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
我在第二天早晨推开窗户的时候看到地上铺了一层薄雪, 只比霜厚一些。
林诗音高高兴兴地翻找出了她去年没穿上几次的银狐毛的裘衣,自己美了半天不算,还要拉着我去找李恬,让他也看一看。
由于都城地处偏北, 冬日很是寒冷,所以这里的朝廷有冬天放官员假期的惯例,在过年前后一个月,早朝暂停, 六部封笔。
像翰林院这样平时比较清闲的部门早在前天就放假了,李恬则是昨天才放。
我怀疑他现在正在家里睡回笼觉。
但林诗音一点都没有这个自觉,我只好几口吃掉手里的包子,喝完碗里的豆浆, 跟着她去。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豆汁和豆浆是不一样的。
我发现越是江湖高手比较多的时代, 例如吃食娱乐和建筑这方面就越差劲,越是没什么高手存在的时代, 就越是安逸舒服。
安逸的生活从来都是缓慢发展出来的。
以我的脑子, 很快就判断出了一个规律。
时代越晚, 武道越没落。
想想这也是符合实际的,像师父教徒弟, 徒弟能够青出于蓝的是少数,然后徒弟再教徒弟, 能传承下来的东西就更少, 即便有像我一样的天才人物, 接触不到高深的武学也是白搭,就像王怜花,假如再有一些外力的推动,比如朝廷的打压,内部的纷争,武道当然只会越来越没落。
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
李恬没有睡回笼觉。
我和林诗音来的时候,他正在书房里看书。
林诗音带着一点小姑娘的炫耀和期待,跳到李恬面前张开双臂,用好听的声音说道:“表哥,你看我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正确答案当然是她那身漂亮的狐裘。
但李恬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林诗音,说道:“你描妆了?”
林诗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好看。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李恬说了错误答案,但他自己完全没有一点自觉,说道:“铅粉抹久了对脸不好,何况你的脸已经够白,不描妆也很好看。”
林诗音有点生气了,说道:“除了脸,还有别的地方不一样吗?”
她这样的语气很明显是不高兴了。
李恬更加谨慎,看了林诗音一会儿,犹豫着说道:“你圆润了一点?比先前瘦巴巴的样子好看。”
林诗音生气地跺了跺脚。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对他们说道:“我去看看李慎醒了没有。”
李恬点点头,说道:“多半还没醒,不过他睡得早,叫醒也没什么,等会儿你们过来吃午饭。”
李慎搬家虽然也有些日子,但一直没找到合心意的厨子,他自己虽然不说,李恬也是知道的,经常叫他过来吃饭,我也都习惯了。
我点了点头,推门出去。
夜里的雪只下了一小会儿,这会儿却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
李慎不是个太自律的人,平时需要每天去点卯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一到假期就显露出本性来了,像要冬眠一样,早上睡到自然醒,午后还要小憩,一天要睡将近五个时辰。
假如他是我的徒弟,我早就把他打死了。
但他是我的男人,这点算不上毛病的毛病也就显得很可爱了。
我到李慎家里的时候,他果然还在睡。
我把身上的雪在门外抖干净,进门的时候感觉到了屋内炭火的余温,床榻上,被厚实柔软的棉被盖着的李慎安然地熟睡着。
我有点嫉妒地把冰冷的手伸进他的被褥里,手背贴着他脖颈的肉。
李慎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摸到床头的小刀。
我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脖颈,说道:“没用的,我要是想杀你,你已经死了。”
李慎被我冰得蹙起眉来,缩回摸小刀的手,把我伸进被褥里的手拉到他的胸膛上。
那里更温暖。
我没有说话,半趴在他的床前,随即脸颊上又落了一点温热的触感,是李慎的另一只手。
李慎有些抱怨地说道:“好冷。”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外面下雪了。”
李慎似乎想睁开眼看看,但也只是眼皮动了动,小声地说道:“下雪就该待在家里,睡在床上。”
我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于是我问他,“给我暖暖好不好?”
李慎眼睛都没睁,说道:“不是在暖着了吗?”
我说道:“我不光手冷,脚也很冷,腿也冷,身上都冷。”
李慎把眼皮睁开一条缝,我对他露出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神情。
李慎说道:“你想到我的床上来?”
我不怎么害羞地点了点头。
李慎叹了一口气,把被褥掀开一点,说道:“你上来,我下去。”
不多时,我盖着温热厚实的被褥半躺在床榻上,看着李慎冻得缩手缩脚穿衣服。
即便已经裹了好几层衣物,连披风都拢上了,李慎也还是在搓手,我安慰他,“等衣服暖起来就会好多了。”
李慎咬牙说道:“要不是你,我是准备一整天都睡在床上的。”
我诧异地说道:“怎么会?人有三急啊?”
李慎一边搓手,一边生气地说道:“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抢我被窝的吗?”
我舒服地在被捂得热热的被窝里伸了一下手脚,说道:“我本来也想睡个回笼觉的,但诗音想给大表哥看看她穿狐裘的样子,所以一早起来了。”
我把早上的事情和李恬窘迫的样子给李慎形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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