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樊夫人遇害(1 / 1)

庶女芳华 水漫若烟 23884 字 5天前

樊夫人遇害

樊毅臣一呆。Www.Pinwenba.Com 吧

徐明锦的话将他之前的话全部推翻了。一时之间,还反应不过来,脑海里有两个声音,一个道:“不,她说的是错的,小妹的不幸是我造成的!”另一个反驳道:“她说的是对的!要不是徐若逸负心薄幸,小妹怎会如此!”两种声音互相纠缠,他的脑子越来越乱,快要承受不住时,他听到一道清亮的女声道:“舅舅,你没有时间颓废了,你再不振作起来,你妹妹,还有你的外甥女,就要小命不保了!”

樊毅臣立刻清醒过来。他紧张万分的拉住徐明锦的手,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年不是好好的吗?”徐明锦微微一笑,道:“舅舅,大夫来了,你先包扎了伤口我再细细讲给你听。”樊毅臣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么小的伤口,没事的,你快跟舅舅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明锦却固执的道:“舅舅,你的养好身体,才能保护我母亲还有我跟弟弟!”徐明锦心里微微感动,这就是亲人啊,在乎你的安危胜过他自己。

樊毅臣听了徐明锦的话,先前的颓废又盖过了脸上的焦急,他慢慢道:“我还有什么资格保护你们。”“不!”徐明锦纠正道:“舅舅,现在不是有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能保护我跟母亲弟弟的人,只有你一个了!”樊毅臣思考着徐明锦的话,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焦急。不错,的确在这柳城她们只有他一个亲人。徐明锦看他的神色不再颓废,这才让早等候在一旁的大夫上前给他包扎了手。

一旁的泽公子神色莫名,徐明锦对樊毅臣展开“深刻的教育”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在听到徐若逸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那不过就是一条抱者太子大腿的哈巴狗而已,没想到那么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也能生出这么聪慧的女儿。泽公子想到在京城名声大震的徐若逸的长女徐明霞,脸上露出更不屑的表情,那就是一个肤浅无知的女人。泽公子相信,徐若逸总有一天会发现他的这颗沧海遗珠的,相信不会太晚的,那么,回京以后,他不用多久就可以看到她了,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他也该回京了,已经耽搁不少日子了。他很想看看那些人看到他没死,活者回去是什么表情。

徐明锦却压根没有注意到泽公子露出的千载难逢的笑容,更连他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直到她给樊毅臣讲述完了徐若逸不再寄银子,母亲莫名其妙的病倒,又莫名其妙的痊愈,红罗偷偷给她下不孕的药未遂,这些事情。讲完了,她泪眼汪汪的道:“舅舅,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不然我们被人怎么害死的都不知道。”

樊毅臣听了她的话,久久的没有说话,却全身微微颤抖,双拳握的死紧,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良久,樊毅臣才道:“如今,我要怎么做才好?”

听了这话,徐明锦一颗高高挂起的心才总算落回了实处。她微微一笑,这才将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徐徐道来。樊毅臣思索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你,去做绣庄的掌柜。”徐明锦笑道:“绣庄已经盘下了,如今还在筹备阶段,对了,舅舅,绣庄的名字由你来起可好?”樊毅臣也笑道:“好。”

两人说定了事情,又约定好樊毅臣明天就去绣庄。这才发现泽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问了小厮,才知道他已经踏上回京的路程了。徐明锦是松了一口气,樊毅臣却连道可惜,两人这两天把酒言欢,他虽知道泽公子这两天要起程回京,但不告而别,还是让他失落了一下。

徐明锦见目的已经达成,就提出了告辞。樊毅臣虽不舍,但怕自己小妹在家里担心女儿,还是让她回去了。

徐明锦拜别樊毅臣,回到家中,将事情的结果告诉樊夫人,她也很高兴。樊毅臣做了她们绣状庄的掌柜,就算是告别了以前乞讨的生活,日子也算是脱离了饥一顿,饱一顿的窘态。生活有了保障。此乃其一,樊毅臣做了她们绣状庄的掌柜,她们就不用担心绣庄里没有自己人了,此乃其二。如今掌柜的人选定了,伙计,绣娘也都是现成的,仓库里还有八百两银子的绣品。一切准备就绪,单等选个好日子开业了。

