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拓唇瓣微启,但……依旧没出声。
桑玥继续道:“你又说了,不管我是桑家的庶女还是大周的公主,你既然找到了,就不会放手了。南越、大周,我要去哪儿,你都陪着。可我觉得,你在撒谎。你不许我离开你,原来是打定了主意会离开我。”
“不是……”慕容拓握住她的手,那么紧,那么紧,几乎要捏断她的掌心。
心里吁了口气,肯说话就好。掬起他的脸,凝视着他,认真道:“听话,睡一觉。”
慕容拓阖上眸子,桑玥给他掖好被角,发现尽管闭着眼,他仍然不安,眼皮下的瞳仁似在徐徐攒动,于是她脱了鞋子,学着他从前的样子,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素手捧着他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挲,口里哼起了五姨娘哄桑玄安和桑妍时会唱的曲子。
她的嗓音舒柔婉转,像一缕拂过山涧的春风,带着丝丝清凉,又不失和暖,慕容拓只知她舞艺超群,却不曾料到她的歌声竟比那天籁还美上三分。
从她舒柔的歌声里,他感知到了她的在意、她的不舍、她的心疼,微微侧身,大掌攀上她纤细的腰,停止了把药逼出体外的冲动,顺着她的歌声、亦或是她的心声,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桑小姐。”樱桃听着桑玥的哼唱,哭得稀里哗啦,直到房内静谧如常,才小声禀报道:“桑小姐,桑公子来了。”
轻柔地拍着他的双肩,小心翼翼道:“知道了,让他在院子里等等。”
吻了吻他的唇,确信药效已完全发作,她穿上鞋子,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云鬓,在院子里见到了桑玄夜。
月光下,这名少年俊朗不凡、风姿卓越,然而这种姣好的外表于桑玥而言不过是落地繁花,她甚至懒得巡眸,哪怕只看一眼。
林妙芝被毁容,桑玄夜表现得十分悲恸,但那深邃内敛的眸子里却平淡无波,她便知晓,这个名义上的大哥,从不曾爱过妙芝。
“玥儿,我来接你回去。”桑玄夜温柔而宠溺地笑道。
桑玥拂去被夜风吹落在肩的花瓣,顺带着拂去了嘴角一抹合宜的笑:“不用了,我什么时候想回,自然会回。”
桑玄夜面色一凛:“玥儿,你还没过门,就留宿摄政王府的寝殿,传出去怕是清誉不保,更何况,你们的两个的亲事八字没一撇呢,你可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桑玥笑了,也不知是暗夜清辉的缘故,还是心虚作祟,桑玄夜只觉得桑玥的笑容特别冷、特别讽刺。
“大哥,你不说,谁会知道我宿在了这里?让我猜猜,是慕容耀吗?他去找过我?发现我不在,于是让你来叫我回去的吧。”她一走,慕容耀再趁机挑拨两句,鼓动慕容拓去冷瑶的万和殿送死,呵,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桑玄夜被说中心事,即便暗沉的夜色也遮掩不住眸子里徐徐跳动的不安,正思付着要如何辩驳之际,桑玥冷声开口:“明知他对父亲做了那么多恶事,大哥还替他鞍前马后,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大哥的居心了。”
桑玄夜激动得抬高了音量:“玥儿,你怎么能这么误会大哥呢?我跟靖王殿下早没了来往,我是自己过来想要接你回去,父亲不在,长兄如父,你必须听我的,跟我走。”说着,就要去拉桑玥的手。
子归从天而降,拦在了桑玄夜的面前,毫不掩饰双眸里的杀气,看得桑玄夜头皮发麻,手,僵在了半空。
桑玄夜一怔:“玥儿,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该不会和慕容拓已经……”
桑玥对桑玄夜这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心态很是厌恶,她可不会相信桑玄夜对她有多少兄妹情意,淡漠地扯了扯唇角:“我做什么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你走吧,再不走,可别怪刀剑无眼。”
话音刚落,子归就配合地抽出了腰间的软件,抵上桑玄夜的脖子。
桑玄夜立感一股寒气逼身,自脖子渗透到脚趾,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愠怒道:“玥儿,我处处为你着想,你不要总是拿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
“大哥的心里除了世子之位还会有别的东西吗?这倒令我大开眼界了。”桑玥笑得灿烂,眼底的眸光却寒凉似水,“大哥该关心的不关心,不该管的偏偏瞎操心,妙芝伤成那样,我问大哥,可还打算迎娶妙芝?”
桑玄夜的眸光微颤,勉力笑道:“我怎么会不娶?妙芝已是我的人,我一定会娶她的。”
“是么?大哥好走。”
子归收回手,桑玄夜甩袖离去。
冷风阵阵,花瓣蹁跹,伫立在苍穹下,独一抹倩影长长地投射于地,寂寥而倔强。
桑玥带着子归进入慕容拓旁边的书房,神色一肃:“那只秃鹰在哪儿?”
子归据实相告:“属下去找的时候,看到一只秃鹰从恬郡主的院子飞出,于是击落了它,仔细检查了它被腐蚀得只剩森森白骨的利爪,上面缠绕了一些断魄草。”
果然么,幕后黑手是铁了心要毁去林妙芝的容颜,那秃鹰定是经过训练的,指哪儿扑哪儿,想必当时指挥秃鹰的人就潜藏在附近,可惜,她只顾着给妙芝清洗伤口,待到回神,所有人已散去,凶手也逃之夭夭了。
那只秃鹰从恬郡主的院子飞出,却恰好洗脱了她的嫌疑,因为,妙芝是下午遇袭的,没道理过了这么久恬郡主还不销毁证据,如果她是钟爱那只秃鹰而舍不得,那么就该除尽它脚上的断魄草,以免它被断魄草腐蚀了利爪。
不是恬郡主,又会是谁呢?
直觉告诉她,那人不仅仅是打算通过毁了妙芝的容让她难过,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只是如今,她猜不出而已。
桑玥又唤了樱桃进来,楚婳平时去哪儿都会带上樱桃,就算樱桃当时去给她送四喜羹,按理说,楚婳也该等樱桃回来再一并前往万和殿寻找慕容宸瑞才是,但楚婳是孤身前往的,大概是其间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火急火燎地踏进了冷瑶一早设好的陷阱。
她按了按眉心,道:“昨天晚上,太后有没有派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