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
黄叙的一番论述并没有引起诸人的响应,对于此时的众人而言,接受一种没有领导人的时代是不可思议的。Www.Pinwenba.Com 吧所有人都以为民智未开,无大圣大贤之人指引道路,无大德大能之人领导方向,天下又会陷入纷乱和战争中去,居心叵测之辈揭竿而起,最终受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会场在沉默了半个时辰之后草草结束,黄叙留给大家的是一个需要大家终生求证的大道。如何摆平野蛮与文明的位置,如何将大圣大贤、大德大能与碌碌无为的草民放在同样的位置,这需要一代人或者数代人去努力验证,没有回头路,回头就是汉人的黑暗五百年。
因为需要准备去洛阳的各种事宜,黄叙留下了张仲景,也要从他口中了解洛阳的根本情况。
一个四百年的朝代和一个近两百年的帝都,绝不是留在历史中的只言片语,大汉之强盛是举世公认的,强盛的大汉之都洛阳城中,隐藏着多少能毁灭世间的力量。
黄叙所知道的在后来成为关东诸侯盟主的袁绍、袁术兄弟,威震东北游牧民族的白马将军公孙瓒,霸占益州数十年的江夏人刘焉,祸乱天下的董卓,阴谋刺杀自己的江东孙坚,以及绝世枭雄曹操等人此时都积蓄了很大的力量,只是没有显现出来而已。
这些人现在都在韬光养晦,谁都不会跟整个大汉为敌,而这些人都在等一个机会的出现,这个能够改天换地的机会黄叙知道,就是汉灵帝的死亡。
“仲景先生在洛阳游学,最大的感触是什么?”黄叙在军事科学院有一个小院作为独立的住处,此时邀请张仲景来到住处深谈。
“节之以礼、昭仁显义、仁洽道丰、奢而不侈、俭而不陋是为东京之风!”张仲景平静的答道。
“愿闻详情,请先生赐教!”黄叙施礼道。
“不敢受公子之礼,公子有大圣之资,张机一届末学,只是借先人平子先生之两京赋为公子解释一二。平子先生两京赋道尽大汉两京之万物,不知公子可有读过?”
“曾经多次拜读,只是我从未出过南阳,更没有见识过洛阳、长安的繁华,对于平子先生的大作没能通透,正想仲景先生细细解释一下。”黄叙说道西鄂张氏在西鄂县收复之后,并没有象黄叙想象的那样举族来投,黄叙也没能得到张氏视若珍宝的地球仪,只是有几个张武的堂兄弟来到涅阳军中服役。这件事给了黄叙很大的打击,只是因为南阳战事紧急,所以被耽搁下来,黄叙一直没有机会对西鄂张氏登门拜访,这也是此次推荐官员没有西鄂张氏精英子弟出现的原因。但黄叙也刻意找了很多张衡的著作拜读,两京赋作为张衡十年呕心沥血之作,黄叙也多次拜读,只是张武学识有限,不能给予黄叙更多的解释和帮助而已。
“‘秦政利觜长距,终得擅场,思专其侈,以莫己若。乃构阿房,起甘泉,结云阁,冠南山。征税尽,人力殚。然后收以太半之赋,威以参夷之刑。其遇民也,若薙氏之芟草,既蕴崇之,又行火焉!’平子先生指出秦之灭,在乎暴政,天下不能节之以礼而致使群雄并起。”张仲景对东京赋极为熟悉,随口之间就能引述大段原文。
“‘天子有道,守在海外。守位以仁,不恃隘害。’仲景先生如何理解?”黄叙对于这几句印象深刻,后世的朝代宋、元、明、清建都于无险可守的汴梁和大都都是因为这句话。以至于华夏国建都之时还有南北之争,后来选择了干旱缺水的北部大都,而现代化之后的北部大都雾霾整日笼罩,空气污浊不堪,让很多北漂咒骂不已。
“天子当为天下先,天子守国门而四夷不侵。守位的核心在于仁政,而不在于地理上的天险关隘。秦都咸阳,有两关之险,而被项羽所破,最终投降于高祖就是最好的例证。”张仲景细细的解释道。
“为无为,事无事,永有民以孔安。遵节俭,尚素朴,思仲尼之克己,履老氏之常足。将使心不乱其所在,目不见其可欲。贱犀象,简珠玉,藏金于山,抵璧于谷。翡翠不裂,玳瑁不蔟。所贵惟贤,所宝惟谷。民去末而反本,感怀忠而抱悫。这些才是平子先生真正所要表达的意思吧!平子先生早有圣人之言,我只是盗窃前人思想罢了。”黄叙若有所思的说道。
“公子年少有为,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振聋发聩。虽前人有只言片语可供参考,但无一人能总结前人万卷注疏为一言,公子前无古人,立地成圣绝非妄言!”张仲景一脸崇拜的说道,只是他不知道黄叙说的盗窃前人思想是指横渠先生张载,而不是张衡。