徐明锦与樊夫人,讨论着定什么日子开业。几个丫头也你一嘴,她一舌的讨论着。春杏最性急,抢着道:“夫人,定五月初八吧!那天是小姐生辰!”徐明锦闻言一愣,她现在才知道前身的生日,与她在现代的生日是同一天的。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是自己穿越的原因吧?徐明锦想到自己前世的生日,心里不禁怀念起现代的家庭了,穿越过来一个月了,不知道爸妈可好?弟弟可好?以前她过生日,都是在外地,没有家人的祝福。自己记起了,花点钱买一些自己平时喜欢但不舍得买的东西。但更多的是,某一天自己偶然间注意到日历,才发现自己的生日过去了好几天。小小的遗憾一下,买点平时想买又不敢买的东西,当作补偿自己。有了男朋友后两人在一起,她过的第一个生日,男朋友刚好在外地。她打电话说今天自己生日,男朋友只哦了一声,她不满的抗议,男朋友就无奈的道:“你多买些喜欢的东西不就行了?”让她很无语。徐明锦感慨着,究竟是她男朋友太不懂浪漫,还是她太天真?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整天跟十几岁的小女生似的。徐明锦觉得,是她太喜欢追究那些形式上的东西了。不过,在现代。整天忙的头昏脑涨的,即使自己有空,却不见的朋友家人有空,有空也是自己跟自己过生日。不知道这古代的第一个生日怎么过呢?

徐明锦很期待。

樊夫人却同意了在五月初八那天开业,众丫鬟都拍手赞同。樊夫人看向徐明锦,却发现她不知道想什么想的正开心。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樊夫人不忍心去打断她。她以前从没有看到过自己女儿笑的那么开心,是从什么时候起呢?樊夫人思索着,好象,是那次她生病以后吧,她就总能看到女儿笑的这么开心。女儿还时不时的跟自己撒娇,这是放在以前绝对不敢想的。樊夫人总觉得女儿的性子跟以前截然相反,但她却没有多想,毕竟,她更喜欢女儿现在的性子。

徐明计把自己在古代过的第一个生日的场景设想一遍以后,抬起头,发现大家都眼巴巴的看者自己,不禁问道:“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开花了?”一众丫头都掩嘴而笑,红罗笑的最大声,徐明锦一眼就看见了她没有掩好嘴巴,而露出的一颗大门牙。她立刻想到自己从齐氏药铺回来的路上,派张栓子去打听红罗家里的情况一事。不知道有结果了吗?徐明锦愤愤的想,她等不及了,她不想看见红罗了!不管张栓子打探的结果怎样,她都要将红罗打发出去。给她安个什么罪名呢?徐明锦兴致勃勃的想。

“小姐,夫人决定将绣庄的开业日子定在小姐生辰那一日,就是五月初八。”春杏兴高采烈的道。

这句话徐明锦听到了,她恍然大悟,原来大家刚才都在等着自己表态呢!可惜刚刚自己回忆过去回忆的太过专心,没有听到。徐明锦窘了一下,咳嗽两声,这才道:“我没意见。”五月初八距离现在还有半个月之久。徐明锦想了想,疑惑的问:“是不是日子远了点?”樊夫人道:“一来等你舅舅的伤养好再开业,二来,也是借着你的生辰,图个吉利。”徐明锦点点头,好吧,舅舅的伤要养好。商量好了以后,徐明锦陪着樊夫人,还有学完课归来的徐明轩,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饭,这才回到静园里。

一回来,徐明锦就将不相干的人打发了,只留了春杏与秋云二人。徐明锦对春杏道:“明天你出府去,问问张栓子,他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红罗家只是在城外,一柱香的时辰就到了,他应该将能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春杏点点头,又担心的道:“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奴婢明儿个吩咐厨房炖些燕窝粥给小姐补补。”徐明锦没有心情管这个,她现在在想已什么罪名打发红罗出去,她随意的道:“你自己看着办。”然后就商量起撵红罗出去的事情。春杏大叫一声,兴奋的道:“小姐,你终于不再说什么打草惊蛇之类的了?”徐明锦赏给她一个白眼,转头问秋云道:“红罗上次喝了那碗粥有什么反应没有?她后来有没有再继续放药了?”

