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画上的女巫（一）

司马迁一个人对着那叠帛画冥思苦想，他那股子钻研痴劲儿又上来了，将帛画翻来覆去的翻看，又查阅了自己所能接触到的所有相关书籍，仍然摸不到什么头绪，司马迁感到一阵茫然，究竟他该从哪里入手，才能解开帛画背后的秘密呢？最后，他干脆将帛画一张一张粘贴在四壁，坐在画对面发呆似的望着帛画出神。Www.Pinwenba.Com 吧

就在他百般琢磨，总无头绪的时候，一阵风忽然从打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将几幅粘在壁上的帛画吹落到地上，司马迁忙将画拣起来，将所有的画都收在一起用竹简压在书案上，自己忙跑去关窗，偶然一回头，发现风将压在竹简下的帛画吹起，因为被竹简压在一起，帛画没能被吹散，但是却不停的连张翻起落下，连续不断的被风这样吹的时候，有一瞬间，司马迁看见帛画上的人和动物似乎动了一下，他惊呆了，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细看的时候，发现每当风把帛画吹得飘起来的时候，便能看到巨蛇似乎在向前爬动，而大鸟的羽翼似乎在扇动，而女子侧像似乎也稍稍抬了抬手臂，虽然之是极细微的动作，但还是让司马迁一阵兴奋，他忙用都不断快速翻动着这叠帛画，果然看到了和刚才一样的动态，司马迁欣喜若狂，他发现这些帛画不像以前以为的那样每张都一模一样，细看之下，发现这些帛画虽然极其相似，但又有着细微的差别，他将两张画重叠在一起，对着亮光对比两张画的异同，发现前一幅画比后一幅蛇头略微靠上了一点，黑鸟的两翼也抬高了一点，女子的身躯也向前倾斜了一点点，这虽是微小至极的变动，但还是令司马迁激动不已，他又将其他帛画一一比对，发现每一张帛画跟其他的都有细微差别，而将这差别连缀起来，就好像画上的人在动以一样。

数日之后，司马迁提着一个灯笼样的东西兴冲冲的来找曹襄和霍去病，

“这是什么？像灯笼又不像是灯笼的东西？不过挺好看的……”曹襄感到新奇的说。

这盏花灯用竹篾做骨架，薄纱做灯罩，内有一轴可以转动，内轴用薄牛皮刻成七龙五凤，并彩绘着色，颜色十分鲜艳，灯笼四周又用薄绢扎成的芙蓉莲藕做装饰，非常精巧逼真。

“这叫常满灯【注一】，是长安市上一位名叫丁缓的巧工做的，我前日在街市上偶然见此，觉得很是新奇，你们看！”司马迁将安在灯笼中心的蜡烛点燃，不一会儿内轴上的牛皮画儿无人驱策，竟自动转了起来。透过薄纱，能看到里面的龙凤在转动。

“真有趣！”霍去病也被吸引了，“可是……这又不过年过节的，干吗忽然给我们看这个？”霍去病耸肩道。

“还不止这样呢，再看这个！”司马迁说着将内轴快速的拨动，奇迹发生了，内轴上的龙和凤竟翘动着尾巴，扇动着翅膀，像活了一样，竟然凤舞龙翔的动了起来。

“真神奇，这是怎么弄的？”两个人都惊奇的叫了起来。

“不注意看的话，还以为那些龙凤都是一样的，可是一但转的快了，就像活了一样。”司马迁提示道。

霍去病被他这么一提，猛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些帛画？”

司马迁道：“正是，在下钻研过那些帛画，发现每张帛画对比起来看，均略有差别，只不过这差别太细微了，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我从这只常满灯得到启发，最终发现将帛画像这样连缀起来看则别有意味，故而特来请几位到寒舍一观究竟。”

霍去病道：“从前我们只知从帛画的内容探究其意，却忽略了对比每张帛画的异同，我们这就随你去一看端的。”说完，他同着曹襄一起又唤来赵破奴和李敢一同来到太史公府上。

司马迁仍旧引他们到书房来，一进屋发现这里已经同上一回大不一样，司马迁将如山的书简都挪开，随意的堆放在墙角，原先放置书简的地方露出了一大片白灰墙，书案也被挪开了，腾出来的空地当间放着一架奇怪的装置，看上去粗粗大大的，显然是司马迁自己造的。

