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喜宝威胁后,张柏霖火速搬回了宇文府。
这日正好宇文世科在家吃晚饭,管家过来给宇文夫人韩氏传话,韩氏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真这么说?”
宇文世科今日心情不错,瞧见韩氏脸色不好,便多过问了几句。
“什么事?”
韩氏于是老实回答道:“是下个月家里办堂会的事儿。请了当下最红的名旦角儿梅畹卿,可他说最近身子不好,恐怕不能来,竟然给我们推荐了一个坤班。”
韩氏一边说,一边怪梅子澜给她找事儿,叫她当着宇文世科的面儿出丑。
“坤班?”
宇文世科听了,也有些不高兴,他如今这个地位,家里办堂会,岂能用坤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戏班?
可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张柏霖便趁机开口道:“可是翊坤班?”
韩氏惊诧看向张柏霖,“贤侄是怎么知道的?”
张柏霖心道他正愁该怎么向韩氏提这件事,机会竟然就这么送上门儿来了。
于是他也不回答韩氏的话,直接看向宇文世科道:“伯父,若真是这翊坤班,当真可以一观。”
“哦?”
宇文世科虽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小事,却也知道张柏霖对这些事情很是精通。
若是连他也这般推荐,那必是这个戏班有过人之处。
就听张柏霖笑着看向韩氏和宇文世科,极力地夸赞道:“这个翊坤班,眼下可是全北京城最火的戏班了,里面不仅有天下第一女小生曹桂英,还有沪上名角儿刘喜宝,说到这个刘喜宝,那可是——”
“咳咳。”
宇文良不喜欢张柏霖过多提及喜宝的事儿,于是咳嗽制止他。
但他这阵子被关在家里,许久没能去见喜宝,也是很希望她能来家里唱堂会的。
于是他虽不叫张柏霖说话,自己却主动说道:“孩儿也听不少同学说过这个翊坤班,就连我们先生也是她们的戏迷,听说确实是唱得好,不比那些男角差。”
宇文克听到宇文良也要积极促成喜宝来唱堂会的事儿,立时看透他心意,刚想出面阻止,最近因为废了一条腿而一直默不发声的宇文定忽然开了口。
“你说谁?刘喜宝?”
张柏霖立时后背发毛。
宇文世科的几个儿子里,宇文克是最受宠的,他犯什么错,宇文世科都不会怪罪他。
宇文良是被管得最严的,而宇文定则是最恐怖的,他性子总是阴晴不定,尤其这阵子废了一条腿之后,就更加让人捉摸不透了。
再加上他是为了护着宇文世科才这样的,他若发起火来,就连宇文世科也不愿多苛责他。
张柏霖这会儿说话都谨慎了许多。
“是——吧?我记得她好像是在这个翊坤班挂二牌子的。”
“定儿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人?”
韩氏虽然不是宇文定生母,但他自小养在她膝下,与她也如亲子一般亲近。
他又是宇文世科几个儿子里面最稳重之人,所以夫妻俩都很看重这个长子,把他当成接班人培养的。
没想到竟然出了那种事儿。
张柏霖都开始害怕了,生怕他选错了时候提喜宝的名字,冒然害了她。
毕竟他虽然记恨喜宝不给他面子,还告他的黑状,但他心里还是疼惜喜宝,想要拥有她的,若还没到手就把人给折腾没了,那他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没想到宇文定却话锋一转,看着宇文世科道:“如果是她的话,那倒是当真可以见一见。”
宇文世科挑眉。
“哦?”
宇文定则勾唇道:“父亲忘了?当年罗刹国水手那事,这个刘喜宝功不可没。”
“哼!”
宇文世科一听,也想起来了。
就是因为罗刹国水手事件,宋兴民在百姓中的威望猛涨,新政府成立后,他能在沪上迅速站稳脚跟,如今还握着沪上的经济命脉,与段红旗沆瀣一气,处处给他使绊子。
而这一切的开始,都要怪当初那个唱《满江红》挑拨百姓情绪的女戏子!
这样的人,他岂能轻易放过?
“那就让她来吧。”
宇文世科长着一对儿飞天大粗眉,说话用力时便会一颤一颤的。
“不过你说她现在最红是吗?我看不见得。年轻人,稍微有些名气就飞扬跋扈,看不起人。岂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平日虽不怎么听京戏,可从前跟着老祖宗一道听时,也听她说过,唱京戏,还得是谭金荣。
那刘喜宝不是觉得自己红,影响力高吗?
你们把谭金荣给我一并请过来,我让她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影响力。”
宇文世科说着便把筷子一拍,起身就要走。
管家却连连叫苦。
“可是老爷,谭大老板如今沪上去了,听说和那边签了半年的合同,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放屁!我宇文世科要给他面子,他敢不赏脸?他就是合同签到了天外去,到日子也要给老子来唱堂会!”
他说着,又想起搅了他们这顿家庭聚餐的起因,于是恨恨地说道:“还有那个梅畹卿,也给老子一并叫来。这些个年轻人,没有个老人儿压着,就是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
宇文世科拍拍屁股就走,管家却给急得不行。
先不说谭金荣人在沪上,临时邀约,人家来不来得及回来都是个事儿。
就说梅子澜,他倒是好脾气,可他那经理冯耳却是业内出了名的一头倔驴,尤其注重梅子澜的身体和嗓子,只要是关乎他身体的事儿,就是天王老子来说事儿,也是说不搭理就不搭理。
再说梅子澜身边又起止一个冯耳这号人物,各个都是有名望有地位,关键人还长了嘴,会登报乱说的。
现在是新世界了,宇文世科又是这样一个地位,可不比从前能随随便便就叫一个人消失了。
他比什么时候都更看重名声。
“太太,这可如何是好?”
韩氏也是怪管家不会看时候,偏要这个时候进来禀报,是什么晚说一会儿就没命了的消息么?
“你看我做什么?老爷说什么,你照做便是了!”
韩氏说着,怨愤地看向已经走远的宇文世科和他身后跟着的步虚声。
真是的,自从那日遇刺被这个步虚声救下之后,宇文世科跟她们一家见面的时间,都不如和步虚声在一起的十分之一。
有时候她都在怀疑,她和步虚声,到底谁才是宇文世科的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