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红尘
地势渐高,两旁山峦夹峙”,地形险恶,道路愈行愈窄,转过山坳,只见前面一人当道而立,长身玉立,手摇折扇,一袭杏黄色长杉随风而起,甚是潇洒,此人抬眼望天,似把酒白眼望青天的的魏晋名士,可脸上确有一股阴狠决绝之色,正是慕容世家长公子慕容平原,七大名门又一年轻高手中的俊俊者。Www.Pinwenba.Com 吧
另外,道旁一块巨石上斜坐一人,身着大红衣,年纪十,**岁,满脸不在乎的神情,只是手中随便挥舞着一根长长的绳镖,闪亮的镖头在夕阳斜照之下,幻成一团团银色的光环,此人正是慕容家“十三太保”中第十三太保慕容越。慕容世家中旁系十三名高手被唤作“十三太保”,是慕容世家后一代中出类拔萃的人物,十三人俱有一身独到绝艺,名声不在雁荡派“龙虎豹”三大名捕之下。
慕容平原自持才高,出道以来行事狠辣果敢,在江湖上罕逢敌人,都认为他是七大名门下一代的领袖人物,此次被父亲慕容东城派来带领六大太保前来阻击秦原,可谓志在必得,慕容平原自知这魔戒对慕容世家的重要,自不敢大意。
原来,慕容世家虽为江南士族,也传有“混元功”和回风拂柳剑,这样的绝技,可是在江湖上要独领风骚却显不够。在六十年前,当时正是魔(明)教教主方腊起兵江南之时,其势之大,可谓席卷江南各路军卅,朝廷在屡败之后,招安绿林好汉梁山一百零八将为先锋南征,又以童贯为帅,置十路统制使为后援,起兵二十万终于剿灭方腊。
当时慕容平原祖叔父慕容仟就为一路统制使,在剿灭方腊时,偶然得到了魔门《天罡策》中的几页残页,慕容仟带其回府后,让族中第一高手慕容术和几位高手一起详加参阅,终于给他们悟出了一套武学心法,此种心法含暗器,内功,轻功,奇门遁甲,毒术而成,端得开武学之另径,慕容术等人将此种心法名为“碧落红尘”,取《碧落赋》中”尔其动时,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时,体象皓境,星开碧落之意。自此之后,慕容世家才在江湖上显赫起来,这碧落红尘诀也成为慕容世家无上心法,所习之人也都是世家中的核心成员。
以后数遇大敌,慕容术只要把这“碧落红尘”使出,无不力挫强敌。可这心法毕竟是凭几页残卷所创,有其天然的缺陷,最主要是修炼极难,据说只有慕容术当时练成九成有余,其余诸人也只能领悟二三成,就算多了。
当时,石玄大战慕容家“三大高手(因三人无法尽数习得碧落红尘,只有三人分别领悟一项,然后合力使出)可毕竟威力大减,最后被石玄所破。
慕容东城志大才高,他当年因未修成“碧落红尘”,正在闭关静修,因此未参加那一战,后来他炼成玄冥神掌,勉强领悟了碧落红尘诀八成左右,这已经是慕容世家自慕容术之后第一人了,可是慕容东城也知道,慕容术最后终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慕容东城自知“碧落红尘的”缺陷,因此极想得到《天罡策》全卷,已补其缺陷,而当他从那几页残卷中获知只要得到天师指环,就可知道《天罡策》所藏之处,那魔戒(天师指环)对他来说就成了梦寐以求之物,所以才有了不惜一切,处心积虑要得到魔戒之事,连多年方外之交三难和尚也害了,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
慕容平原是慕容世家世子,自然有资格知道这一切,何况,他对碧落红尘的领悟已经有了三,四成,尤其是上次见燕春雷后,更是感触很大,日夜苦修终有所得,此刻他心中慢慢平静下来,心中只想着父亲交给的大任夺得魔戒
见到此人,秦原长剑出鞘,知道这一次可是生死相博,凶险异常,他师门所传心法讲“以静止动”,后发制人,而此刻慕容平原虽只是那么负手而立,但其身形竟似和周围的巨石浑为一体,无丝毫破绽,他自不知这是“碧落红尘”诀中的“隐术”,见石隐石,见木隐木。
