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未央宫（三）

大家惦着脚尖小心翼翼的摸黑穿过书架之间的窄道来到了石渠阁的另一边，从这一边有一条飞阁通往天禄阁，看上去这条飞阁就像是一座架在半空的廊桥，桥上面还修造了屋檐，为了不引起桥下侍卫的注意，他们只能猫着腰一点一点偷偷半蹲半爬过桥去，到了飞阁的另一边进入天禄阁，天禄阁内部同石渠阁一样，也满是一架架摆满了书简的架子，他们在司马迁的带领下穿过天禄阁，从高台上一侧的楼梯下来，在他值守的小屋里躲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司马迁赶来自己家的马车，说要用这辆仅够乘单人的马车载他们出去。Www.Pinwenba.Com 吧

“这辆马车太小了，我们共有四个人，如何藏进这么小的车，躲过守门卫士的搜查呢？”霍去病从窗口望着那匹瘦弱的老马发愁道。

“只好委屈各位了，你们两个人躲在车里，我用书简盖在你们身上，另外两人只得扒在车底盘上，能不能蒙混过关，但凭运气了……”

众人听得如此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按他说的做。司马迁用盖车的油布挡着他们偷偷上了车，最后李敢和曹襄挤在车上，霍去病和赵破奴扒在车子底部，司马迁坐在前面驾车带着他们到了宫门口，司马迁递上出宫的令牌，守卫司马门的卫士放行，但是就在他驾车刚出了宫门没多远，卫士又追了上来，命他停下，车里几个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

“这车里载的什么？你的马拉一辆这么小的车却看上去那么费力？”

几个人在车中都感到万分紧张，只听车上传来司马迁镇定的声音：“车里装的都是书简，故而沉重。”

“把车门打开，让我看看”卫士下令道。

司马迁依言打开车门，卫士看到车里果然书简盈塞，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是连最小的空间也塞满了书简一样。

“带这么多书简出宫，可有诏命吗？”卫士问道。

司马迁道：“陛下下令太史公重修天官历法以应农时，这些都是历年来农耕的水旱情况和天象的记录，他还特许太史公借阅回家以便随时查阅修订，这是陛下特别为此下的车驾通行谕令”说着，他将一个锦轴递给卫士，卫士打开一看，果然是皇帝亲自下的诏书并盖有玺印，便挥手放行了。

就这样，几个人在司马迁的掩护下，来到了他家中。

“父亲上朝去了，家中没有别人，你们随我到书房来”司马迁道，几个人帮忙把车上的书简搬到他的书房里，看到他的书房里布置陈设的十分简朴，但却像个微型的天禄阁一样，到处都堆满了小山一样的书简，等他们都安下心来，司马迁这才细细的问起他们昨夜因何误闯未央宫。

霍去病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告诉他，曹襄忙道：“司马公子是信得过的人，不妨对他直说。”

大家见他冒着莫大的风险掩护他们出宫，且关键时刻表现的冷静沉着，镇定从容，跟他们平时对他的印象大相径庭，倒不像是那种酸腐的文弱书生，加上曹襄又信任他，便把卫青如何被抓，如何在大长公主府看到诡异的诅咒场景，他们如何跟踪刘陵，如何又夜探密道误入未央宫都一一告诉了他，司马迁饶有兴致的听他们讲完，他才说：“想不到在皇宫下面竟会有通往宫外的密道，真是闻所未闻；我在宫里也曾风闻卫夫人遭受巫蛊诅咒，陛下龙颜大怒，但不知为何陛下并没有下令彻查此事，今日听你们一讲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么多惊心动魄的隐情，如此离奇的故事岂可不记录下来？”说着他摊开一卷空白书简，提笔就要写下来，忽然抬头看见众人的表情，便潇洒的把笔一撂笑道：“我是说笑的，各位不必当真，不过你们的故事也真精彩，只是不能记载下来，真是可惜喽！”

霍去病见他如此，想起上回在李敢家遇到他时的情景，感兴趣的问道：“你就是这样，听见什么都要记下来吗？”

司马迁点头道：“然也，父亲发下宏愿，要编写一部上自三皇五帝，下迄近世百年，乃至当今时事的史书，书名都想好了，就叫做《太史公书》，书中不单要网罗天下放失旧闻，还要道尽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父亲说这部书他这辈子也编不完，要我将来继承他的志愿接着编下去，现在我还只是协助父亲搜集整理一些旧闻佚事，之前游历关中，搜寻流散在民间的传说古记，正是为此……”

“这么说，你上次在我家里听到的那些关于我父亲的故事，将来也会记载在那部史书里了？”李敢问。

“那是自然，”司马迁微笑道：“只有记录下来，即便是百代千世以后的人，只要他们读了这部书，也一样会千古传诵飞将军的威名，这就是历史。”

“真了不起！”赵破奴看着满屋子的书简赞叹道：“这一屋子书你都读过吗？”

司马迁自谦道：“粗略读过，可惜还远远不够，让各位见笑了。”

曹襄道：“司马公子不必太过自谦，我最佩服你读过那么多书，换做是我，恐怕连一卷书都没读完，头就要疼死了……”

霍去病听得如此说，考虑了一下，便郑重的从怀中掏出一叠帛画道：“司马公子书读的比我们多多了，又曾出外游历，广闻博识，见识自然也多，能不能帮我们参详参详这些帛画上面究竟画的是什么意思，或者你能帮我们解开其中的奥秘也说不定……”说着，他将手中的帛画递给了司马迁。

司马迁接过帛画一看道：“这便是你们在密道里看到假刘陵每晚祭祀后取下的画吗？”

霍去病点点头，司马迁又翻看着这些帛画，看了许久也一样看不明白其上的意思，便道：“此画寓意晦涩，一时难以参透其中的含义，不知能否将这些帛画暂时留在我这里？待我查阅古书，若能解开谜题，定当奉还。”

霍去病当即应允道：“我们信得过你，将帛画留在你这里便是，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最后水落石出之前，还望司马公子保守秘密才是!”，司马迁忙允诺。昨夜提心吊胆了一夜，他们几个又困又累，于是便在一番感谢之后告辞了，留下司马迁一个人对着那叠帛画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