徐明锦自上次发现红罗在她的粥里下药,就吩咐秋云盯着她,后来她不放心,又加派了曼紫。她就不信,两个人还盯不了一个红罗。

秋云道:“小姐上次吩咐过,奴婢就仔细的盯着红罗。上次下药以后,她老实了两天,又开始继续下药。奴婢每次让厨房的人做两份粥,奴婢让曼紫偷偷跟着她,每次红罗给小姐端了粥之后,曼紫再端一份。小姐每天喝的,都是曼紫从厨房端来的。”徐明锦赞许的点点头,道:“好个聪明的丫头!可发现她与府中人暗中接触?”秋云听了徐明锦的夸赞。害羞的笑了一下,道:“奴婢这两天盯着她,发现她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冬香关系非浅。”

徐明锦闻言,收了玩笑的表情,思索良久,对秋云道:“冬香?她先放着,想个什么法子,明日就赶了红罗出去。”

秋云道:“法子是现成的。”

徐明锦奇道:“什么法子?我一说你就想到了?”秋云微微一笑,道:“小姐忘了?前阵子小姐您病重的时候,红罗丈着是您最信任的丫鬟,偷偷拿走了您好几样贵重的首饰。偷拿主子的东西,可是要打二十大版,发卖出去的。”秋云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徐明锦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转头吩咐春杏道:“这事你让曼紫去,拿几样我的首饰,偷偷塞到她床铺底下。”

秋云奇道:“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做?”徐明锦困惑的道:“秋云,这不是你的法子吗?”秋云哭笑不得的道:“小姐,奴婢说的是事实啊!您不用安排人栽赃她,因为她原本就偷拿小姐您的首饰。还确实藏在床底下。”徐明锦一听,就愣住了,她实在没有想到,这红罗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奸细,居然还敢胆大包天的偷东西。这可真是正事与私欲两不误啊!徐明锦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合着她纠结半天怎么处置红罗,这是白浪费脑细胞了?

徐明锦自嘲完,想了想秋云的话,又道:“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秋云道:“奴婢也是这两天听曼紫讲,她看见红罗偷偷的把玩几件首饰,曼紫看着眼熟,觉得是像是小姐之前戴过的,奴婢就让她别惊动人,去查实了这件事。正准备给小姐禀报呢,可巧,小姐就问了。”徐明锦闻言道:“你就不怕万一是小姐我赏给她的?”秋云正色道:“无论红罗怎样受宠,小姐都不可能短短时间内赏给红罗这么多首饰。再者。春杏掌管着小姐的首饰盒子,她告诉奴婢,小姐并没有打赏首饰给红罗,但小姐的首饰匣子里确实少了几样,奴婢得以推断出,红罗偷盗小姐的首饰,证据确凿。”

徐明锦听了秋云的话,点点头,道:“明一早就发落她。”然后话锋一转,道:“那个什么冬香,派人盯紧了。”秋云与春杏一同点点头。

“对了,这段时间,曼紫表现的不错,你们两个好好培养一番,以后也能堪大用。”徐明锦道:“春杏,你的用心些,以后你嫁了人,小姐我就少了个左膀右臂,现在啊,就得未雨绸缪。”徐明锦话一说完,就看向春杏,意料之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现,春杏神色异常坚定的道:“奴婢一定要等小姐嫁了人,生了小少爷,奴婢还要伺候小少爷长大呢!奴婢……”徐明锦打断她,无语的道:“春杏,你越来越不可爱了!”说完,就挥手让俩人去铺床,她要睡觉了。

春杏转过头,在徐明锦看不到的地方,对秋云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嘿嘿,看小姐以后还有事没事的调笑我!秋云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俊不禁的扑哧一声笑了。徐明锦斜倚在塌上,看不到两人的表情,听到笑声,她疑惑的问道:“秋云,你笑什么?”秋云忍了笑,正色道:“奴婢是为春杏高兴,小姐连她的归宿都想好了,奴婢甚是感动。”春杏一听就急了,道:“既然你这么感动,小姐,你就让她再感动一些,给她也赶紧找个好归宿,最好让秋云感动的稀里哗啦!”徐明锦一听,乐不可支,她豪气万分的拍胸脯保证道:“你们两的终身大事,包在小姐我身上了!”

春杏与秋云互相埋怨的看了对方一眼,齐声道:“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要伺候小姐一辈子!”徐明锦听了,摇摇头,道:“嫁了人也可以一辈子伺候我啊,我什么时候要赶你们走?”徐明锦道:“再说了,你们要是不嫁,这世上岂不就多了两个娶不到媳妇的光棍?你家小姐我岂不是被某人恨的要死?再说……”秋云与春杏皆无语的看着徐明锦,不再说话了,她们算是知道了,她家小姐今天是打定主意拿她们两个开刷。得,赶紧撤吧。两人动作迅速的伺候了徐明锦洗漱完毕,扶她在床上躺好,两人立刻熄灯,道了一句“小姐好好歇息”就赶紧溜出卧房,今晚春杏在外间值夜,秋云抛给她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就忙忙的赶回下人房歇息。

