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份工作 楚天的茫然无措1
(1999年12月到2000年4月)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转眼已是1999年12月份了。Www.Pinwenba.Com 吧回去么?我不敢想,父亲年事已高,已过花甲之年。俗话说人在人情在,人走茶也凉,尽管他一生中帮人无数,但如今他早已退休,能给我帮忙的,必是位高权重之人,这些人谁还记得父亲当初的恩惠呢?我不敢面对着父亲成天阴沉着、发愁的脸。
我想要留在武汉继续拼打,首现就得解决住的问题。幸好,还有位高中同班同学陈成在武汉纺织学院念本科,他学美术专业。虽然同窗时不算交往甚笃,但如今走投无路,就是一根稻草我也不能放弃。我抱着试试的心里,拨通了他的呼机,没有想到,几十秒后他复机了。当知道我即将被扫地出门,他毫不犹豫,搭上公交车,风尘仆仆的从鲁巷赶过来了。他拎起我的行李包,对我说:“走吧,到我那儿去住。”
到了他的寝室,好多同学都在。我百感交集,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曾伴我度过了整整三年,如今却如百川东去,一去不复返了。读书时代一直盼望能早日走向社会,早日在经济上独立,如今就像一只被主人圈养的小鸟,突然获得自由之后,发现原来生存要比自由重要的多。
陈成向同学介绍我:“这是我兄弟,在武汉电脑城上班,他今后在我们寝室住。”陈成与我同窗时,学习成绩平平,难入老师的法眼。可现在今非昔比了,他是班上的班长,系里的学生会主席,第一学年就参加了中国**,现在是一名预备党员,他是老师眼中的宠儿;1.8米的身高,魁梧的身材,英俊的脸庞,让他成为女同学魂牵梦绕的白马王子;为兄弟两肋插刀,一掷千金的豪气,让他成为男生的折服的带头大哥。
“好啊,欢迎,欢迎”,学生时代的人最单纯,最仗义,寝室的同学均表示晚上可以轮流将自己的床位提供给我。放下行李,陈成带我下了男生宿舍楼,去学校小店买了个汉堡包请我吃,虽然只要两元五角,但那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汉堡包了。即使今天,我还固执的认为那味道,和肯德基的汉堡包没有什么两样。
同寝室的有同学小林、小李和孙志刚。小林患上肾结石的毛病。夜间熄灯,睡觉前,他经常咨询我只有程咬金三斧头技能的假医生,关于肾结石的防治问题,很多次急的我抓耳挠腮,就含糊应付,他却一直没有发觉,总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听说他毕业之后去了烟雨杭州,找真医师治好了该顽疾,后来留在人间天堂发展,相当不错。
小李,家境贫寒,我从没有见过他穿过皮鞋。他床前的墙上帖了张素描,画的是双高帮皮靴,很逼真,是他的作品。小李擅长铅笔速写,周末,他基本不在寝室,在路边摆个临时摊位,给行人画张图像,5元、10元都可以。我问兄弟陈成:“你咋不去弄这个呢?”他笑而不答。这话根本都不应该问,陈成家境殷实,他现在还不至于要勤工俭学。陈成是寝室唯一购买电脑的同学,1999年,一台赛扬366主频CPU配置的台式电脑就要近6000元的巨款,这台电脑还是我带他去武汉电脑城,按照我能拿到的最低批发价格配置的,那时10G容量的昆腾硬盘市场价是1200元,我拿货才1050元,让陈成喜出望外了很久。
孙志刚就是后来2003年轰动全国“孙志刚事件”的主角。一个多好的同学啊,来深圳打工不到两个月,因为没有将暂住证随身携带,被路边检查机关的临时工抽查到,结果殒命在那场本可以不发生的故事中了。不过他的死受到了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和中央的高度重视,也最终推动了深圳特区边防证和暂住证制度的取缔,这也算告慰了他的在天之灵了。
寝室同学轮流让我住,毕竟不是长事。我呆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和陈成商量一个长久之计的办法。他说,“他和小林同学商量好了,他们准备到校园外租农民房。”陈成让我也搬出寝室和他们一起到外面住。房屋月租金100元,陈成不让我掏任何费用,他和小林平摊。我住在出租屋有两个月的光景,小林偶然白天来玩玩电脑,夜里从来没有住过。
住的问题解决,但是我还得找饭碗才能得以生存啊!我想起在科顺做业务员时,有两位商铺老板还是很欣赏我,多次让我到他们公司帮忙。对!我去求助他们。我去找的第一个老板,叫大均,与我同乡。他听了我的想法,说:“武汉这边门市,人员已经满额,但他在新洲区(武汉郊区)的商铺开张不久,需要人手。如果我愿意,先在武汉门市实习一月,下月就去新洲分部工作。”我别无选择,当场应允。
失业至今,我一直没有和家里联系,如今我可以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快点告诉父亲了。电话这头,我兴奋的说:“我失业了。”电话那头,父亲没有任何迟疑:“失业了,那就回来吧。”我得意洋洋的说:“爸,失业再就业嘛,我找到新工作了。”“真的啊?那好啊!你怎么找到的?老板信的过么?新工作是做什么的?”父亲一连串问了数个问题,听得出他又高兴又不放心。我告诉他,“一言难尽,周末我回鄂州,告诉他这几天我的跌宕起伏。”
那阵子我志骄意满,和我一起被科顺公司扫地出门的还有两名业务员和一名技术员。他们一直在电脑城周围东荡西游,直到我离开武汉去新洲工作,都还没有找到衣食饭碗。大家一起在科顺公司共事时,我被公认为碌碌之备。我之所以能迅速找到管饭吃的地方,而他们没有,我认为是他们为人处事,让人觉得太精明了,一个人如果被周围的人定义为“精明”,并不是什么好事啊,谁愿意和斤斤计较的人交往呢?
