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由命
医馆有药房并没有什么奇怪,但是……秦素想不通右边那一个个打开的门窗飘来的煎药味是怎么回事!听到她这么问,阿兴明显觉得吃惊,“这个是陶医师想出来的煎药房呀,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煎药房?”秦素重复着这三个字,神色深远看不透。Www.Pinwenba.Com 吧
“是啊,是不是觉得很新奇,哈哈,我敢说,除了琅琊医馆你在其他地方都绝对没听过这个煎药房,”阿兴笑眯了眼,说起琅琊医馆满是兴奋与骄傲,“不止煎药房,我们这还有安置病人的病房,跟检查伤口的检查室,这里的医师跟学徒都还分了三个部门,急救部、普通科,还有一个生死由命。最后一个就是比较严重的伤者,听意思你应该懂吧?”
秦素麻木地点了下头,急救部,普通科,病房,这些名词……秦素脑海掠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面上不动声色地听着阿兴的述说。
阿兴边走边为秦素解释,指着前面一幢独立建筑说:“那里就是生死由命,都是从竞技场送来的伤者。”
还未走到,就已见到惨叫声。
“大夫,您轻点啊!”
“啊啊,谁来救救我,我要死了!”
秦素轻蹙了眉头,阿兴听到声音却是嫌弃说:“这些人不用同情他们,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了那点赢金去竞技场找打。真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有手有脚不会干活么?光想着拿命去拼,也不想想要是伤了,花的钱可不止这么点。”
阿兴讨伐起竞技场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也许是见秦素一个女子,避免不了有讨好的嫌疑在里面,可听着他把竞技场说得一文不值,秦素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连怀里的勋章似乎也变得“罪孽深重”。
因此她只能一路沉默到底,所幸路不长,阿兴喋喋不休的话语在到了“生死由命”前就刹住了,他跟秦素叮嘱了句等一等,便进去里面通报,没过一会,阿兴出来,朝秦素笑了笑说,“大人让你去见他,你见了大人喊他万大夫就好。快进去吧,沿着最里面走就能见到他,我就先走了。”
阿兴朝秦素告辞后,便离开,留下秦素一人进了里面,看着墙上那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生死由命,秦素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从这四个字就能看出写字的人有多自恋,生怕别人看不到,特意在进门前贴了张指示。——“进门请看右。”
檐高厅宽,一望无碍,可猜出这里是被专门腾出来的一个大空间,连房间也没看到。厅内四处通风,一张张木床隔着同等的缝隙并排,躺在上面的人一一见血,不是刀伤剑痕便是内伤。
由此可窥竞技场的残酷之一。简单看过,这里最少也有上百人,可里面忙碌的大夫只有三人,连学徒都没有,冷冷清清只闻得惨叫声。
秦素并没有左右张望,简单看过一眼后就直往最里面走,一扇屏风挡在前,她从容地越过,进了里间,数张桌子没有规则地放着,桌子杂乱,唯有一张干净的桌子趴着一人,脸贴着桌面睡得正香。
她轻轻地叩了叩桌面。
其人不动。
又敲了敲。
还是没有动静。
“请问是……”
“万大夫,陶大夫,来重病患了,就剩一口气的那种!”
一声大喊,整间大厅静上一静,又恢复有声,只见之前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男子闻声倏地站起,喊道:“在哪?!”而后越过秦素就兴冲冲地往外走,又突然伸出手来拉住秦素,边道:“傻愣着干什么啊,这可是难得研究的对象啊。”
两人越过屏风大步走出,目标直指送人来的两名医者,他们抬着担架直接放在一张木床上,此时的其他医师们已经先围了上去,不顾一旁还在吭吭哧哧呼气的其他人,连连打量着木床上的伤者。
“哇,这个伤得重。”
“瞧伤口有三道是致命的。”
“眼神涣散,头上有血,你们说会不会有脑震荡。”
“脑震荡?这个得问陶子健,这个词还是从他那里听来的。”
“喂,说人人就到,他来了,陶子健,你过来看……靠,你这牵的是谁?”
两名年轻男子盯着秦素的眼一变,女的……
“什么谁谁?不就是万……”模模糊糊追出来的男子转头一对上一双清冷的眼,还未道出的名字立时卡住,目光往下,看着秦素凹凸有致的身躯,还有一袭绿色长裙……他面色刷白地松了手,又连连在衣袍上擦了擦,边擦边慌张地说,“消、消毒……”话语未落,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周围一片无声。
两名年轻男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将他搬上一旁的木床就不再管他,研究的视线从伤者移到了秦素身上。将伤者放妥当的阿峰认出了秦素,吃惊地看着她,但见两名医师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他便没有开口打扰。
“脸蛋……”
“满分。”
“身材……”
“没得挑。”
“可是……”
“可惜。”不是他们的。
“……”秦素听着他们私语的字眼一字不漏钻入了她的耳朵,嘴角抽了抽,出声打断说:“我来找万大夫。”两人闻言早有预料。
“万凡,有人找!”一人朝里面喊了一声,又收回声对秦素问道,“你是来应聘学徒工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了。
“不是。”对上两人怔愣的眼,秦素平静地说,“我来应聘医师。”
“应聘医师?”