秦原越看慕容平原,越觉其身形隐约,越来越觉目光模糊,只觉前面灰蒙蒙一片山石,正不知剑出何处。
突然,一道亮光激射过来,直取咽喉,要不是秦原内功已臻先天,灵觉浑入天地,这一道亮光真还挡不开。
亮光虽快,可秦原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飞行轨迹,长剑刺出,叮的一声,正刺在亮光上,亮光顿时荡开,这亮光正是慕容越的绳镖。他虽未习得“碧落红尘”诀,但他却知道什么时候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他见了秦原荡开这一镖,飞身跃起,从巨石上凌空扑将下来,身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头一低,背上的“低背花装弩”顿时闪电般射出三支短箭,分左,中,右疾射秦原,同时手一挥,手中的绳镖又划出一道亮光,射向秦原咽喉,这“十三太保”中最小的慕容越为人精灵古怪,周身上下暗器遍布,身手敏捷机灵,在江湖上那可是令人头痛的角色,人人都唤他为“红孩儿”。
秦原长剑划出,只听“叮,叮,叮,叮”四声响后,三箭一镖又被荡开了。
几乎就在同时,慕容平原出手了,他右手一挥,袖中射出两个光环,光芒之盛令人耀目,其势之急,可逾雷电,其声隐有风雷之音,正是“碧落红尘”诀中的“子母追魂环”,这种暗器纯以内力摧动,要不是慕容平原有精纯无比的“混元功”为基,恐怕也使不出来,但饶是如此,慕容平原每使一次“子母追魂环”必元气大伤,非得静养三月方能复原,因此,“子母追环魂”不出则已,一出必得成功。
此时,秦原要避开如此凌厉的暗器,已是不能,眼见秦原连人带马要被这一大一小,一前一后两道光环拦腰斩为两截。
突然,座下的乌骓马一声长嘶,凌空跃起,这一跃之高竟跃到空中慕容越之上,两道光环已如电逐般从乌骓马蹄下划过。这千里名驹果然神骏非凡。
可这“子母追环魂”做为慕容平原的杀手绝技,却也非同寻常,只见它们在秦原身后互相一碰,顿日火花四起,在火花中双环又甩头飞回。
耀眼的光环,夹着隐隐的风雷之声,又射向秦原后心,乌骓虽快,可光环竟比它还快。
但此刻秦原长剑已出手,一式“苏秦背剑”向后划去,只听“挡,挡”两声,长剑正划在双环之上,光芒顿时一暗,两声“呛啷”之后,两只银色的钢环已落在地上,可这“子母追魂环”真正厉害之处却是附在它上面的“混元功”内家真气,双环虽被挡开,可其上的“混元功”真气已击在秦原后心之上。
秦原顿觉背心一痛,一口鲜血直喷出来,这一切只是一瞬间之事。
乌骓马奋开四蹄,飞驰如风,一形十影,已跃过慕容平原,只向前面的大山奔去,慕容平原此时内家真气大损,元气大伤,要想挡也无力。落在身后的慕容越虽身手敏捷,轻功了得,但要想追这千里名驹也是茫然。
秦原只觉两旁林木飞快的倒驰,胸口疼痛异常,只得趴在马上,任乌骓马向前疾驰,不到一个时辰,乌骓马已奔出百八十里。
秦原见再没人阻拦,心中暗暗称奇,他自不知由于乌骓马极快,埋伏在路边慕容家“十三太保”中的其他五人,眼见黑影一晃而过,已不及阻拦。
天色渐渐黑了,秦原只觉全身越来越冷,知是由于受了内伤,真气大损,体内隐藏的玄冥寒气渐渐发作,此刻,他只想找一处地方运气疗伤,见前面山坡上满是林木,是一片好大的山林,当即纵马进入。
秦原冷得身体都似僵硬,已不能分辨去路,虽然天色极黑,可那乌骓马极有灵性,自在密林中向深处走去。
突然,眼前一亮,篝火边,一胖大和尚,右手拿着一大酒葫芦,酒香四溢,袒胸露腹,正在那里狂饮,火堆上架着一只狗,已是烤得肉香扑鼻。
那和尚问道:“是那里来的小子,敢下来喝酒吗?”