不说这夜—徐明锦睡不着拉着春杏讲了半宿的话,单说第二天醒来,春杏给徐明锦梳妆的时候,发现丢了好些钗环首饰。蓿明锦大怒,吩咐下去,在所有静园下人房里搜了一遍,从红罗的床铺底下搜出了那些徐明锦丢掉的首饰。

徐明锦给樊夫人请了安,看她的身体状况一日好似一日,藏在她心里的担忧不知不觉中少了很多,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前前后后请了不下十个柳城名医。众口一词都是樊夫人的身体很好,没有问题之类的。所有人都认为樊夫人已经大好。

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早饭,又在书房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接着去画那张清明上河图,经过这几天慢慢思索,一点一点的画,如今已经画出一半了。而她之前画的那张题了: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荷花图已经在许嬷嬷和秋云夜以继日的辛勤中完成了。徐明锦终于圆了自己从现代到如今的一个梦,那就是终于亲眼看到摸到那张让她魂牵梦绕的荷花图从画变成绣品的过程了。她对那张图爱不释手,许嬷嬷等人见了打趣道:“小姐,这副绣品干脆就不要放到绣庄卖了,留着给小姐当嫁妆用。”春杏一听就急了,道:“小姐以后的嫁妆不知道要比这个好多少!”见许嬷嬷停下话头看着自己,春杏得意的道:“小姐以后进了京,嫁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到时候绫罗绸缎,金玉器材,头面首饰,都不知凡几。小姐才看不上这个!”春杏说完,还狗腿的望着徐明锦献媚的道:“小姐,奴婢说的可有错?”徐明锦忍俊不禁的道:“春杏说的有道理。不过,”春杏忙问道:“不过什么?”徐明锦微微一笑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一定会上京?还是其实是你想上京,到时候小姐我给你找个配得上的,那绫罗绸缎,金玉器材,头面首饰,都不知凡几。咱们春杏以后可不得了哦!”春杏一听,又羞又急,跺着脚道:“小姐,你又打趣我!”许嬷嬷与秋云,曼紫看着她那副娇憨的神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羞的春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里叫苦连天:我的小姐哎,我不过就是希望你回京找个好人家,这都有错吗?

春杏确实不知,徐明锦其实一点也不想回京城,找个能配得上她尚书大人家庶女身份的,也就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庶出男子。要么就是被徐若逸当做礼物送给哪个大官或者是皇权之类的,要是那样的话,她就惨了,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得面对一大家子的窝心斗角,她是个不喜欢用脑,没心没肺的人。要是进了那个圈子,还不得被吃的骨头都不剩啊!再说,对于爱情,她已经厌倦了。厌倦了那些分分合合。在现代,有时候她会想,她男朋友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在,她没什么感觉,他不在,她也不想。可是,她心里永远知道有那么个人是属于自己的。所以,她安心。穿越到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时空的朝代,她终于是失去了他。

徐明锦不习惯,非常的不习惯。

她只想好好的过自己的小日子。跟家人在一起。闲来无事画几笔画,练练字,赚点小钱。偶尔的时候,怀念怀念男朋友。这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好了。”徐明锦笑道:“你赶紧的忙去吧。”说完,她冲春杏使了个眼色,春杏心领会神,连忙正了正神色,告退出去,径直出府去了。

许嬷嬷见徐明锦吩咐完春杏,又开始画画了,仿佛忘了红罗的事情。忍不住道:“小姐,红罗已经按着你的吩咐,绑了丢在后厢房。她不住的大喊大叫,老奴已让人将她的嘴堵了。”徐明锦笔下不停,只淡淡的道:“哦?你们去搜查的时候,可是当着她的面搜出东西的?”许嬷嬷道:“正是如此。”徐明锦停了笔,抬头看着许嬷嬷道:“既然人赃并获,她还喊个什么劲?难不成,她觉得是我冤枉了她?”许嬷嬷气愤的道:“谁说不是呢!偷了小姐那么些首饰,小姐只是吩咐将她绑起来,还没有打她板子,这已经是看在她伺候小姐的份上了!”