这装置是用一个竹笔筒改制的轮轴，轮轴如车轮一样向外辐射条状的辐条，每根辐条末端用竹棍支起一幅帛画，帛画上的图案都是倒置摆放，在帛画与白墙之间放置着一架琉璃屏，后面则将司马迁能找得到的所有灯烛攒在一起当做光源。看上去就像一只粗糙的大号常满灯一样。

“这是什么？还有帛画为什么是倒着放的？”赵破奴好奇道。

“我几夜未睡，捣鼓出这么个丑东西，让诸位见笑了，《墨子》有云：“景。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事虽不同，其理则类，这帛画倒置正有它的道理，诸位请看……”司马迁说着，将灯烛一一点燃，亮光照射之处，穿过设置在前方的倒置帛画，透过琉璃屏在前方的白灰墙上投射出一个真人大小的影子，恰好是帛画上的那幅影像的放大版，只是模糊不清，看不真切。

赵破奴虽然听不懂司马迁讲些什么，可他却惊讶于墙上的画影，不由的赞叹道：“影子是正过来的，真神奇！”

司马迁又转动轮轴，帛画交替投影于墙上，看上去似有动态，霍去病看着墙上的影像皱着眉道：“似动非动，但实在是太过模糊了，看不清细节动作啊！”

司马迁不好意思的道，只可惜家里只有这一件不很透光的琉璃屏，这还是先帝见家父勤谨，赐给父亲的，除此以外家里再无透光之物了。

霍去病道：“不早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东西”便唤来贴身家僮道：“你回家去找我母亲，问她将陛下赐的衔玉水晶蟾蜍要来，就说我等着用，务必要快快送来！”

家僮去了一时，果然将水晶蟾蜍送了过来，水晶蟾蜍晶莹透亮，肚子鼓鼓的凸起来，嘴里还衔着一枚稀世美玉，霍去病将蟾蜍肚腹对着帛画，替换掉了琉璃屏，这下果然影子清楚多了。

司马迁再度转动轮轴，看到墙上的画影中，蛇向上爬了半分，大鸟挥了挥翅膀，女子倾了倾身，反反复复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

“就只有这样子而已？”赵破奴和李敢失望道。

“就只是如此，可惜帛画太少，如果多几幅或许会有更多内容吧！”司马迁不无遗憾的说。

“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叫来是解开了帛画之谜了呢！”

司马迁脸红了，霍去病赶忙道：

“这样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若不是司马公子，我们何曾想得到这里？”他反反复复的转动着轮轴，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墙上的动起来的影像，乃至于忘记了身旁的一切，忽然，在他猛的转动轮轴后，轮轴没有缓缓的停下来，而是开始疯狂的转动，墙上的影子起初只是快速的重复刚才的动作，但是轮轴却越转越快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墙上的影子在一阵快速到晃人眼的交替变换后，开始缓了下来，只见墙上的人影躬下身子向天祷祝三次，蛇在画面上爬了一圈，它爬过的地方留下一个黑框，一大片黑色的墨迹从黑框边缘向内部渗透，最后填满了整个黑框内部，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黑洞，那只黑色的大鸟拍拍翅膀飞进了黑洞里，隐没不见了……”

司马迁霍去病等人都惊呆了，他们死死盯着墙上的影像，此时画上的女子走进黑洞里面，巨蛇跟在后面，钻进了她的袖子里，女子从一旁看不见的壁龛里取出一盏油灯，手指轻轻一捻便点燃了油灯，黑洞被油灯的光亮照彻出层次，现出一条深入画面里的幽暗隧道，仿佛一条通往未知处的地下通道一般，女子点燃油灯，又转过身来一只手举着油灯面无表情的脸朝画面以外站着，油灯上的火苗在轻轻的摇晃，而女子却一动不动，身后的隧道尽头隐没于黑暗中，仿佛在那背后藏有无限的秘密引诱人们去探寻。

那女子就这样一直举着点燃的油灯，神情冷漠、凝然独立，呆呆的凝望着画外的观者，没有表情的脸看上去既神秘又令人琢磨不透。而轮轴依然在疯狂的转动，但是除了摇曳的油灯的火光，画面却再也没有变化。

“她是谁？看上去就像个女巫一样，又是这样一动不动的，究竟想表达什么？”赵破奴费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