大均开的公司名为楚天科技。待遇我们没有谈,他们那里的员工包吃,不管住,我是清楚的。他告诉我,“我去新洲工作,他可以免费提供住宿,工作和休息都在店里。”这些待遇对我来说,无疑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他这儿和科顺公司的经营模式不一样。科顺公司是华中地区“金鹰”板卡的代理商,认识主板型号和人民币就行,对电脑组装技术全然不做要求。虽然天天和计算机打交道,但半年了我还不会组装电脑。而大均资金少,没有本钱做配件代理业务,只能做零售生意,帮用户装电脑,做网络。这对我来说也是个天上掉下的馅饼的机会,父亲常常教导我,荒年饿不死手艺人,我可以在这里学会安装电脑的手艺啊!
记得还在科顺时,有次,一位经销商接了单大买卖,做校园网络,我自愿无偿去给他帮忙,希望能学点组装电脑和网络的技能。结果从头天晚上掌灯时分,忙到第二天雄鸡报晓,对方就安排我做些简单、重复的动作,掐网线,装水晶头。别人根本不给我机会,让我从头至尾了解每一道装机工序的操作。
武汉楚天公司的门市在武昌南极电脑城二楼。一楼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二楼的生意和一楼简直天壤之别,用门庭冷落形容绝不过分。公司其他三位同事,小于、芳芳和小裴,我都熟识。以前大家是同行,也不知道他们每天干什么,如今大家是同事,我才发现他们成天在门市厮混,除了聊天还是聊天。中午定的快餐送到时,芳芳招呼大家:“吃饭了!”小裴这才从肩头取下小挎包,兴冲冲的过来说:“我要鱼香肉丝。”老板大均也不知道成天忙什么,他很少来店里,就是来了,最多呆上两个小时,或打打游戏,或带着大家看看碟片,他的口头禅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时常暗暗想:“公司靠什么盈利呢?我虽然不知道大均武汉公司的运营成本,但是偌大的门面每月3000元的铺租肯定少不了,还有我们四名员工的中餐,这也是要成本的。”
我决定主动出击,到市场上去拉订单。一连好多天,我来回在武昌区四座电脑城之间转悠。有几次因为在别人商铺门口游说前来装机的用户,差点被人拖进店里暴打。但是即使这样还是找不到什么客人,好容易把买主请到我们的门市,别人一看店里的陈设,掉头就走。大均实在没有钱囤货,门市除了摆满花花绿绿的空的配件盒,几乎没有任何实物,有的几样主板和显卡,还是通过我的担保在楼下科顺公司暂借过来充当脸面。做不了什么业务,老板能发工资给我么?虽然其他同事都说能拿到工资,能拿多少呢,我当时入职,也没有和老板谈薪资问题啊。
这时在深圳打工的女同学张燕打电话给我,说他哥哥准备和别人合伙在鄂州开网吧。先买4台电脑,深圳离鄂州路途遥远,她希望我帮他哥哥在武汉买,我欣然应允。我当时还不会装主流WINDOWS 98操作系统,这样纵然我将所有电脑配件采购回来,也组装不了。我想还是让大均来做吧。1999年经销商装一台电脑的利润是300元到400元之间,但我见过大均曾经给芳芳的熟人装一台电脑痛下杀手,硬是赚了1000多。
张燕是我初中时代的同学,人很单纯,估计对我有点崇拜,一起雪窗萤几时,我的成绩总是班上名列前茅,最差的一次也雄踞全班第四名。我不能辜负她,我给老板大均讲,“货我去采购,他不要赚这个钱,一年的硬件售后服务由我负责,但是他帮忙装机,每台电脑给100元作为酬劳。”大均开怀大笑:“好,好。”见他如此痛快答应,我立即电话回复张燕,说明400元的酬劳费。她很理解,毕竟别人开门做生意,是要一定的利润的。
但是后来的情况使我大跌眼镜,真正装电脑时,我刚从代理商那儿拿回主板、显卡、CPU和硬盘这四样配件,大均就说我一个人跑上跑下,太辛苦,并且工作效率太低了。他亲自出马开始张罗其他配件的拿货,其他的配件的价格具体多少,大均不告诉我。后来即使是外行,张燕的哥哥也发现大均有猫腻,张燕哥风趣的说:“我口袋的银子向外蹦不停,捂都捂不住。”装机完毕,大均正儿八经的说:“每样都是成本价,一分钱都没有多赚。”张燕的哥哥也万般无奈,按照之前的约定付了400元现金,作为大均的酬劳。我估计一台电脑,大均应该赚了200多元,这样4台电脑,他的利润在800-1000左右。木已成舟,我也无计可施。幸而,那四台电脑一直也没有出什么问题,不然就觉得更对不起张燕了。
回到住处,我将此事告诉了陈成。他责备我,说当时就应该站出来,制止这件事情。我委屈的说:“我没有赚张燕他哥一分钱,很多经销商让我给他们做,利润平分,我都没做。”陈成听了,非常生气,说:“同学信任你,才找你,你怎能这样?”我自知理亏,一时哑口无言。
2000年春节,张燕从深圳返回鄂州。同学一起聚会,她对我爱理不理,我知张燕对我心生怨言。唉!走出校门才知道很多事情自己力不从心,世间的事也不是对与错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