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下乡（二）

四人在一个卖玉器的小摊面前驻足，王妙虹撒娇要大军买个玉坠给她，当然并不是十分贵重的好货，讲讲价几块钱足已。Www.Pinwenba.Com 吧大军一如既往的慷慨，买了一个平安扣，王妙虹心满意足挂在脖子上说：“高少尘，你怎么像个木头人呀，也不买个送人？”

张英的脸蛋倏地红了，说：“买什么呀，我们刚认识而已，哪像你们那么恩爱。”说着偷偷用眼角看了看高少尘。

高少尘有些不好意思，大军在一旁边作梗：“你小子不会这么小气吧，几块钱的东西还想让哥哥出啊？”

高少尘被讲的过意不去，扭捏地问张英：“你喜欢什么，挑挑呀？”

张英高兴地挑了半天，相中一个小玉佛，高少尘向老板讨价还价，最终以十五块成交，张英拿在手里仿佛捡了一个稀世珍宝，低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中午的时候，张英非要请客，她说高少尘破费送了她块玉，这顿饭非她请不可，领着三人进了一家餐馆。张英身子长的胖，性格也带了些豪气，拿过菜谱递给高少尘说：“别客气，随便点。”大军和王妙虹在一边看出点端倪彼此笑着不语，高少尘推辞不过随便点了几样，王妙虹开起玩笑：“哟，高少尘看不出啊，你还挺会心疼人，真会为张英省钱。”

大军附和：“你小子平时宰我可不留情啊，今天怎么了，是不是……？”

高少尘故作糊涂，说：“我不点，你们非让我点，我点了，又受你们数落，好人难当啊。”

张英红着脸说：“得了，得了，你们有的吃还挑拣，别为难高少尘了。”

大军和王妙虹哈哈大笑，高少尘和张英两人窘迫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服务员开始上菜缓解了尴尬，两个男人自然少不了酒，大军点了一瓶低度的文安特曲，因为下午还没安排好节目，中午喝多了不好。酒一上桌，王妙虹转移到张英旁边，大军和高少尘自然形成统一战线。几杯下肚，两人话多了起来，大军问：“过年没出去走走？”

高少尘说：“去哪走？咱们文安就这么小的地方，能去哪呢？”

大军吃着菜说：“你小子莫非是上大学上成呆子了？我是说你没去领导家走走？”

高少尘说：“我一个无名员工，去领导家干吗？大过年的不是给人家添乱吗？”

大军摆开说教的阵势，开导高少尘：“老弟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吃皇粮的人了，想在官场上混，不经常走动怎么行？平常的工作表现那只是花架子，逢年过节的拜访才是内功，你光修练表面没有内功，那怎么行？”

这话高少尘有点不爱听，他是一个充满理想的热血青年，从来没想过要靠什么关系送礼混个一官半职；但又有些醍醐灌顶，从他去张伯家送礼到招商办上班，小张的高升以及这半年来的经历，都让他认识到了关系至关重要，但真正让他去这样做，他又做不到，这也许正是痛苦的关键所在，欲为而又难以为之，怎能不让人忧恼？

高少尘端着酒杯叹了口气，说：“老兄这话比我上了四年大学学到的东西还精辟，可我和谁也不熟，去人家里这好么？”

大军一拍大腿说：“靠，兄弟你一出生就和我熟吗？人情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今天你不也是第二次见人家张英嘛，还不是送了个玉坠给人家？经常去领导家拜访拜访，自然就熟了嘛。”

高少尘端起酒敬大军，说：“你老兄见解真是厉害啊，一点也不比大学生差啊，要不怎么说社会是人生最好的大学呢？”

大军一饮而尽说：“你就别拍老哥马屁了，我又不是领导，只不过比你早生了两年而已。”

王妙虹插嘴道：“就是，高少尘你别听他胡说，又在教坏人家了，成天光想着邪门歪道。”

大军反辩：“我这怎么是邪门歪道了？我这是教少尘怎么上进！去领导家坐坐就是学坏了？我要不经常去你家，你爸爸怎么会同意咱俩的事呢？”

高少尘为大军说话：“对，大军这是教我上进呢。”

张英说：“你们两个男人合起伙来欺负妙虹，丢人不？”

