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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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暗算得手的大都是你意想不到之人。

这日，风和日丽，秦原骑着燕春雷送他的名驹“乌骓”，据传西楚霸王项羽所骑就是“乌骓”，此马通体乌黑，长约八丈，神骏异常，确非凡品，可日行千里，登山涉水如跗平地，秦原得此良驹，不日就到嵩山。

嵩山隐隐，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一列宽大的石级，那是唐高宗为临幸少林寺而开凿，共长八里，秦原一人一马顺着山道委转而山，只见对面山上一道瀑布飞泻而下，飞花溅玉。再看前面，在一片唐槐之中，遥见黄顶碧瓦，塔林耸立，好一座禅林古刹。

他望着连绵屋宇，心道：“这便是达摩东渡而来的少林寺，自此传下佛门禅宗，宋以来，禅宗大盛，文人士大夫无不争相好之。”

他强步走向寺前，看见在古木森然中，荫着一块大碑，石碑已残破，显见年代久远，近前一看，是唐太宗表少林十三棍僧救驾立功的御札，字迹虽已模糊，大意却看得清，秦原不由心道：“少林武功自隋唐之际，便已驰名天下，这几百年来精益求精，这寺中当真可藏龙卧虎……

就在这时，山门中走来两个灰衣僧人，俱是中等身材，身形娇健，步伐敏捷，其中一僧人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问道：“施主，到本寺有何贵干？”

秦原忙还礼答道：“小生秦原捧家师衡山梅真人之命，前来求见三难禅师，这里有家师书信一封。”说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那位僧人。

那僧人接过书信后对旁边的僧人道：“既是梅真人书信，我当入内禀明首座大师，师弟，你领这位居士入内奉茶。

然后又对秦原合十道：“请居士，稍候。”

秦原答一声有劳，便跟着那僧人入内奉茶。

刚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和尚便领着一位老僧前来，经那僧人介绍，原来是少林罗汉堂首座智性禅师，秦原忙施礼问候。

智性禅师身形颇为高大，两边太阳穴凸起，双目烔烔有神，见了秦原合十道：“既然居士有要事求见三难师叔，贫僧这就带居士去见师叔，这信是梅真人写给三难师叔的，还请居士亲手交于师叔。说完将那封信递给秦原，那信并未拆封。”

秦原见此事如此重大，倒也不敢怠慢，当即跟着智性禅师而去，智性禅师并不入寺内，引着秦原直向后山走去，两人越走越高，看看到了一座小山峰，远远看见一排木屋，智性禅师再离那里一里许站住，对秦原道：“三难师叔就在那里闭关修行，居士请自行前去。”本寺僧众只能到此。

秦原合十谢道：“有劳大师引路，小生这就前去拜见，三难大师。”

秦原走到山顶百步处，便听得山顶有劲风响起，好象有人在动手，但这劲风声响很怪，声音并不甚响，动静出处似有似无，绝不似一般江湖高手相斗那么激烈，秦原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是山风所致……若是真有人动手，那这人出手岂非比风还快？

空地中央果有两人在交手，一条白影迅捷无比的绕着一灰衣人上下左右往来扑击，这白影快捷若风，所使攻击之术更是变幻莫测，但拳，脚之上竟不带半点风声，竟是力疑而聚之，不使外扩的高明内功境界，秦原心中暗道：“此人武功之高已至绝顶，似不在师傅梅真人之下。”

那灰衣人站立当中，卓然不动，就如身旁的千年古松般任狂风吹拂，仍屹立不倒，不管那白影如何扑击，他只是一指一指的点出，或拇指一撩，或食指，中指一点，或无名指，小指斜扫，横挑，十指宛若鼓瑟弹琴，无论那白影多么快的身法，多么凌厉的攻击，俱被他一指一指的化解，秦原心中暗吃惊，这灰衣人武功也已瑧大拙若巧，举轻若重的绝顶境界，与那白影的迅捷，变幻正好是敌手，这一观战，令他对师傅所传太极功更有了进一步的参悟。

这时忽听那白影道：“大师好一手，拈花指，且接我这三式火焰刀。”他虽说话，但攻势却丝毫不减，但见立掌如刀，刷，刷，刷一连三下直劈，这三劈掠起三道微风，只听嗤嗤两声，两片灰色衣角随风而落，那灰衣老僧也知再不能站立不动，闷哼一声，似是受了暗伤。

