后之人的声音,连忙站起身,却因为在地上坐的久了,猛然起身时,头脑一片晕眩,他站立不稳,竟是一下子撞倒了墙边的书架。
一阵清脆的闷响,凌细柳却因为手脚发麻,迟了一步,赶到祁昀身旁时他的身上已沾满了泥土,凌细柳连忙将他扶起来,仔细查验一番,见他并未被砸伤,这才松了口气。
“皇姐,你为什么不点灯呢?”祁昀一把抓住凌细柳的手指,手掌微微的颤抖。
“是烛光太弱了吗?”凌细柳折身预备再点起几盏烛火,却在不经意间瞥见祁昀无神的双眸,她猛然收住脚步,颤抖着手指在祁昀的眼前晃了晃,声音哽咽道:“昀儿,你是不是哪里伤到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祁昀在一阵静默之后,瞳孔中渐渐有了微光,他伸手一把抓住凌细柳颤抖的手指,抿唇一笑道:“是我这些日子太累了,有些恍惚,你不必担忧。”
凌细柳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拿干净的帕子为祁昀擦拭身上的泥土。
就在凌细柳转身的刹那,祁昀的脸色变了,他抬起手指颤抖着抚上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