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鉴(1)
说起来,她算是成熟了。Www.Pinwenba.Com 吧这样的云瑶倒是更讨人喜一些。所以姚燕语之前心里的那点不痛快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跟云瑶二人的互不相反的和平相处。
船上的杂役上岸去各自采买后很快回来,船离开码头继续将来的行程,姚燕语和云瑶各自相安无事,船上的日子倒也平静。
姚燕语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把自己之前的笔迹认真的整理一下了,再回头去她发现自己这两年来记下的东西可真不少,当然也有很多漏洞需要一点一点的斟酌修补,这是个细致活,一天下来也可能斟酌不好一个方子或者一个研究成果,但不怕,在这段行程中以至将来为师傅守墓的一年内,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整理这些。
许是张老院令在天有灵,这一段行程顺风顺水,半月的功夫便到了江宁。
姚延恩早就收到姚延意的亲笔书信,知道二妹妹要送张老院令回湖州安葬,走水路沿着云天河南下然后到江宁转入清江逆流而上。说起来,江宁是这一段行程的转折点,而他身为嫡长兄自然要尽最大的力量去照顾一下。
于是当两艘船在江宁码头靠岸时,姚延恩已经带着儿子姚盛林以及几个族中兄弟等一干人等在码头上。姚家的家人远远地看见那两艘大船缓缓行来,看那桅杆,那船帆以及随风飘扬的白色绣麒麟纹的旗帜便知道肯定是送国医馆一品院令张成公灵柩的官船,于是赶紧的跑回去禀告大爷。
姚延恩带着人行至码头的栈道上迎接时,大船也缓缓地抛下了铁锚,一身二品医官袍服的姚燕语和一身锦麟卫戎装的云瑶并肩从船舱里走出来,远远地看见姚延恩站在一群大小官员之中,姚燕语加快了脚步上前来,躬身行礼:“大哥一向可好,妹妹有礼了。”
“妹妹不要多礼。”姚延恩赶紧的拉住,这是他的妹妹不假,可身上穿着的是二品官服且又是御封的辅国夫人,虽说那国医馆不比其他部堂的二品大员有实权,可也比他这个五品官强。
云瑶随后走了过来,姚燕语赶紧的为兄长引荐:“大哥,这位就是妹妹之前跟您提及的云瑶郡主。”
其实云瑶郡主怎样姚燕语从没跟姚延恩提及过,但她想二哥肯定不会忘了这茬的。云瑶郡主此次跟着自己一起去湖州,诚王爷说她是随着一起去散心,可谁又知道这不是皇上专门放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眼线呢。毕竟姚燕语和云瑶不合的事情在云都城是家喻户晓的。
果然,姚延恩忙朝着云瑶郡主跪拜:“下官参见郡主千岁。”他这一跪,跟在他身旁的知府以及身后诸位属官等全都哗啦啦跪下了。
云瑶显然是没有防备,便看了姚燕语一眼,见她淡定从容的微笑着,心想你个丫鬟跪我你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会儿你的亲大哥跪我,回头还不知道要怎样呢,于是忙伸手道:“姚大人快快请起。本宫这次不过是随着辅国夫人一道观光玩耍而已,并没有皇命在身,姚大人不必惊慌。”
“谢郡主!”姚延恩听了这话,心里才暗暗地一松,随之站起身来,又道:“为兄要去张老院令灵前祭拜一番,不知可否方便?”
这话是对着云瑶说的,但云瑶却转头看向姚燕语:“此事还是辅国夫人说了算。”
姚延恩便看向姚燕语,姚燕语点头道:“大哥有心了。只是船上空间狭小,其余诸位就不必劳动了。”
“好。”姚延恩便回头叫了儿子一声。
姚盛林这才从众人之中站了出来,先给云瑶郡主磕头,又给姚燕语磕头。
姚燕语弯腰把他拉起来,叫着他的乳名叹道:“两年不见,澈儿长这么大了。”
姚延恩便道:“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呢。”说着,又吩咐儿子:“去把祭品拿过来,随为父一起去祭拜你二姑母的恩师。”
姚盛林便回去拎了一个食篮过来,姚燕语便同云瑶说道:“劳郡主稍等,我陪兄长过去。”
云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姚燕语便带着姚延恩父子往张老院令停放的船上去上香祭拜。
因为早就知道有位郡主要来,江宁的知府早早的派了官兵清查了码头,此时见姚延恩和姚燕语离开,那知府便笑眯眯的上前来讨好这位金枝玉叶:“郡主殿下,下官备了香茶,还请殿下移步那边的清雅阁稍事休息,如何?”
云瑶看了一眼这位弥勒佛一样的知府大人,冷声说道:“不必了。”
知府大人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又笑道:“这里江风甚大,怕郡主站久了吃不消。还请郡主到那边的凉棚里少坐片刻吧。”
云瑶回头看了一眼浩淼的江面,又淡然一笑:“不必了。”
“呃……”这下知府大人有些无措,心想早就听说诚王爷有个女儿很是飞扬跋扈不给人面子,刚刚看她对姚延恩还算可以,还以为那些只是谣传,这会儿看来,这位郡主端的是不好伺候啊!