倏地，秦原见灰影一闪，这一动可谓动如脱兔，灰衣人已扑至白影之前，双掌拍出，那白影也端得了得，在这间不容发的时机，双手一翻，啪，啪，两声，已接住那灰衣老僧快若闪电的两掌。

这一下四掌相接，谁都不敢后缩，知道谁若一退，对方内力将如排山倒海般直击过来。

原来，这灰衣老僧正是三难禅师，他与师兄三苦禅师，三拙禅师俱是当今少林方丈智空禅师师叔辈的人物。他们三人自幼在少林寺出家，武功修为虽高，但也只是为强身健体，从未与人真正交手，因此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显赫，只有几个方外之交如衡山梅真人，慕容世家掌门慕容东城，帝师梅道明等知道他们武功已臻少林武学之绝顶，尤其对《易筋经》造谐颇深。

但是就在二十年前，那年三难禅师五十五岁，却因为江湖上一件大事改变了三位禅师的静修，那一年魔门五行门，这是一个传自秦汉，已有千百年传承的门派中出了一个绝顶人物，此人江湖人称魔尊石玄，武功，见识俱是百年才得一出的人杰，挑战七大名门，无一对手，威震江湖，后败于梅真人，依诺任凭处置，梅真人宅心仁厚，请出少林三神僧将石玄带回少林隐居。这是江湖一大秘密，知道的只有几个位高权重的人。秦原自不知石玄在少林，也不知有少林三神僧日夜看护，更不知请少林僧来看护石玄却是慕容东城的主意，他此次来，只是受师命送一封信。可当他看到这一切，心中已大致明了。

秦原此时已料定那僧人就是三难禅师，但见他满脸皱纹，年岁已是极高，身体矮小，枯瘦如柴，丝毫看不出任何的异处，而与他对掌的白衣人身形笔挺高直，潇洒好看，两鬓带点花白，有一种慑人的奇诡气质，面目清瘦，目光沉静中隐带一股动人的忧郁神色，如此人物，除了那魔尊石玄之外，还有何人？

这石玄到少林后，除了苦心精修武道外，并无他事，只不过每过数日就要找三神僧比武。起初，要三神僧一起才能抵的住，可七年前，三拙大师圆寂，三苦，三难也竟抵的住，后来三苦大师也圆寂了，三难大师也似不弱。

要知少林武学本博大精深，只是三神僧本无争强好胜之心，故对敌技击之术不精，但在石玄这样的对手强逼下，竟不觉间突飞猛进，比石玄进步还快。石玄也知此理，不由哈哈一笑，道：“大师，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数一，二，三，你我同时收手，如何？”

三难道：“全依尊者。”

就在那三字刚说完，石玄收起内劲，突然间背心一寒，一股凌厉的掌力击中他背上大椎穴，石玄大吃一惊，有人乘机暗算。

石玄一生之中见过不知多少大阵仗，虽然一下变起仓促，却不慌张，向前一冲，先行脱开身后敌人的控制，回身一看，只见三难和尚身子一晃，已然跌倒，显见也是中了暗算，那刚才在旁观战的年轻后生正同一紫袍蒙面人对敌，只见他轻飘飘击出一拳，拳势轻柔圆转，与一般拳法颇为不同，石玄虽不知这是梅真人所创太极拳法，但以他的见识，又与梅真人进行过千招的交手，从内劲一看，便知此人显然是梅道人传人，看来不是他偷袭，而那紫袍人回手一格，秦原却不禁打了个冷颠，一股寒意直透心胸，幸他所学是玄门正宗内功，已颇有根低，运气一转，方才好转。

石玄收了一口气，纵身上前，待欲相助秦原，突觉一股极阴寒的内力从背后神道穴冲将而来，刹时间全身寒冷彻骨，心知对手阴毒，抓住了自己与三难和尚一齐收功撤力的瞬息时机，闪电般猛然突袭，已令他护体神功不及防备，受了极重的内伤，当下只好运真气疗伤，这股寒气阴冷异常，以他的功力也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暂时压住。