徐明锦摇摇头,道:“嬷嬷,不用理会她。我自有主张。”许嬷嬷哎了一声就不再问了。

许明锦完全不去想红罗的事情,仿佛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一直到吃了午饭,徐明锦又画了许久的画,春杏才气喘吁吁的回来。一进屋,就喘息着对徐明锦道:“小姐,我先喝点茶,渴死我了!”她正要去倒茶,就看见一只芊芊玉手递过来一杯茶,她渴的狠了,也顾不得多想,一把接过来一仰脖子喝了个底朝天。感觉还是渴,就将杯子递给那只芊芊玉手,等那只手又将满满一杯茶递过来,她接过来一饮而尽,抬头去看时,才发现那只芊芊玉手的主人是徐明锦。此刻,徐明锦手上拿着那个空茶杯,笑盈盈的道:“还喝吗?”春杏吓的咕咚就跪下了。

徐明锦一看,收敛了笑容道:“怎么,我给你倒茶喝,你还不乐意了?”春杏忙道:“奴婢当然乐意!只不过……”徐明锦打断道:“既然乐意,就什么都不要说了。”说着,将春杏从地上拉起来。徐明锦是主子,怎么可以给她这个丫鬟倒茶喝呢!春杏想着,刚想抗议,就听徐明锦道:“我没工夫听你说那些废话,赶紧的,说正事!”

春杏心里的千言万语就这么打住了。

许嬷嬷与春杏对看一眼,一个去了门口守着,一个去将书房的东西收了。

春杏缓缓道来:“奴婢出了府,就去找张栓子,他也正好急着寻找奴婢……”徐明锦打断道:“这段可以跳过,说重点!”春杏噎了一下,才道:“张栓子告诉奴婢,他去红罗家周围的邻居打听了,自从红罗清明节前卖身到咱们府上,他们家就发了,原本是家徒四壁一穷二白,才卖了女儿的,没想到,把女儿卖了,就像是丧门星出了门,从此家里吉星高照了!如今红罗她们家不仅搬离了原来摇摇欲坠的破屋子,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她母亲也披金戴银的,父亲更是天天去赌场了,据说每天都要输掉几两银子,她父亲更是扬言:他就是天天这么输,都不怕!”

听了春杏的话,徐明锦开始深思。

红罗是清明节前后才卖身到这里,徐若逸也是清明节前偷偷摸摸来看樊夫人被他自己老婆发现的。之后,就出了对自己名声不好的传言,徐若逸匆匆忙忙的回京,樊夫人莫名其妙的病。她替母亲去白云庵上香被拦截……徐明锦感觉有一只看不见得手,将自己与母亲这些人如同木偶一样牵着走。

徐明锦道:“走,咱们去看看红罗。”

来到红罗被关押的后厢房,这里平时无人居住,就是一个储存杂物的储藏间。春杏推开门,一股刺鼻的味道冲出来,徐明锦用帕子掩着鼻子站在上风口,等味道淡了些,才慢慢的低头走进了房间。里面的光线很暗,许嬷嬷点了蜡烛,徐明锦这才看到屋子中央的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人。她的确是红罗,蓬头后面,衣衫脏乱不堪。跟她平时妖妖娆娆的样子大相径庭,简直判若两人。徐明锦冷笑,既然有胆子做,那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能力。她不会可怜敌人的。不过到现在还是不怎么明白,一个土生土长的乡下妞,是怎么变成这种好似专门调校过的人的。

红罗早已经听到声音,她从地上爬起来,泪流满面的奔到徐明锦面前,哽咽的道:“小姐,奴婢是冤枉的!那些东西一定是别人陷害我的!”她跪下来,伸手去抓徐明锦的脚,却抓了个空。她捉着徐明锦的一片衣角,失声痛哭着,虽说她的样子狼狈不堪,但她这么一哭,硬生生让人感觉出了一丝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味道。徐明锦越发的肯定,这红罗一定不是那家农户能养出来的女儿,但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她都已经摆明了是要惩处她了。她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我见犹怜的样子,妄图想让她改变主意放过她。真是不看看场合,也不看看她面前站的是谁!

徐明锦不动声色。一直冷眼看着红罗在她面前自说自演。

良久,红罗终于说不下去,也哭不下去了。一个人的眼泪毕竟有限。徐明锦心道:你不是会哭吗?我还以为你能哭个三天三夜呢!她正打算着是不是应该先回去,等她哭够了,她再来的时候,红罗终于住了声,却用那双上挑的凤眼可怜巴巴的望着徐明锦。徐明锦忍住几欲呕吐的感觉转过头去。红罗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样子,配上那样的神情,一点没有达到她要的效果,反而难看的令人呕吐。

徐明锦等她不哭了,才慢慢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红罗闻言一愣,脸色煞白。

徐明锦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讲,也可以不讲,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一时之间,这间堆放杂物的厢房,变得沉默无比。

徐明锦觉得她的耐心用光,正想着是不是应该直接将红罗打一顿扔出去了事的时候。红罗终于艰难的开口:“我可以讲,但是我讲了你要放了我。”

徐明锦道:“你不说我也知道,看来这个机会你是不想要了!那么你就等着上路吧。”她再也不看红罗一眼,朝外走去。

“我说!我说!”红罗死命的拽着徐明锦的衣角。

徐明锦停下来,但是却没有回头。

“那些药是尚书府的徐夫人给我的!”红罗生怕说的慢了,徐明锦会再也不理会她,那她只能等死了。

“她给了你多少银子?”