大军笑笑说：“来，少尘咱们喝酒，别理她们，妇人之见。”

王妙虹小嘴一撅：“你说谁妇人之见？”

大军赶忙道歉：“我，是我妇人之见，大家快吃，菜都凉了。”

下午高少尘一边陪着两位女士瞎逛一边思考大军酒桌上的话，他想也许大军是对的，既然走上了这条道，应该遵守这条道上的规矩，小张不就是一个生动的例子吗？他在政府大院里见了谁都是熟络的样子，自己为什么就只是打个普通的招呼？他拒绝了大军晚上的饭局，上了半年班也攒了一点钱，买了一些礼品，先去张伯家走了一趟，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张伯挺是开心，说少尘这半年成熟了不少嘛，有进步有进步。从张伯家出来，高少尘又买了点烟酒，去了刘主任家里，看的出刘主任对他的来访有点摸不着头脑，在他印象中这位话语不多的小伙子似乎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访。对于高少尘来说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走进领导家门，张伯毕竟是他父亲的老战友算不上什么领导，去他家也自在的多。可在刘主任家里就有些不同，他感受到一种莫以言诉的拘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学过的那些客套话似乎都不翼而飞了，高少尘把烟酒放在茶几旁边说：“刘主任，过年了来家里给您拜个年，多谢你这半年来对我的照顾。”

刘主任一脸笑意道：“拜什么年啊，来坐坐就行了。”

高少尘没话找话，把心中能想出来的恭维话想了个遍，说：“刘主任您太忙了，我早想来坐坐了，一直担心您不方便，多多谅解。”

刘主任点上一支烟，说：“咱们招商办能有啥事，我成天也是瞎忙，以后有时间你尽管来就是。”

高少尘点头，心想招商办真是没事可干，自己的话还是说的不周道：“我以后还得多向刘主任学习，刚参加工作，很多地方都不懂。”

刘主任吐着烟雾，说：“小高工作还是不错的，年轻人嘛，多多锻炼就行了。”

高少尘稍坐了一会，看着刘主任手中的烟快要燃尽，便道：“刘主任，那我就不打搅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你。”

高少尘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刘主任突然说：“小高，我听说年后政府要组织一批大学生下基层去锻炼。”

高少尘还等着刘主任往下说，谁知刘主任却只字不提了，他顿时有点弄不明白刘主任对他透露这信息是什么意思，只好说：“我知道了。”

高少尘下了楼道，刘主任坐在沙发上想，这小子消息挺灵通的，这个时候来拜访我，莫非是想让我推荐他下乡去锻炼？这对大学生来说可是个机会，因为一般下乡锻炼两年，回来都会受到提拔，当然这个名额也相当抢手，各路高手纷争，不是他推荐了组织上就会同意的，想想张老当时对自己的交待，刘主任觉得推荐这小伙子倒是说的过去，因为招商办只有高少尘一个人是大学生，可这事成不成就只能靠他自己的造化了。

高少尘回到家里，有点弄不明白下基屋锻炼是怎么回事，于是打电话询问小张，小张在电话里对他相当热情，说：“你小子是不是傻啊？下乡当然是好事了，想当领导都得有基层工作经验嘛，这种事很多人想抢还抢不来呢！一般下去锻炼两年回来都能提拨一级的。”

高少尘说：“原来这样啊，我以为下去受苦呢。既然这么好的事，恐怕轮不到我了。”

小张说：“别泄气啊，招商办就你一个大学生，活动活动应该不难。”

高少尘突然生出一个主意，说：“呵呵，怕是这活动的人太多了，我又不认识啥人，志远，你能不能帮帮兄弟？”

小张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看不出来你小子也会拉关系了嘛，我试试吧，但成不成我不敢保证。”

高少尘忙说：“你老兄出马，肯定没问题，明天出来喝两杯怎么样？”

小张笑着道：“别拍兄弟马屁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个副科长说不上啥话，尽力而为吧，过年期间饭局太多了，改天再喝成不？”

高少尘说：“那好，改天一定让我请客，不然以后不认识你！”

挂了电话，高少尘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窗外炮竹声声烟花璀璨，黑色的夜空忽亮忽暗，他隐约闻到了年和饺子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