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
令狐潮被关押在一个牢房里,这里阴黑潮湿,好久都未关过人,他紧缩在一起,冷冷的寒风渗了进来,让他一个冷颤,脑子全是那些出去的妇孺,她们肯定是一个个倒在雪堆里,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本是圣洁一片,可在这只行军队伍中,更衬出难以言喻的凄凉。Www.Pinwenba.Com 吧
妇孺没有他所想的那样脆弱,反而体现出女性更加顽强的意志力,因为她们心中一直想着自己的丈夫,能在临死前看到他们一眼,也不枉此生,此时的她们反而开看了不少,苦恨着李庭望,若不是他,此生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所以彼此依靠,速度虽然慢点,但没有一个倒下,风雪很大,叛军也不加以相逼,说句实话,她们能活着过去,已经是奇迹,现在的坚持,反而让他们产生一丝不忍,这就是大自然对于弱者的照顾,骨子里的照顾。
雪一直下到傍晚,寒风又开始肆虐,本来今年是个幸福之年,她们都给孩子起好了名字,温暖的家让在这战乱当中有份难得的满足和幸福感,此时在宁陵守城的将士都站在府衙门前,肩膀上积下了厚厚的一层雪,他们在等张巡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的家人该怎么办。
却不知,她们此时就在受苦,也正因为如此,战争的热血过后,都泛起了不安,隐隐作痛,战士自发的前来,张巡不是不说明,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是仓促的决定,因为结果并未可知,也是长久的思虑,因为这是必然的选择,若那夜不出去,就再也出不去了。
张巡与姚訚走了出来,望着怜悯的将士,他的心猛然作痛,轻叹一声,道:“诸位弟兄,此次形势危急,某早就预料到结果,可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带着家眷而走,某便在那夜与令狐潮相传,希望他看在往日生民之面上,保护无辜之命,半夜之后,某率军出走,他毫无探查迹象,某相信,他已经答应,现如今应该已经住进雍丘,应无大碍,他日恢复河山,就可找回妻儿,望诸将放在心底,因为家就在心中,那便无处不是家,妻儿在那等着我们,英勇的将士们,尔等可有信心,横扫河南,踏平叛军,护住家园!”
“有!”诸将终于明白,具体的他们也没搞明白,但对张巡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只听到‘应无大碍’之字,那便真正的应无大碍,心彻底的放了下来,还是张使者想的周到,不仅防止叛军围剿,还能围剿叛军,守住宁陵,更能护住雍丘,可谓是前后左右都办到,他们有何不信,只是除了细微的思念,这帮粗大汉也都高举臂膀,齐声大喝:
“踏平叛军,护住家园!踏平叛军,护住家园”
“好!”张巡双臂一展,示意停下,激动道:“好!某未看错人,热血男儿,就应保家卫国,可曾记得往日的宣誓,‘成家立业,此业乃大业,乃救国为民之大业,望尔等永记,成家立业!’”
“某已经派探子前去雍丘察看,相信明日就可得到消息,诸将安心休整,想必李贼还会来袭。”说到这里,张巡突然想到什么,语气立即卡主,心里一个咯噔,话锋一转,道:“下去休整吧。”便转身就走,姚訚一惊,立即跟了进去,他看到张巡脸色极为难看,到底是怎么了。
诸将并未发觉,心里高兴,他们的心结终于解开,便四散而去,论起自己的妻儿,争吵着孩子的姓名,甚至为男孩儿女孩儿说的面红耳赤,传来哈哈大笑,让宁陵和睢阳来的战士好生羡慕,自己要是能有家人在,就是身死也无憾了。
张巡回到府内后,心里的气一直提不上来,脑子发懵,姚訚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这雍丘城还能生了变故不成,那些妇孺谁会糟践,更何况令狐潮在此,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便疑惑道:“二郎,怎么了。”
“啪!”张巡高耸的肩膀猛然一颤,一巴掌打在桌椅上,怒喝一声:“贼子,胆敢伤妻儿一发肤,某掘你祖坟!”
姚訚被惊的心头一跳,张巡也是一个文明人,他怎么会想去掘人祖坟,死者为大,就是叛贼的也没必要,到底何事让他如此大怒,这可不是开玩笑,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了几下。
“三郎,立即再火速派数名探子前往雍丘,某怀疑李贼作孽,快,回来之事,只须你我二人知,切无他人,快。”张巡急促道,一向沉稳的他第一次这么慌张,就是十万大军压进也不过如此,姚訚不敢耽搁,立即派探子前去。
待人出去之后,张巡紧绷的身子一下松垮,双手无力的撑着桌面,微微发颤,胸前的禁脔一阵阵传来刺骨的痛,他真不敢想象若贼子做出这样的事,自己如何控军,很有可能毁于一旦,他第一次感到了骨子里的恐惧,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的推测一向很准,李庭望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将守在杞州的一万兵力调了过来,加上自己带的三万,及雍丘的一万将士,合成五万大军,分骑兵七千人,弓箭手四千,步兵两万六,重甲兵三千,可谓是抽调了河南三分之二的军事力量。
他这次一定要将张巡围死在宁陵,不然无脸面去见安禄山,也将会成为他此生的奇耻大辱,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敢与节度使叫板,还一年未攻下,这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的战争史上,绝无此例,也绝不能有此例。
张巡不知道的是,这次将是空前的决战,若是往常,他可以固守城池,想必在李庭望没有重器械攻城下能一举守住,可这次人心必将大乱,就是这只特殊的娘子军,她们忍着寒风的凌烈,坚持到最后一刻,越是这样,李庭望越高兴,他要让那些逆贼眼睁睁的看着这帮人死在自己手上,就不信你不出来!
只要一出来,嘿嘿,绝无生还的可能。
张巡猜的**不离十,立即惊醒,决不能坐以待毙,便立即跑出了府外,招来五千将士,做最新的安排,将士刚要休整,还未躺下,就要起来,不住有些骚乱,此时已经天黑,但外面白茫茫一片,加上月光的照耀,跟阴沉的白天一样,能看清很多。
张巡来不及解释,立即招来雷万春、南霁云、史民、姚訚、一起上了城池,分别布置防御及陷阱,他凝重的语气让所有人都心里沉沉的,听闻部署,定局之大,让所有人都惊疑,这到底要对抗多少兵力。
张巡厉喝一声:“务必在明早完工,未完者,斩首将!”
这一声军令下去,再无人敢怠慢,不顾疲倦,跟着将领去干,砍伐的砍伐,拉绳的拉绳,双手冻的发紫,喘着大口的白气,心中多少有些憋屈,也没什么事,就是来天王老子,照样能守的住,折腾着干嘛。
他们要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最爱的人的时候,再也不会抱怨,哭都来不及,张巡一直站在城头,望着下面忙做的大军,有些走神,他这是亡羊补牢,不知为时可晚。
李庭望也浩浩荡荡的前来,由于行军速度慢,除了吃饭,连夜赶路,反正白雪之下,和白天并无区别,他穿着厚厚的貂皮大衣,心里一个乐呵,那帮贼子只怕是昏昏大睡,明日一看,定会失去理智,一想到那些莽汉要是激动的从城楼上一个个的跳下来,那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哈哈,张巡啊张巡,你终究棋错一招,这将是你最后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