“三……三百两。”红罗畏畏缩缩的道。

“三百两你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徐明锦冷笑一声,“就值得你什么也不顾的去做?你贱的就只值三百两?”红罗被徐明锦的冷笑声吓的不停颤抖,她伺候她也有一段日子了,印象中徐明锦从来都是温柔的,虽说对谁都缺乏那么一股热情,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凌厉的时候,光是冷笑就叫她浑身发抖了,她从心底里升出一股恐惧来。

“这府里谁是你的同盟?是冬香吗?”

“不是的,奴婢只是想要将冬香争取过来,可是冬香她拒绝了。”

“那到底是谁?”

“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头玉琴。”

玉琴?徐明锦对这个叫玉琴的丫鬟却一点印象也无,秋云凑到徐明锦耳边道:“小姐,这个玉琴可是从七岁卖到府中的,一直伺候着夫人,可以说她是夫人最信任的人了,如果说是玉琴,我宁可相信是冬香。”

“哦?这是为何?”徐明锦来了兴致。

“冬香伺候夫人才半年,还是个二等丫鬟,如果说是她被人收买,我是相信的。”

“谁说伺候的时间长的人就不容易背叛的?人无所谓忠诚,所谓背叛,取决于对方给她开出的筹码大小。只要背叛的筹码够大,什么人都可以背叛。”徐明锦摸摸秋云的头,笑着摇头:“你还太小,不懂也是在所难免。”

秋云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多大似得。春杏看着秋云的囧样,嘿嘿笑了,这一笑,可让地上正苦苦哀求的红罗升起了希望,她哀求的声音更悲惨了,“小姐,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徐明锦低头瞧了她一眼。

红罗看不懂徐明锦眼中莫名的神色是什么,但是,她没有气的立刻叫人将她砍了丢出去,就说明还有希望。于是。红罗更加哭的声嘶力竭了。她企图用这样的方法让徐明锦放过她。

“别嚎了!我们这里又没有死人,你不会是怕你死了连个哭的人都没有,所以才提前哭自己的吧?”徐明锦厌恶的看了红罗一眼,对许嬷嬷道:“她罪不至死,赏她一顿板子撵了出去吧!”

红罗哀求道:“小姐,不要啊!……”徐明锦不予理会。

“小姐,这样不是太便宜她了吗?”春杏犹自愤愤不平。

“那好吧,监视红罗打板子的任务就交给你吧!你叫打板子的小厮用点力不就行了?或者,你有兴趣的话,自己执行也行。”徐明锦笑眯眯的拍了拍红罗的肩膀,道:“你家小姐我将这么光荣而坚定的任务交给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春杏“……”

徐明锦带着闷笑不已的许嬷嬷和秋云出了那间阴暗的后厢房,留下春杏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而出了那间厢房的徐明锦,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立刻给我去查这个玉琴,希望还来得及。”徐明锦立刻吩咐许嬷嬷:“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心里很不安,嬷嬷,你说那个挨千刀的徐夫人,她要做什么?我娘碍着她什么了?”

许嬷嬷听了徐明锦的话,正待安慰她一番,就见徐明锦焦急的挥手让她赶紧去,口中急急的道:“你赶快去,早点查清楚了那个玉琴的底细,我才能安心。”许嬷嬷只得哎了一声,迅速的冲了出去,目标,正是樊夫人的梨园。

“哎呀,你刚刚说,玉琴是娘的大丫鬟,还很得信任,恐怕许嬷嬷动不了她,还得我亲自出马。”徐明锦拍拍脑袋道。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追着许嬷嬷去了。“小姐等等我!”秋云见状,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也跟着跑去。

春杏盯着小厮将红罗押出了厢房,却发现小姐等人都不见了,她咦了一声,却不知道是该留下来监视红罗呢,还是该去追小姐呢?可是小姐去哪里了呀?

徐明锦赶到梨院的时候,天色将晚,微风徐徐,一切正常的如同昨日。但是她还是从这份平静里感觉到了一丝波涛汹涌,她迈进樊夫人惯常这时候呆的饭厅,果不其然,樊夫人正在用饭。当徐明锦瞄到旁边伺候她用饭的正是一个圆脸的陌生丫鬟时,秋云悄悄凑到她耳边道:“小姐,那个就是玉琴。”徐明锦点点头,在樊夫人的热情招呼下,不动声色的坐到樊夫人旁边。抬眼去看时,只见樊夫人面前是一碗银耳粥,已经见底了,她笑道:“母亲,怎么不见冬香那丫头呢?”