“人常言西京之巍峨华丽非东京之可比,光武帝中兴大汉,迁都洛阳也是为了让天子能身居简陋之地。但东京也有虎牢关、泗水关天险,如今洛阳之繁华更非长安之可比,终究不能摆脱历史的羁绊,前车已覆啊!”黄叙感慨道。
“自有大汉,外戚、宦官交相弄权,天子不能遂愿。东京之内,宦官重楼高阁,奢侈至极,甚于皇宫。公子心怀万民,适才会议之中,公子所谈之参议院之制,恐怕没有尽言,不知公子可愿说与张机?”张仲景坐直了身躯,表情亢奋。
“仲景先生怎知我没有尽言?”黄叙对张仲景的政治嗅觉惊奇不已,不禁反问道。
“参议院之制,虽能平衡权利,但与如今朝廷三公九卿、台阁诸制并无根本差异。公子有为万世开太平之志,如果仅靠参议院之制,必不能如愿。天子一言而抵万法,但诸事处于台阁,虽有汉律可鉴,但行事偏颇多假于天子之手,朝廷制度难有公平公子不可能不知。以公子之智,若无万全之法,必不会提出参议院之制,张机愿闻详情。”张仲景知道黄叙有考校之心,侃侃而谈。
“知我者,仲景先生也,汉律出于秦律,秦律为法家圣贤韩非子、李斯所制。虽然详尽有序,但根本之处就有问题,没有人人平等,法律就是执政的工具。万世太平之法无,但万世太平之制有。立法、执法、执政需要分离,立法需要照顾最多数人的利益,执法需要独立的组织不受人为的影响,执政需要监督和问责。只有三权分立才能保证民权,有民权才会有民生,有民生才会有民族,有民族的强大才有万世之太平!”黄叙越说越兴奋,根本不管张仲景会不会出卖他。
“主公在上,请受张机一拜!张机愿为主公开万世太平之志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张仲景思虑片刻后,起身大礼参拜。
“仲景先生请起,先生真是我的知己,此事任重而道远,能得先生鼎力支持,就是一大进步,我们同心协力,共创太平盛世!”黄叙赶紧扶起张仲景,以前对于他的了解,只是在医学层面上。虽然后世也有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说法,但黄叙并没有深刻理解,只以为是读书人博览群书,博学多才的自夸语言。此时从张仲景身上黄叙才知道医者天下父母心的深意,一代医圣,才能视万民平等为己念,知民之疾苦,才是为相的核心所在。
接下来两人言谈更无顾忌,从天文地理谈到世间民生,从上古三皇聊到当今天子,彼此知无不言。黄叙只觉得畅快无比,到了吃饭的时候,两人同桌而食,饭后更是秉烛达旦,都不觉得疲累。
“主公可否让张机诊脉?”谈到后来,张仲景也是忧心尽去。
黄叙也不以为意,只是以为张仲景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把手递了过来。
“主公身体瘦弱,但气机充盈,精力异于常人。我观主公有不寿之相,但仿佛又有改观。张机才疏学浅,实难把握。只是主公身体如果一直如此操劳,恐怕难以长寿啊。”张仲景疑惑的说道。
黄叙听来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因为他知道张仲景的本事。后世传记中,张仲景为建安七子之一的王粲诊脉,告诉王粲四十当眉落,眉落半年而死。王粲不相信也没有服食药物,后来王粲四十岁的时候果然眉毛尽落,半年后果然死了。此事被记录在后世的历史之中,想来不会有误。恐怕张仲景自己都没有黄叙这么相信他的医术。
“先生可有除病之法?”黄叙焦急的问道。
“张机无能,此时也没能确诊,还需于伯祖先生和元华先生共议,确诊之后,才能因病施药。”张仲景为难的答道。
“先生不必介怀,我会锻炼身体,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想来也是这段时间过于操劳了。”黄叙一脸轻松的说道。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黄叙的命运在历史中没有留下痕迹,恐怕也是早亡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