秦原见此,也不由一笑,眼见这和尚来历不凡,要躲也躲不过,当即答道:“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喝酒。”
一边说,一边下马缓步走到火堆旁,在那和尚对面躺下,他胸口疼得实在厉害。
那和尚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果有几分胆色”。同时将手中酒葫芦扔将过来,秦原此时又饥又渴,当下也不答话,接过酒葫芦昂首喝了一大口,只觉酒味醇厚,实是上好陈年老酒。
秦原连喝几大口,说了声“多谢”又将酒葫芦掷还给那和尚。那和尚见他喝得爽快,心中大喜,从木架上取下一大块烤熟的狗肉,递给秦原。
一时间,两人掷来掷去,一大大葫芦酒已是喝完,秦原吃了酒肉,顿觉精神一振,身上寒气稍减,当即运师门心法调息真气,慢慢疗起伤来。
那和尚时道:“你这小子有点意思,难怪那人看重,看来伤得不轻,你吃下这颗药丸。”说完扔过一药丸。
秦原也不多想,说了声“多谢”,接过张口吞下,不一会顿觉一股暖流从腹间丹田缓缓升起,背心的疼痛大为减轻,他自不知药丸是佛门灵药“大还丹”。
黑夜之中,静得出奇,不时传来柴火烧得“劈啪”作响之声,四边树林在风中摇曳,黑幢幢一片。
那胖大和尚酒足饭饱之后,袒胸躺在地上大睡,不久已是酣声大作。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秦原已渐入物我两忘的,丹田中的先天真气不断涌出,已渐渐打通他因背伤而被阻的经脉,身上的寒气也一点点减退。
突然,那和尚双目猛一翻,翻身而起,喝道:“何方鼠辈,敢扰洒家睡觉。”
黑影幢幢间,已有一人,立于火堆外的两丈处,只见此人身着紫袍,黑巾蒙面,目光阴沉冷静。
蒙面人拱手道:“大师”,老夫只要这位年轻人,他与老夫颇有几多因果,望大师不要插手。”
那和尚哈哈大笑,道:“看你,黑巾蒙面,必是行那见不得人之事,可你知否?酒家半空平身最爱管闲事。”
无相禅宗,佛门圣地,其武学更是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在江湖上更是闻名已久。
慧轮禅师无相禅宗之高手,佛学精湛,佛门武学修为已登峰造极,有佛门第一高手之称,二十年前,魔教教主“老张魔王”纵横江湖,只有慧轮禅师可堪为他敌手,其时梅真人已隐不出,七大名门中第一高手也非慧轮禅师莫属。
半空和尚是慧轮禅师二弟子,本为绿林好汉,生性豪迈,性格暴躁,所学“疯魔刀法”杀性极强,在江湖上杀人无数,后得慧轮禅师点化,收为弟子,学佛门“戒刀”心法,终成一代宗师。
蒙面人哈哈一笑,他正是慕容世家掌门慕容东城,他对秦原可谓志在必得,按排慕容平原等出手后,生怕再出意外,自己埋伏在附近,只是由于秦原马快,他追良久,方才赶到,此刻他心道:“老夫苦心孤诣要得这魔戒已有二十年”,岂肯为你这莽和尚而放弃,今日是你自己找死,须怪不得别人。”
慕容东城轻轻一按腰间宝带,倏地穿出一道青光,只刺半空大师。
半空大师同惊道:“腾蛟宝剑,你是何人?”
腾蛟宝剑慕容世家传世之宝,不但锋锐异常,而且百炼钢已成绕指柔,以它使慕容家回风拂柳剑,更是飘忽轻灵,宛转如意。
慕容东城既已起杀心,就不想再有掩盖。更怕夜长梦多,只想杀了这二人,自不会有人知晓。
这一剑之快捷实是令人不能挡,也不能避。可半空大师既不避,也不挡,大喝一声,拨出腰间雪花镔铁戒刀,一刀砍出,这一刀暗含佛门大无畏印心法,喝声是佛门“狮子吼”,正是佛门戒刀以杀戒杀之法。
连慕容东城之城府之深,也不由心中一怵,脚下一点,忙飘身退开丈外。
可半空大师这“戒刀”一展开,左一刀,右一刀,上一刀,下一刀,前一刀,后一刀,已一连劈出六刀,这六刀刚猛凌厉,真如金刚伏魔,仍是慕容东城“碧落红尘”身法轻灵多变,变花万千,也是闪得甚为惊险。
慕容东城心中大惊,这和尚武功仅远比传闻中还高,想要胜他已不易,更何况要伤他性命,可今日势成骑虎,再加那秦原已受重伤,机会难得,也罢,今日拼得元气大伤,也要取这和尚性命。
这边半空和尚眼见慕容东城只有招架之功。突然,慕容东城身前生出一片雨雾,雨雾起处四周绿草竟已纷纷枯黄,这雨雾有剧毒,这时又听得慕容东城一声长啸,接着一点光芒穿过雨雾直射向半空大师,其声隐有雷鸣之音。
半空大师见此情景,不敢硬接,急使佛门“移形换位”之技,这身法之快不敢想象,就好似平空消失一般。
那点光芒直穿过空处,射在三丈外一颗大树上,只听得霹雳般一声巨响,那棵大树竟被击成上下两半,上半截大树轰然到地,中处焦黑一片。
几乎就在同时,一道电光平空划过,半空大师大叫一声,翻声倒地,心口插着一柄闪闪发亮的钢镖,这是什么暗器,竟连半空大师的“移形换位”身法也躲不过。
慕容东城轻咳一声,呕出一口鲜血,他虽然元气大伤,但心中却有几分欣然。这“碧落红尘”诀终被他使出。
自“碧落红尘”诀创出,从无人完全炼成,就连号称百年来家族中的不世奇才慕容术,也没有完全炼成而走火入魔,而家族中其他高手也只是炼成了“碧落红尘”诀的某一项技能。只因“碧落红尘”诀是凭几卷《天罡策》残卷加慕容家祖传武学所创,始终有其无法弥补的缺陷。
慕容东城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终于独劈西径,凭阴毒的玄冥真气炼成了“碧落红尘”诀。这“碧落红尘”诀含内功,毒术,暗器,火器,奇门遁甲,轻功诸般技艺,今天慕容东城在被逼无奈下第一次使出,便杀了这武功绝高的半空和尚。可是慕容东城也知道,由于没有魔门换日诀,真气无法自由转换,每次使这“碧落红尘”诀,便真气大耗,甚至伤及元气。因此,这心法家族中所修之人也是不到万不得已才用,可谓拼命招数,可如今,魔戒已可唾手可得,别得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慕容东城强提真气,正要向秦原动手
这时,突然一道白影从林中穿出,这白影竟是一位绝色佳人,她站在半空大师尸体旁,绝世的容颜满是悲愤之色,如雪的长剑已从背后拔出,怒道:“你是何人?”
