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国策（二）

过了两天，林云峰带着马大山到古水镇视察，说是视察，其实是批评。Www.Pinwenba.Com 吧古水达把所有副镇级干部召集到会议室，林云峰开门见山的指明，他对古水镇的计划生育工作相当不满，这是一项基本国策，你们怎么能当儿戏？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高少尘的脸上青红皂白。林云峰批评完毕，没想到古永达竟然站了起来，他低着头认错，道：“林书记，这事的责任在我，身为党的干部，我没能坚持住原则，只顾着解决大家的工资问题，一时犯了糊涂。”

高少尘看了古永达一眼，他的语气是真诚的，看来当初让他多领三千块钱给孩子作学费起到了作用。高少尘不能坐视不理，让古书记把责任全揽了，他说：“林书记，其实这事和永达同志没有关系，这个主意是我提出的，也是我吩咐下面去执行的。”

林云峰一拍桌子，“犯了错误还光荣了？抢着领功？当初怎么不思考清楚？曾国藩说过一句话，谋后而定，行且坚毅，我看你们行动是挺坚毅，就是没有思谋！”

一屋子干部大气不出，有的抽烟，有的在笔记本上乱摸乱画。“真咳嗽”一边咳嗽一边说：“林书记，这事真不能完全责怪永达和少尘同志，我们两年没领过工资了，老婆孩子都要吃饭呀！”

“真咳嗽”是副镇长，本名郑军，几年前犯了孝喘，一直不能完全治愈，成天咳嗽不止，才得了一个真咳嗽的外号。老郑身体每况愈下，平时也管不了什么工作，只是上面有领导来才露个脸。其它干部见老郑一开口，都附和着：“是啊，林书记，我们知道违反计划生育国策不对，但我们心底都是感激永达和少尘同志的。”

林云峰的脸色稍稍缓和，语气仍旧沉重的说道：“古水镇的情况我不是不清楚，但计划生育这颗雷是不能触动的。钱虽然没有进谁个人的口袋，可处分是免不了的。来的时候我和其它几位领导有过讨论，决定给予古达和少尘同志，党内通报批评。”古永达和高少尘忙谢过组织，通报批评说是处分，其实等于没有处分。

散会之后，众人免不了吃顿便饭喝上几杯白酒。饭后林书记进招待所休息，高少尘独自进了林云峰的房间，他真诚的再次认错，希望林书记不要生气。林云峰说我不是生气，只是这事情的确做的不对。我知道你刚下来，想干出点成绩，可你应该知道欲速则不达呀，少尘！

林云峰第一次叫他“少尘”，他听的出这是发自内心的教诲，低着头认真聆听。林书记也没多讲，依然是那些坚持原则，清廉克己之类的老生常谈，只是在谈话结尾时有些怅然若失，他说：“少尘，这一届满我可能要退了，离换届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我希望你干出点成绩出来，那样我在最后也好帮你安排个归宿，不然……”

高少尘听着林书记的肺腑之言，感动万分，同时更加明白了自己肩头担子的沉重，在古水镇这样的地方干出成绩，谈何容易！但他已是无路可选。在仕途上，高少尘还是一棵小树苗，他需要的是尽快的成长，只有成长为参天大树，才能经的起风吹雨打，他不想自己的政治生涯早早夭折。而林云峰身居官场多年，见惯人情冷暖是是非非，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轮回，此处撒下一颗种，彼处收获一粒果，他对高少尘以及一些属下的载培难免包含一些私心，他不想在离任之后落得人走茶凉门庭冷清凄凉。同时他对自己更保持着一份希望，如果他的手下能干出一些成绩，也算给他脸上增光，当然也会为他的政绩凭添一笔风采。

高少尘只道：“我一定抓住机会，抓紧时间，好好干点成绩出来！”

林云峰仿似没有听到，沧桑感慨：“大梦谁先觉，平生吾自知。少尘，你好好努力吧！”

晚上郭卫民鬼鬼祟祟的闪进高少尘房间，正在阅读《醒世恒言》的高少尘放下手中书卷招呼郭所长坐下，他起身泡了两杯香茗递了一杯过去。郭卫民忙掏出红塔上给高少尘点上，他神色诡谲，吞吞吐吐的道：“高镇长，有个事儿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高少尘观察着他的表情，说有话直讲，和我不用客气。郭卫民深深吸了一口烟才说，这次县计生办的文大姐突然袭击是有人举报导致的，而这名举报人是古永达指使的。高少尘有些震惊，但他佯装一脸迷惑不解的问：“不可能吧？”

郭卫民一本正起的说我可不敢欺骗镇长大人，昨天晚上喝古二毛喝酒，这小子几杯下肚晕头转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胡言乱语，我恍惚听他说了句计生办什么的，便警觉起来，一套他的话才知道，都是古永达指使这小子从中作梗。

高少尘暗忖若是古永达指使，到也不难理解，这些时日自己风光不已抢了他的风头，难免招惹忌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高少尘反而有些懊悔自己不该这么锋芒毕露，中国自古以来的文化一直讲究中庸之道，尤其置身官场，更是得韬光隐晦八面玲珑，像他这样刀子似的乱捅，不出事才怪。

郭卫民看着高少尘的沉思，得意忘形的说：“高镇长，我可是一听到立马就来向你汇报了。”高少尘回过神来，换上遇到知己的表情，说郭所，谢谢你，但这事都过去了，就别再提了。

郭所长拿捏不准高少尘的意图，只好恭维高镇长的宽大胸怀让他佩服。其实高少尘心里已经波涛翻滚，他古永达做的也有点太绝，当初怜他家中困难，还让他多领三千块钱，不料他却在背后插刀。高少尘暗骂自己太过幼稚，好比东郭先生遇到了狼，他又觉得自己太失败，一直把人性想的过于光辉，原来斗争真的无处不在。而他又无从反击，难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也去举报古永达？他不惧怕斗争，一个男人战死沙场亦是一种荣耀，高少尘不能接受的是有人在暗里下手，大丈夫行事理应光明磊落，有种的就站出来和他直接挑战。气愤了半天，高少尘才冷静下来，如今的官场小人处处可见，君子则越来越少，思索其因也许是现今的官场体制出现了毛病，但我们的改革开放仍是初级阶段，就像一个成长的少年，难免出现问题。而难以解决的是体制抑或权力集中引起的人心变化，李宗吾的《厚黑学》曾讲，最初民风纯朴，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众人必为所制，而独占优势。这就是深刻而浅显的道理所在，人最难控制的是自己的**。高少尘不是圣人，他也有自己的**，但**就像钱财一样，应当取之有道。庄子言万物皆有其道。任何事物一旦违背其道则会陷入疯狂，而疯狂是灭亡的前兆。

因此高少尘思绪之后，他不想和古永达计较这些，也许使用卑鄙手段是其之道，但高少尘却想着自己更好的道，那就是用成绩去痛击敌人。也许这种想法充满了文人的理想情怀，郭卫民会嗤之以鼻，高少尘不在乎，如今他已不是一个秘书，而是要为人民负责的镇长，斗争再所难免，他清楚的认识到当一个坏官不容易，当一个好官更不容易，因为当一个好官要比坏官有更恶的手段计谋，才能让敌人一败涂地。

郭卫民含蓄表达出誓死效忠高镇长的意图，高少尘笑笑不置可否，云淡风清的道：“郭所长，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郭卫民用力点点头，说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古水镇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说着嘿嘿一笑，又道：“高镇长，听说你和县公安局局长的张公子比较熟，能不能引荐引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