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幽灵（一）

“这就是卫子夫的家人？”那贵妇语气傲慢的问道，眼睛抬高都快盯到房梁上去了，平阳公主在一旁答道：“是，现仍在府里的就是他们了……”

“哦，那其他的人呢？”

“回姑母，卫氏其他的家人，都留在平阳，那边的田宅也需要人照看，故而没有都跟着上京来……”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卫子夫还有个弟弟，就在你府里做骑奴，叫什么卫青的，还在上林苑救过陛下，怎么不见人呢？”

“他已经被陛下调入建章营骑了，故此不在府里。Www.Pinwenba.Com 吧”平阳公主答道。

“哦？一个骑奴，能担当的了皇帝禁卫？真是笑话，不是我说，陛下也越来越没成算了，宠一个下贱歌伎也就算了，连自己的禁卫营也要被这种低等货色给占据了吗？”

霍去病哪里听得下去此种侮辱，何况对方侮辱的还是自己的姨娘和舅舅，早就心头火起，顾不上考虑对方是何种来头，忍不住要高声反驳，但就在他准备开口的那一瞬间，他的胳膊被身旁的母亲紧紧拽住，并不断的示意他要继续忍耐，母亲极度担忧和害怕的神色，令去病既委屈又不忿，但为了母亲，他不得不咽下了这一口气，愤愤不平的怒视着高高在上的贵妇。

可那贵妇根本不屑于去看他霍去病会是什么反应，她突然转过头来严厉的冲平阳公主喝道：“平阳！我大长公主待你们一家不薄，先帝有那么多妃子，儿子也不在少数，偏偏就选你们一枝继承皇位，这全都是靠我之力，皇帝不讲恩情，冷落我女儿也就罢了，连你也来挖姑母的墙角，今天送进宫里一个歌伎，明天送个女奴，你安的是什么心？你对得起姑母吗？没有我你母亲能当上皇后吗？没有我，你弟弟能当上皇帝吗？你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平阳公主立刻跪起来回道：“姑母大人息怒，平阳知道做这些事会令皇后不安，但是姑母想想，姑母固然助陛下当上皇帝，可是，陛下始终没有子嗣，那他这皇帝能安稳当下去吗？如今皇后始终没能生下儿子，倘或陛下就此失去皇位，皇后不是也当不成了？姑母当初的努力不是全都白费了吗？难道姑母会希望阿娇妹妹当不了皇后吗？平阳只是想，送几个女子给陛下，能早日生下子嗣以安天下之心而已，并没有威胁皇后的意思，姑母您若是见怪，改日侄女一定备上厚礼给您赔罪！”

大长公主听了冷笑道：“你倒是机灵的很，很会说话替自己开脱；只不过，道理虽是如此，就怕你心里未必是真替我们母女着想。我倒要奉劝你一句，别把宝都押在那个卫子夫身上，她外面看着柔弱无害，实际上还不是个勾引皇帝的贱货，她将来得势，未必会记得你的好。姑母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见过那么多世事，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过？那阴险狡诈的人若想要害人，就越是要把自己打扮成良善无辜的样子来亲近你迷惑你，否则别人怎么能轻易上她的当呢？你和陛下别都被她骗了！”

平阳公主唯唯诺诺，半句话都不敢多说，霍去病这才知道眼前这个贵妇就是权势倾天，连皇帝都要让她三分的馆陶大长公主，难怪母亲那样害怕，平阳公主如此小心，整个长安城里敢惹她的恐怕找不出来一个。

大长公主又数落了平阳公主一阵，猛撒了一顿气，狠狠瞪了卫少兒和霍去病一眼，盛气凌人的拂袖而去，留下平阳公主捂着胸口瘫坐在那里，心神不宁，思虑万千。少兒和去病都以为公主是被吓到了，正想劝慰劝慰她，忽然，平阳公主猛的抬起头来，盯着前方自言自语的说：“不成!我得去找他，一点时间都不能耽搁，一定要尽快！”

建章营外，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营帐外面，卫青被平阳公主请了出来，像从前一样，他一跃而登上御手的位置，喊了一声“驾！”，马车立即开动，随即被驾驶到了僻静之处，平阳公主满腹心事，突然看见卫青又像从前一样，替自己驾驭车马，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一时百感交集，眼泪险些跌落下来，但又忙忍住了，她知道这不是哭的时候。

卫青将马车停好，回过头来对公主说道：“公主这么急着找我出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公主还有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平阳公主道：“昨日大长公主到我府里来过，看她那神气，像是气得不得了，我太了解她了，凡是得罪过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你姐姐子夫得宠以后，皇后已经恨她入骨，更牵连到恨她的家人，少兒和去病还都只是妇孺，一时未必会被她注意，暂且不至有危险，但是你就不同了，你在陛下的军营里，在她看来，就是潜在的威胁，她现在动不了子夫，一定会先拿你开刀来给陛下一个下马威，我是来劝你赶紧躲起来，再晚就怕她对你下手，那就来不及了！”

卫青听了，沉思了一会道：“公主的好意，卫青感激不尽，不过卫青不能抛下家人和陛下对我的信任独自逃跑，这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平阳公主一听就急了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位姑母一贯的行事做为，从前她想把女儿阿娇许配给先帝的长子先太子刘荣，就去找人给刘荣的母亲栗姬说合，栗姬不肯，而且还态度傲慢的拒绝了她，后来，我母后却答应了这门婚事，所以她才辅助陛下登上帝位。而得罪过她的栗姬，她便想尽办法诋毁，最后刘荣自杀，栗姬恚恨而亡，这都是不讨好她的下场。昨日，她还特地问起你，绝对是要对付你的征兆，你不能不防啊！”

卫青道：“倘或大长公主要对付卫青，那公主你不也一样要受牵连，卫青怎么能抛下公主一个人独活呢？何况卫青最亲的人都在这里，卫青岂是抛下亲人不顾的贪生怕死之辈！”

平阳公主见苦劝无用，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别人在这里担心你的生死安危，你还逞的什么英雄好汉！难道非要等到你被人害死了才安心不成？”

卫青见公主哭了，禁不住伸出手来轻轻的替公主拭去眼泪，柔声道：“别哭，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真要到了最后的关头，要死，大家一起死，不过在那之前，卫青一定要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为保护他所爱的人流干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