两人一怔,随后便是失笑,“哈哈,小姑娘,你不用把位置定这么高。”当一个学徒也足够接近陶子健了,毕竟一个看起来不过20岁的年轻女孩说要来应聘医师,这个笑话比陶子健这个奇葩更好笑。
“是的,能做好一个学徒就不错了。万凡,万凡跑哪去了?我去看看哈。”张轩说完往屏风后过去找人。
“我是来应聘医师。”秦素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呃,那你等等万凡吧,对了,我叫李毅,刚才走的那个叫张轩,我们两个都是琅琊医馆的医师,哦,这个晕倒的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陶子健。”她刚才已经听到。
“嘿,是的,”
“李大夫,你快给他看看吧。”阿峰忍不住提醒说,这人都被晾了好久了,再不看这仅有的口气就真挂了。
“知道了。”李毅转身给伤者扎了几针,便跟秦素闲聊:“他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性子比较怪,没法跟女子接触,一碰到就会心血攻心,两眼翻白,所以见不得女人……”
“恐惧症。”
“咦,对,就这词,叫什么心……”
“心理恐惧症,幼时或成长期遇到过强烈的刺激留下阴影,在看到或听到特定的人事物都有激烈的反应,轻则心慌,焦虑,重则心悸昏迷,甚至死亡……”秦素打量着不省人事的陶子健,看样貌是二十五上下,这个人,看来很有可能是她老乡……
听着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道出了一串串名词。李毅额头冷汗一滴,“不、不会,不是,没那么严重,他都晕过几次了,最长不超过五分钟。”
“那可不一定,这病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他要是晕倒时间越来越长,说不定以后就不会再起来了。”边说着,秦素微微一笑,说:“我刚好学过一种秘方,可以让他很快就清醒过来。”
李毅闻言还来不及阻止,只见秦素一手抓向陶子健的手腕,陶子健的手十分漂亮,十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手背皮肤白皙不见一道伤疤,当医生的都有一个下意识的习惯,十分爱惜自己的手,因此对陶子健的拥有一双比女孩子还漂亮的手,她倒不觉得奇怪。
两指掐在他的脉象上,秦素认真地把起了脉,对那只手的颤抖视而不见,她又掐紧了些。“脉象低缓,心跳有力,还跳得很快……”秦素挑了下眉头,“这太快了,可不太好,要是心脏承受不住,对他更不利,我看我们最好给他扎两针……”
“扎针?”李毅瞪眼,这姑娘怎么跟其他人不是同一个套路……竟然要给陶子健扎针!“嗯,事不容迟,还好我随身带着针包。”见秦素变魔法似得拿出一套针包,抽出一根一指长的细针,李毅简直傻眼了。
“喂喂!”
“不用扎了,我好得很。”一声压低的沉声道出,陶子健睁开了眼睛,盯着秦素,只是面色有点发白,盯着秦素抓住他手腕的手似乎是在看着毒蛇。
秦素松了手,他立马抽了回去,从怀里取出帕巾擦个不停。
李毅无奈地叹道,“可不是我不帮你,这姑娘比之前的都精明。”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醒过来的?”他冷声问向秦素。
“他们刚把你抬上床的时候。”秦素眼也不抬地整理针包,突然抬眼对陶子健勾唇一笑:“床很硬吧?”
“……”陶子健古怪地看着她,忍着不去摸背后被摔出来的伤,这李毅跟张轩都是不靠谱的,把他抬上床还磕了一下角!
陶子健丢了帕子,翻身下床,理了一下衣袍,扬着下巴道:“我有恐惧症是真,虽不至于晕倒的地步,但对女人非常反感。”他边说着眼角余光边观察着秦素。
秦素不冷不热地颔首。见陶子健还在看着她,似在等着她的回答,秦素疑惑地问,“那关我什么事?”
“……”陶子健脸一僵,“你不是来应聘学徒的吗?”
“不是,医师。”
陶子健看着她许久,秦素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两人眼底似有火花迸发。
“陶大夫,李大夫,您们要不要先看看伤者再说……”阿峰厚着脸皮再次提醒,这人都只剩半口气。
陶子健蓦地勾唇一笑,眼底掠过一丝戏谑,“好,你想当医师是吗?如果你能治活这个人,我就答应你的要求,还让你留在生死由命。”
李毅震惊地看着陶子健,要知道他们这个地方从建起至今,陶子健就下了禁令禁止女子来此行医的,现在陶子健竟然放出话说让她来“生死由命”!他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