慕容东城自认得是南海白衣静斋的弟子林素心,心中暗叹一声,面前突然烟雾大起,烟雾过后,慕容东城已不见,慕容东城因刚才使“碧落红尘”而元气大伤,非静修数月而不能复元,此刻已知不是这南海白衣静斋亲传弟子的对手,更何况他刚杀了佛门弟子半空和尚,此时不走,恐连性命都要出问题,他老于事故,当即立断,使出“碧落红尘”诀中的遁术而走。
林素心两行清泪顺着白晰的面颊流了下来,喃喃道:“半空大师是我害了你啊?”
说完,跪在那半空大师身边,双手合什,口中念道:“欲是苦,爱是苦,死是苦,恨是苦,生亦是苦?我哀世人不解脱,我悲世人多苦楚?”却是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大悲咒》,南海白衣静斋本就供奉白衣大使观世音菩萨。
半空大师原本是林素心请来化解秦原之难,不然怎会有这等巧法,刚才她赶到林外,听到巨响虽然心惊,却不担心。只因她知道半空大师武功之高,远在江湖传言之上。她师父南海静尘师太曾经说过,能杀半空大师者当世不会超过十人,没想到今天竟……
她越念《大悲咒》脸上越静。秦原看着她端庄圣洁之像,心中颇有悔意,如此不染一尘之人,今日竟为自己涉入红尘,沾染上如此因果,真是罪过。
此时已当初秋,天气炎热无比,可在火堆边的半空大师尸身上竟结了一层白白的冰霜,这正是秦原指出慕容东城罪证的大好时机,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不想让她再牵扯到江湖的罪恶之中,以少林之实力,知道了也不是表示沉默吗?
当夜,两人无语,只是沉静在深深的悲痛之中,半空大师疾恶如仇,为人最是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性格刚烈直爽,虽不诵佛经,酒肉不禁,可无相禅宗高僧慧空禅师却言他实是最具佛门慧根之人……
林素心,秦原将半空大师火化,收集好骨灰后,天色已渐渐亮了,秦原自服了“大还丹”这疗伤灵药后,经一晚上运气疗伤,内伤已渐愈,体内阴寒的玄冥真气也压制在丹田之下。
林素心为半空大师超度后,用白布包起骨灰,神色黯然地看了看秦原道:“我要将半空大师的骨灰送住无相寺,你还是要去蜀山去找魔门木宗传人疗伤。”
秦原无奈地道:“我还能去什么地方……”
林素心听了沉默许久,平静地说道:“看来此事你果是冤枉,你所说慕容东城会使玄冥神掌之事看来不假,不过此后一路上七大名门可能无暇再找你麻烦,因为我听说,名门正派在“帝师”梅道明的谋划下,可能近期要对魔(明)教进行大的行动,你多保重……”
语气虽然平静,可关切之情溢于言表,秦原多想说我跟你一块去,可他实在不想让她再进入这江湖险恶之中……终于,突然一笑道:“仙子,一路走好!”
她目光似嗔似怨,在秦原注视下,只见她俏丽高挑的身影越行越远,竟有几分的孤单,单薄……自己有如许因果缠身,怎忍她来承担……白衣如雪,江湖孤独。
写流亡必艰苦孤独,可我想写一些流亡中的风景。有这么一句话:不管身处何地,请不要忘了仰望头顶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