樊夫人正想说话,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无力的晕倒在徐明锦身上。

徐明锦懵了。

还是秋云镇定,她连声高叫:“快!快请大夫!”说完,见几个伺候在一旁的丫鬟还没从震惊中苏醒过来,忙一人给了一巴掌,这才将他们打醒,忙不迭的冲出去请大夫了。秋云打发完丫鬟,回头看到徐明锦已经和丫鬟一起将樊夫人扶到床上躺好。正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站在一旁的玉琴。

“今晚是你伺候夫人用膳的,说!你到底给夫人吃了什么!”徐明锦冲过去,一把拎住玉琴的衣领,将她推到靠着墙站着。

“奴婢没有!奴婢不知道小姐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徐明锦怒极反笑,“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我说什么的。”她顺手甩了玉琴一个巴掌,她打的非常用力,盛怒之中的人一般力气都大的出奇,玉琴白嫩的小脸一侧立刻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红肿起来。她自己的手也痛了起来,然而再多的痛也比不上她心里的痛。

“你是想痛快的死,还是要生不如死?”徐明锦一字一字的道。

秋云看着徐明锦,那一刻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令她恐慌,她不敢想如果夫人去了,小姐会变成什么样子。

玉琴却把眼睛一闭,不再看任何人,“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悉听尊便。”

“好!先绑了看住了!”徐明锦的脸黑的像锅底,“多几个人一起看着她,我现在没空理会她!”徐明锦说完就再也不看她一眼,她现在的心里全部被担忧占,如果樊夫人有个不测……徐明锦摇摇头,她不敢想象下去,她大喊道:“大夫怎么还没有来?”

“小姐,大夫来了!”一个小丫鬟满脸喜色的冲进来。她身后是赶的气喘吁吁的大夫。“那快来替母亲诊治!”徐明锦忙从樊夫人的床头站起来,她亲自搬了个杌子放在床前,又将樊夫人的手从被子中拿出来,大夫忙上前把脉。

徐明锦紧张万分,她十分希望樊夫人这次的病跟上次一样,只是晕一下,什么事情都没有。然而大夫一把脉,就大吃一惊,“小姐,夫人中了毒!”

徐明锦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秋云忙将她扶住了,片刻,她缓过劲来,挣脱秋云,口中道:“我不信!你到底会不会把脉?我娘她只是晕了!”她冲上前,扑到床前,大夫忙让开,她伸出手在樊夫人鼻尖一放,片刻,手就颤抖起来。

“从令尊的脉象上看,她中了砒霜,不过时日尚浅。还有的救。”

“那大夫就赶紧的救治母亲吧!”徐明锦焦急万分的道。

“老夫一定尽力。”

一连几天,徐明锦都呆在梨园,一直到樊夫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她才有空处理别的事情。

玉琴没有红罗那么好运,红罗好歹还留了一条命。玉琴直接就给她灌了砒霜,徐明锦连审问也没有,她恨玉琴很得要死,本来没想让她这么痛快的死,但是她现在实在抽不出空来,万一下人有个疏忽,让玉琴逃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红罗被赶出去,玉琴被喂了毒药而死,一时间,所有下人都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唯恐被她俩累及,遭了池鱼之央。

徐明锦确实有心将下人整顿一番,但现在她无暇去管,因为,她那个无良父亲突然使人送来了一封信。那封信送到了她的手中,而不是樊夫人手中,看来,府中的下人已经害怕她超过樊夫人了。

徐明锦原本还以为她那个父亲早就将她们忘到了九霄云外。忽然看到他的来信,很是吃惊讽刺了一番。那信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中心思想就是,再过半月,他就会派人来接她们回京云云。

徐明锦自己是不想回去的,但是,这也只是她个人的想法。樊夫人和明轩是怎么想的,她也得听听他们的意见啊!徐明锦心不甘情不愿的拿着那封信去了梨园,其实按她的想法,她很想将这封信一撕了事。然后就当没发生过,她依然在这里过她的消停日子。虽然,这消停日子最近不太平了些。可她宁愿不太平也要呆在这里,也不愿意去那个吃人的狼窝啊!但愿樊夫人跟她想的一样。徐明锦高兴起来。

