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之祸（二）

王太后在宫里看顾着已是大腹便便的卫子夫，甚是留神当心，刘彻走了没多久，宫人来报说修成君带着小儿修成子仲来给太后问安，金俗在堂下给太后行了礼，牵着小儿子的手走上殿来。Www.Pinwenba.Com 吧

王太后问她道：“你从哪里来？”

金俗道：“原是去椒房殿给皇后贺寿的，见陛下也在那里，他们年轻夫妻难得一聚，料想有许多私房话儿要说，我没得在那里碍眼，所以只敬了杯寿酒就走了，看时辰还早，过来陪娘说说话儿……”

王太后问：“你从椒房殿来，看见皇后光景如何？”

金俗道：“皇后很好，打扮的跟那新嫁娘似的，只是看陛下神色，气不大顺，也不知是为何……”

王太后又细细的问她大长公主如何，金俗一一描述给母亲听，那小儿见母亲不管他，早凑到卫子夫身边去了。这小儿还只有五、六岁大，正是见了什么都好问的年纪，他两手支着下巴好奇的看着子夫问道：

“卫舅妈，为什么你的肚子圆鼓鼓的，这么大？我方才和母亲到皇后宫里去，看到皇后舅妈，她的肚子瘪瘪的，一点都不大！”

子夫轻抚着腹部温柔的笑道：“因为舅妈的肚子里呀，住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再过些日子，他就从我肚子里出来了，等他再慢慢的长大了，就能陪你一道玩儿了……”

小儿听了很是高兴，又追问道：“那他从你肚子里出来了，便能跑能跳，陪我玩捉迷藏了吗？”

子夫抿着嘴笑道：“那可不行，他还小呢，等你呀，再长高一寸，他才能学会走路呢！”

小儿嘟着嘴不服的比划着道：“谁说不行的？我才在皇后舅妈宫里，看见木头小人儿，才只有这么大一点，都会走路，还会跑呢！”

卫子夫一听立时惊骇万分，小孩子口无遮拦，但也不会撒谎，刘彻现在皇后宫中只怕凶多吉少，她顾不得身重体乏，站起来立刻要往椒房殿去，王太后见子夫忽然神色慌张，又要出宫，不知出了何事，忙赶着拦她道：“你这是怎么了，要往哪里去！”

子夫慌急之下，顾不上给王太后解释，生怕去晚了，刘彻会遭遇不测，急的快哭了道：“我要去椒房殿！快放我走，迟了就来不及了！”说完不顾一切的往外闯。

王太后见她神色有异，知道定有隐情，只是见子夫急切，料得必有大事，此刻已来不及细问，便唤来近侍宦官道：“立刻派车送卫夫人去西宫椒房殿，多多派人跟着，出半点差子，要你们的脑袋！”

椒房殿里，乐舞伎们仍在殿前舞动着妖娆的身姿，刘彻却无心欣赏歌舞，阿娇仍在曲意逢迎，她往云纹高足玉杯【注一】里满斟了一杯酒陪着笑脸劝道：“臣妾从前过于任性，总是惹陛下生气，自知有错，给陛下增添不少烦忧，臣妾如今已经悔过了，还望陛下能够原谅臣妾以往的过错，看在今日臣妾生辰的份上，还望陛下满饮此杯，从此琴瑟好合，再不生嫌隙……”

刘彻丝毫没有原谅她的意思，咧着嘴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就只是任性而已吗？你晚上睡得着觉吗？你心里踏实吗？”

阿娇羞愧的满脸通红，低下头泣道：“臣妾悔不当初，每每思之，愧恨难当，夜不能寐，就算陛下不看臣妾薄面，看在我母亲大长公主曾经为陛下当太子出过力的份上，饮了此杯，就当是臣妾给陛下赔罪了……”

刘彻待要不饮，又看大长公主在一旁满脸不悦之色，不想再令太后为难，便接过玉杯，放到嘴边刚要饮时，忽然听见宫门外有人吵闹，原来卫子夫急匆匆的坐车赶来，正在殿外与阿娇的侍卫纠缠，硬要闯进宫来。

刘彻放下酒杯不悦道：“是谁在殿外吵闹？”

卫子夫趁机高声道：“陛下!臣妾卫子夫特来给皇后祝寿！”

刘彻见卫子夫忽然来了，心下诧异，便下令放她进来。尽管子夫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但她却丝毫也顾不上自己，几乎是奔跑进殿，气喘吁吁的道：“子夫来晚了，这杯酒子夫替陛下饮了，就当臣妾为皇后祝寿了！”

说着，她夺过玉杯欲代刘彻饮下，刘彻见子夫突然闯进来，情知若非情势危急，子夫决不会不顾一切做出如此越礼之举，忙拦下子夫道：“卫夫人身怀有孕，不便饮酒，还是朕代她饮了这杯吧！”

说着他复又夺回酒杯，放到唇边，故意做要饮状，子夫大急，惊叫道：“陛下，不可！”

刘彻遂将酒杯撤下，敬到阿娇面前道：“不如皇后代朕饮下这杯酒吧，就当是替朕代卫夫人为皇后祝寿了……”

刘彻就这么将酒杯端着敬给阿娇，不依不饶，定要阿娇饮下，阿娇骑虎难下，她知道这一次是彻底输了，输的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一瞬间，阿娇泪如雨下，泪眼模糊中仿佛看见了什么，她哀怨的手指着前方对刘彻泣道：“陛下，您看见了吗？就在那里，有一对小儿女在一起玩耍，那小姑娘名叫阿娇，那小小子名唤小彘儿，他们两个是表姐弟，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那小彘儿对阿娇说：“我长大了一定要娶你为妻，这样我们俩一辈子都能在一起啦！”那小阿娇却不领情，撅着嘴道：“谁要嫁给你这个臭小子！我不稀罕！”小彘儿道：“要是你肯嫁给我，我便造一座大大的金屋子把你藏起来，这样你就不会跟别人跑啦！”那阿娇听了信以为真，果然高高兴兴的答应嫁给小彘儿，从此她每天都盼着长大，长大了又盼着出嫁的那一天，小彘儿果然没有违背诺言，给她建了一座华美绝伦的金屋将阿娇娶过了门，可是，从此以后，她的小彘儿却再也不来金屋里看她了……只留下阿娇一个人孤单的守着她的金屋子，天天盼望，天天失望，直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