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宠物人

我是个侦探，见过无数离奇的死亡、疯狂的杀戮、背离一切的决绝，我看尽世间的冷暖苦辣，没办法将这些扭曲的感情留住肚中，只能选择时间这颗消食片，我背负着唯一一条信念——动物只是动物、人也只是动物……我们活在同一个地球上，以各种方式争夺着，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给的仁慈。没有比阿尔法更可靠的屏障，每当你低落的时候，它会不断地掷出钢钉，叫你再看清楚一点现实，但这些钢钉会变成你的躯壳，从高处看，竟形成一片柔和的渐变。无论你在哪儿，它一定会站在你身后，是的，它曾经是的。

很喜欢鲁迅的一句话：有些人死了，他活着；有些人活着，他死了。问题不是人死得该不该，是一个人留不留得下他的伟大。而我到了小半人生的这个时候，却很难判断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我把我留给世间的想象和联系都丢失在了身后，并且用一把没有锁孔的锁，将其禁锢在里面。我如果我活着，那为什么轻飘飘地没有灵魂，如果我死了，那为什么我又感觉得到痛楚。

不过我知道那些钢钉被某只手一根根拔走了，我听见了血之瀑布流淌的声音。

我是一个坦露出嶙嶙白骨的人，为什么要救我？

……

“鱼迪先生，请允许我为您呈上早餐。”埃勒芬特四金花中的小埃鬼不溜丢地开了门，站在房间门口，它粗壮如树干的象鼻端着精心调配的食物。说罢便走了进来，将盘子稳稳地放在磁感桌上，又端走了一盘稍许馊味的餐点，看了一眼正伏案写画着什么的蓝发男子，习惯性地道：“别太辛苦了，先生，身体最重要。”

鱼迪听了转过身来，露出半边略微苍白的脸，点点头。

“顺便一提，我把你的奶奶从体检所接回来了，今天您依旧不和老人家共进晚餐吗？”

“她不……算了。不说这个，我托你打听的事情，现在有消息吗？”

小埃眼光闪了闪，摇头道：“始终没有消息，一旦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的，请您放心。”

小埃走后，他回过头继续从杂乱的纸张堆中抄写着，这是一张清单，列着密密麻麻的人名，这些人不知是在世界的那一个角落，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与组织有关联，也许是与组织结下了约定，即使身份改变、地址改变，但名字中的其中一个字母必须保留下来，因此这些人名大多都很奇怪，有些还没有姓，像随便起的外号。他只能慢慢地自己动手写，因为使用电子设备储存，极其容易被信息盗窃。

四天前小勒把他浑身的干粉固体冲洗干净，包扎好以后，没过多久他又风风火火地跑出门了，氧气袋都忘了拆。白黎带回来一个消息——他们找到了鱼布塔。

沿途一路像过街老鼠一样逃避警方车流，倒了两趟地面车，最后又租了二手山地，用了大半天在树林的遮掩下来到绵延不绝幽幽深谷的大山脉中，迷雾将天坑覆盖得凉飕飕的，一些许腐臭混着凉气钻透了鼻翼，山体不见顶地从飘渺的雾中俯瞰下来，青得可怖，让鱼迪差点没分辨出躺在布满青苔的石头边上的她，白黎的两个朋友，一个戴泳镜外穿三角裤骑山地车的闷骚壮汉，一个扎着冲天炮戴鼻环的伪潮男，就是他们告诉白黎的，那个壮汉看到那句青色的尸体时吓得啊一声叫出来，山地车从他手中滚了下去，险些砸到尸体上，被鱼迪半路一脚扫开。

叶子一点没控制情绪，两行清泪唰一下坠下来，下一秒整张脸涨得通红，他仿佛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坐在地上，良久未抬起头。

鱼迪心里也十分难过，鱼布塔是他从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亲生姐姐，他遗憾这辈子没有尽到做弟弟的责任，遗憾自己没在反转一刻和她约定再见，也没在她永远离开的时候道别，自己虽是她的羁绊，却成为她的过客，她就这么孤孤单单地承受了某种打击，被抛弃在荒无人烟的山中，又不知苟延残喘了多久，最后的一眼定格在了荒凉一处……但他始终没有像叶子那样难过，甚至有那么罪过的一秒，他认为这是在犯罪现场，而眼前只是某个被害人，或者说是某一系列证据。他抬手搬开布塔软塌塌的肩膀，准备判断死亡时间，叶子见了气得冲上来揍他，骂道：“你TMD给我适可而止！那可是你亲姐姐啊！良心都被狗吃了吧……”才揍了两拳就被壮汉和伪潮架到一边，叶子脖子上的青筋突起，尖牙暴露了出来，瞳孔圆睁得仿佛要变色。壮汉见他那恐怖样又尖叫了声。

鱼迪被揍得脑袋发晕，恍恍惚惚爬起来：“我只是想知道……”

叶子怒吼：“装什么孙子！半辈子被一只蠢猫养着，猫食好吃吗？学猫叫爽吗？被指使的感觉怎么样？！一刻是宠物人，你永远都是宠物人！窝囊废一个！”

鱼迪一股火直冲脑门，炸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他抓着叶子的衣领，威胁道：“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这辈子见过最没尊严的就是你这种人，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身为一个人类，你能做到与人类为敌、与亲人为敌，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他邪笑：“我估计你不觉得自己是人，你觉得自己是猫吧？哦不，是人和猫的杂种！！”说罢左脸一热，他被拳头的冲击力打歪了半边身体，要吐血似的抽了一下。

伪潮刚被鱼迪那一脚迷懵了，看他被骂成这样有些心疼，忙解围：“唉大家都少说两句啊，以后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叶子手打了回去，两人放开了他，他不休止地道：“凭什么？憋了这么久，我都憋出急性肠炎了，今天布塔死了，正好说个痛快！你鱼迪算个什么东西？就是一点没主张的废物，那只死猫是不是为了在政坛站稳脚跟，爪子一挥让你铺脚石？你说！布塔是不是你杀的！你说！”他的瞳孔因为太用力而竖成一条线，黄赫斑斓的眼膜上还有一层水雾，牙齿正往外泌出星点的毒液，看上去就像一条人形毒蛇……

【品文吧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www.pinwen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