姚燕语带着姚延恩父子祭拜完了张老院令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这番情景,云瑶抱着双臂站在江边的栈道上望着浩淼的江面吹江风,她的身后跪着江宁城一干大小官员。
这是怎么了?姚燕语不解的看向站在云瑶身后的锦麟卫夜阑。夜阑也只是稍微低了低头。
“郡主?怎么不去岸上喝茶休息?”姚燕语走近了云瑶,低声问。
云瑶瞥了一眼身后跪了一地的大小官员,冷笑道:“我闻不惯这一片腐朽的味道,倒不如江上有风吹着,空气清净。”
姚燕语心里那个汗啊,看看那位胖的跟弥勒佛一样的江宁知府于洪烈脑门子上的汗,再看看云瑶郡主一脸的鄙夷不屑,只得笑道:“既然闻不惯这腐朽的气息,不如让他们都散了吧。”
云瑶没说话,姚燕语便朝着那江宁知府抬了抬手,说道:“老大人和诸位大人请起,郡主跟我虽然是奉皇命去湖州,但却跟江宁这边的政事无关,大人等一片好心在此相候,一番心意我与君主心领了。大家见也见到了,就请各自回去忙吧。”
“这……下官等还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于洪烈曾经是姚远之的手下,当初姚燕语跟卫章订婚的宴席他自然也是参加了的,况且姚延恩现在还在江宁任职,总算是有些脸面的。
姚燕语忙道:“大人自然是一片好意,只是这般叨扰地方官员让我等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再说江宁也是我的家,对郡主一尽地主之谊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这?”江宁知府又看姚延恩。
姚延恩忙拱手道:“大人的一番心意,辅国夫人必会记在心上的。下官也铭感五内。”
“既然姚大人也这样说,那老夫就依了吧。另有一些土特产,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吃吃喝喝的,还请郡主和夫人不要拒绝。带在船上总比别处采买的要好些。”
姚燕语觉得这个如果再拒绝的话,真的就把江宁知府的脸踩在泥里去了,于是微笑道:“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人美意。”
江宁知府一听这话,脸上立刻笑开:“夫人客气了!夫人难得回一次娘家,总要尝尝咱们家乡的土特。”说着,便急匆匆的转身,刚要发话,一挥手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一个趔趄之后,‘啪’的一下摔倒在了栈道上。
“哟!这是怎么了?”姚延恩大惊,忙吩咐左右:“快把大人扶起来!”
“慢着。”姚燕语忙阻止旁人动这位忽然昏厥过去的江宁知府,然后上前两步蹲下身去,伸手扣住了他的脉搏。片刻后,姚燕语转头吩咐香薷:“拿我的银针来。”
香薷不敢怠慢,忙转回船舱去取了姚燕语的针包来,取了一根细长的银针递过去。姚燕语抬手在江宁知府的太阳穴刺了下去,一边轻轻地捻着针一边往里刺。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江宁知府悠悠醒转,却像是做了个梦一样,傻傻的问:“我这是怎么了?”
姚燕语收了银针,无奈的说道:“大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近几日又操劳了。再加上刚才跪的太久,头颅里供血不足,猛然转身便有些头晕,然后又不慎摔倒……这其实是很危险的,搞不好就是中风偏瘫,甚至丧了性命。”
其实她还有些话没好意思明说,就是这胖老头先是被云瑶郡主吓得不轻,后又听说自己收了他的心意又大为放心,这一怕一喜之间,那心率自然不稳,血压高升,然后转身之间头晕摔倒也是正常。
“如此说来,是夫人救了下官一命!”江宁知府说着,立刻又给姚燕语跪下磕头,“下官谢夫人救命之恩。”
“罢了,你这几日劳累,怕也是因为我等要在此处停留的缘故。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只是大人以后要戒酒了。你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积成的,以后不但要戒酒,再饮食清淡些吧。”
姚燕语说着,又吩咐香薷:“把我们带的清心丸给大人十粒。”
江宁知府又忙躬身道谢,并双手接过香薷递过来的一支用软木塞堵着瓶口的精致玻璃瓶。
姚燕语轻笑道:“大人且不好过于操劳,就请回去歇息吧。”
“下官真是失礼了!只是下官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收下。”
姚燕语点头,表示可以。江宁知府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属官。那属官忙吩咐下人把那一筐一筐土特产抬了过来。夜阑皱了皱眉头,还是在姚燕语的示意下带着那些人把东西放去了船上。
江宁知府也没再那么多废话,见东西都放好了,再次跟姚燕语道谢,又说了些歉意的话便带着一众属官拱手告辞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姚延恩:“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人去我那里取。”
姚延恩对这位长官自然恭让有礼,姚燕语也不愿让兄长得罪人,便请姚延恩替自己把知府及众位大人送出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