就这会，那紫袍人一掌正击在秦原拳上，秦原猛打冷颤，已无还手之力，紫袍人顺势一掌就向秦原头上拍落，要取他性命。

石玄见此，只好强提真气，纵身一跃，右手一记破玉拳向他后心击去。那紫袍人顾不得伤害秦原，反手轻飘飘一掌击在石玄右拳上，石玄顿觉一股寒气只袭过来，全身都似要冻僵，已动弹不的。可石玄破玉拳刚猛绝伦，紫袍人不由也到退三步，待要站定，岂知对方这一拳的拳力雄深无比，仍是立足不定，幸好他武功也极了得，上身直往后仰，急忙右足一点，借势后跃，落下地时，那股拳力仍未消解，又连退七，八步，靠到一棵古松上方才站定。

那紫袍人良久才调息胸口气血翻涌，不由咳嗽两声后，冷冷道：“魔尊果然名不虚传，连中我两记“玄冥神掌”，居然仍能站立。

石玄道：“你这掌法是慕容世家“回风拂柳掌“，但这失传已久的玄冥神掌，，却不是慕容的武功，你是何人？

这时只听躺在地下的三难和尚缓缓道：“慕容施主，你武功卓绝，学究天人，虽说是一代理学大儒，但对禅宗，佛法，黄老之学也颇有所见，老纳每次与你谈禅后，对佛法参禅大有所悟，一直好生敬佩你，可说是老纳方外之交，你怎可以去练这玄冥神掌，真是有伤天和啊，看来你所谋甚大……

原来这冥神掌，虽然厉害异常，但所练颇难，修练时往往寒气侵体，不能抵挡，须得以活童男的热血方能化解这股寒气，由此可知，要炼此功不知要伤害多少童男性命，正为如此，江湖上对这一门功夫深恶痛绝，百年前，创得此武功的玄冥老人就是被江湖上黑白两道追杀丧命，自此，江湖上这门功夫已绝迹。

那紫袍人哈哈大笑，取下蒙面黑巾，秦原但见他紫面长鬓，相貌堂堂，正气凛然，料想便是慕容世家掌门慕容东城。

只听慕容东城说道：“三难大师，果然慧眼无边，竟然一眼看穿老夫，只不过，这一天老夫足足等了二十年，自今日后，魔尊石玄，少林禅僧俱已亡故，梅道人也已于半月前羽化，天下还有谁可是我敌手？”

秦原只觉头脑“嗡”的一声，顿觉天地施转，耳目失聪，心中只道：“师傅不在了……”

石玄冷然道：“你想成为江湖第一高手，那可有点坐井观天了，先不说我圣门中藏龙卧虎，就是你们七大名门武学也自都有独到之秘，你凭一手歹毒阴狠的“玄冥神掌”就能无敌于天下，我看那有点痴人说梦吧！

慕容东城，嘿嘿一笑，说道：“不错，现在我不一定能胜得了他们，但是等我拿到你手上的“魔门圣戒，从而进入魔宫。”习得你魔门武学，到那时凭我身兼正邪武学之长，恐怕天下没几人是我对手吧？”

石玄听到这里，脸色也不禁一变，说道：“慕容东城果然不简单，连我圣门秘事也已晓得，可是你千算万算，到头来只怕落得个两手空空。”

他说到：“两手”这两字时，陡得左掌一立，一式火焰刀，当头向慕容东城劈去，此时，“空空”两字才说完，这火焰刀，掌力虽是虚无缥缈，但刚猛凌厉，却能杀人于无形，实是厉害无比。

这一招突然而来，慕容东城大吃一惊，斜身急闪，擦的一声响，他身后的古松被这股内劲削下一大片树皮来。

慕容东城怕他再来，身形未定，大袖一扬，三点蓝芒已急射而去，但石玄却未再攻，左臂一夹，抱起脚边的三难禅师，右手提起右侧的秦原飞身而起，这一下身形如风，使得正是“五行门”中的轻功绝技“月魅”心法，这魔门绝技当真不同凡响，慕容东城只觉朗朗青天之下，宛似看见鬼魅，石玄左右各挟一人，轻飘飘的浑如御风而行，不但三点蓝芒尽数落空，而且似有冲下山之状，他忙跨前两步，拦住去路，自思，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给逃了。

陡地，石玄身形在空中轻轻一转，只向右侧悬崖飞去。

慕容东城忙跃上前去，石玄三人已跃落悬崖，他探头一看，只见崖下雾气迷漫，不知有几千尺深，他不由道一声“可惜”，终究没有得到那魔门圣戒，多年以来，他始终不解，那石玄连中他两记“玄冥神掌。”明明已无力动弹，怎么又有真气使出如此身法，心中只能叹魔门之邪果然非同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