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抉择（二）

朱三字夹着公文包溜进了高少尘的办公室，高少尘心想狐狸终于要露尾巴了，忙站起来欢迎，“稀客，稀客啊。Www.Pinwenba.Com 吧”两人坐进沙发，高少尘烧水泡茶，朱三字掏出软包中华香烟递上，说：“高局长，我听说，要卖厂？”

高少尘故作惊讶，“朱老板，消息灵通啊，我们这消息也刚出没几天，怎么朱老板有兴趣？”

朱三字憨笑两声，“有兴趣，有兴趣。”说罢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高少尘，高少尘接过大致浏览了一下，心里大概有了点谱儿。

“朱老板方案挺周详嘛！”高少尘把茶沏好，端给朱三字一杯。

朱三字品了口茶，说：“好茶，好茶。”又道：“高局长，这方案，还望您，多考虑。”

高少尘说：“那是当然，支持民营企业的发展，是政府一向的宗旨。”喝了口茶，话峰一转，“不过这是我一个人也说了不算，民主集中制嘛，你也了解，我上会听听大家的意见。”

朱三字胸有成竹的道：“没问题，没问题。”说罢又掏出一张卡片，说：“小意思，请笑纳。”

高少尘见是一张购物卡，把脸一绷，“朱老板，这不好吧，快收起来，让人看到了我又说不清楚了。”

朱三字越发笑的甜了，说：“五百块，小心意，高局长，言重了。”

高少尘把卡推到朱三字面前，“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原则问题。朱老板是个聪明人，我要拿了你的钱对你也不好哇，如果你的方案通过了，别人会送你是送礼把我收卖了。”

朱三字见高少尘说的坚绝，拿起购物卡塞回了包里，“高局长，想的全，朱某人，佩服您！”

高少尘笑着道：“这就对了嘛。只要你的方案好，能为老百姓造福，你就是不给我一分钱，也能通过！”

朱三字精明诡异的笑笑，又和高少尘握了握手，起身离去。高少尘靠在沙发上，陷入沉思，刚才仓促一览朱三字的方案，他心底立马就给了否定意见，那个方案根本就不符合他这次卖厂的初衷，他卖掉拖拉机厂，是想给拖拉机厂嫁个好人家，让它有更好的发展，而朱三字的方案于异于竭泽而渔，或许短期效益是明显的，但从长远利益来讲，百害无利。但是朱三字是副县长贾子杰介绍来的，如何巧妙的拒绝，这里就是考验领导艺术的关键时刻了。身处官场拍马屁迎合领导需要技巧，拒绝别人更需要艺术。高少尘又想到在云佛寺了缘大师对他说的坚持，莫非老方丈果真料事如神，算出他会有今天进退两难的抉择，因此才劝诫他坚持？

正在沉思之间桌上的电话叮呤作响，高少尘回过神来起身接起电告，是陈雨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埋怨他多日也不给他一个联系。高少尘亦喜亦忧，却是给她赔了不是，陈雨不依不挠要他晚上陪她吃饭，高少尘想想还是同意了。放下电话，他又给张英挂了电话，说晚上有应酬不回去吃饭，张英劝他少喝点酒。至从高少尘当了领导之后，应酬不断，张英从来没有多心怀疑。高少尘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却是身心疲惫，心底总是发誓要和陈雨继绝为往，可总办不到。就像一个小孩偷糖吃一样，明知道是不对的，却抵挡不了糖的诱惑。

冬天的傍晚，冷清肃杀，行人钻进厚厚的棉衣之内急促而行，朝着温暖奔去。高少尘打车去了“浪费时光”西餐厅，陈雨已然等候多时，看的出她今天情绪低落。高少尘就坐，陈雨已点好餐，招呼服务生上菜。

“天这么冷，真是容易叫人伤感，喝点酒吧？”陈雨提议。

高少尘夸张的说：“在西餐厅喝白酒？太有品味了吧？”

陈雨勉强笑笑，“你个呆子，谁说喝白酒了？”然后叫过服务生，点了一瓶葡萄干红。

高少尘自嘲：“没办法，我这人老土，OUT了。”

服务生把菜端上，红酒打开给两人倒上，血红色的液体像玫瑰一样奔放。陈雨举起高脚杯，道：“来，为我们两个干一杯。”

高少尘抿了一口，他很少喝红酒，一入口顿觉气韵悠长绵甜，“呵呵，看你这话说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受什么打击了？”

“单位有同事今天结婚，触景生情。”陈雨淡淡的道。

高少尘也暗淡下来，说：“对不起！”

陈雨说：“没什么对不起的，对你，我是心甘情愿的。”

高少尘喟然长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和陈雨在一起，我总是矛盾重重的，一方面受着良心的谴责，一方面又放不下偷欢的刺激，从某方面来说，他和陈雨之间已经不仅仅是偷情那么单纯，陈雨已渐渐成为高少尘的另一个港湾。人的一生总有许多港口，茫茫人海累了倦了烦了厌了总想找个落脚之处，尤其是心灵的归宿，永远预料不到下一个港口在何处停留。

见高少尘不说话，陈雨幽怨的说：“少尘，你会离婚吗？别介意，我只是问问。”

高少尘无言以对，道：“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他饮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红酒，给陈雨讲了一个哲理故事。在国外的一个课堂上，教授刚刚结束了课程，想活跃下紧张的气氛，于是说和大家玩一个小游戏。同学们都踊跃举手参加，教授最后选了一名女同学，让她在黑板上写下她亲戚以及关系最好朋友的名字。女同学写了一长串名字，教授说现在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困难，你必须选择失去一位朋友，请划去一个人的名字。

女生想了想，划去了一个朋友的名字。接着教授又说发生了灾难，让她继续划去一个，女生照做划去了另一个朋友的名字。最后黑板上只剩下父母和丈夫的名字，这时教室里的空气紧张起来，虽然大家明白这是一个游戏，可还是对女同学的选择充满了期待。教授让他再划去一个名字，女生眼圈发红几乎都快哭了，艰难的划去了父亲的名字，教授仿佛是她做对似的，让他继续划掉一个名字。女生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紧接着划去了母亲的名字，最后黑板上只剩下了她丈夫的名字。这是教授问她为什么最终选择留下了丈夫，这时女生已泣不成声，她说父母亲戚朋友，最终都会离她而去，而只有丈夫，却是陪伴她走过一生的人。

这个有些残酷的故事让陈雨听的入迷，高少尘讲完良久她才反应过来，眼圈红红的，说：“我知道了，陪伴你一生的人永远是你的妻子，而我，只是你生命里萍水相逢的过客，对吗？”

高少尘无言以对，望着窗外，路灯赶走了最后一丝光芒，天色完全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