可是高兴了没有一会儿,她就犯起了愁,樊夫人对徐若逸是有很深的感情的,这她感觉的到,樊夫人要是看到这封信,一定会答应去的,那她要不要不给她看这封信?徐明锦想了片刻,觉得还是告诉樊夫人好了,毕竟纸包不住火。何况,信里说的明明白白,半个月之后,徐若逸派的人就到了。她将这封信交给樊夫人,她若是要去,她还可以劝劝她,如果等徐若逸派来的人来到,樊夫人才知道的话,那她岂不是没有时间劝樊夫人了?还是早早告诉母亲为妙。

想通了之后,徐明锦大大方方的将那封信交到了樊夫人手中。

樊夫人看了信之后,果然露出喜极而泣的表情。徐明锦心里哀叹一声:“得,全料中了。”就听樊夫人欣喜的对她道:“锦儿,你父亲信中说要接咱们回京,这下好了,去了京城,你爹一定会给你找一份好亲事。”

“娘,你想的太美好了,咱们去了京城,爹要将咱们认回去,你只能为妾。”徐明锦叹息着道:“娘,那样的话,你会很苦的。”

“娘不怕苦。”樊夫人道:“只要你能有个好归宿,你弟弟有个好前程,娘吃点苦也心甘情愿!”

“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们住在柳城,女儿的婚事是娘您自己把握的,如果去了京城,那您就将女儿的婚事自主权拱手让给了徐夫人。到时候,她随便给女儿配个阿猫阿狗的,您也没有办法阻止。”

“不会的!”樊夫人急道:“你爹不会放任不管的!”

“娘,内宅归主母管,我爹他到时候也不好插手。”徐明锦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娘,去了京城,咱们才算是羊入虎口。”

樊夫人道:“你说的太严重了,什么羊入虎口,那是你爹爹!”

徐明锦腹诽道:“我到是宁愿他不是我爹爹!”她不死心的劝道:“娘,你好好想想。”

樊夫人道:“你不是要开绣庄吗?以前你爹爹没有来信叫咱们上京,娘由着你胡闹,如今,咱们不日就要上京,这绣庄反正么有开业,不如盘出去罢!”徐明锦一听就急了,感情她说了半天,樊夫人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啊!这时候,徐明锦反而冷静下来,她知道,一味的说去京城的不好,樊夫人反而不大相信。想着,徐明锦就慢慢道:“娘,如果把绣庄盘出去,那舅舅怎么办?”

樊夫人沉思起来。

徐明锦看她的表情,知道她正在担心樊毅臣。于是道:“娘,不如咱们将绣庄留给舅舅,一来,他能有个糊口的营生,二来,他生意做的好,赚了银子,那绣庄可是咱们的,就各分一半吧!这样,咱们到了京城,万一手头拮据,舅舅也能解了燃眉之急啊!”

樊夫人细细思量徐明锦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可行,徐明锦又在一旁添油加醋:“娘,自古嫡庶不两立,徐夫人不会让咱们好过的,娘您又没有了娘家,如果舅舅出息了,您也有个依仗不是吗?那徐夫人想要欺负我和明轩,也得掂量掂量不是吗?”

徐明锦最后一句话可是说到樊夫人心坎里去了,樊夫人笑道:“就你鬼灵精!好,都依你!”

徐明锦心里却没有意思高兴,她该怎么劝说樊夫人改主意啊!

距离她的生辰已经只剩十天了,也就是说,绣庄十天后开业,开业五天,她就要离开这里上京城去了,好舍不得这里啊!徐明锦心里涌上依依不舍的感情,虽然,她穿过来这里,才不过一个多月。

没有时间在这里长吁短叹了,徐明锦打起精神来,还有好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做呢!

她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所画的那些图,包括那张已经开始绣了的清明上河图,统统收拾好,交给秋云,让她带给已经住进绣庄的樊毅臣,并让秋云留在那里教那些绣娘怎么绣十字绣。秋云原本绣活就十分出色,再加上她学的认真,如今已经比徐明锦这个半吊子绣的好许多。徐明锦将她派给樊毅臣,就是希望她能趁这几天教会那些绣娘。将那副清明上河图完成。不然,她心里会有遗憾的。

弄完了绣图的事情,她又将樊夫人交给她练字用的那些诗帖收好,如今她的字已经练的似模似样了。弄完这些,她又开始想着绣庄的事情。

她决定,还是亲自去绣庄一趟吧!

徐明锦趁着樊夫人因她答应回京而高兴的时候,委婉的提出了她要去绣庄找樊毅臣交代一番的事情,樊夫人想着,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自己的哥哥,锦儿的舅舅,她们回了京城,大概是不会回来的,那么以后要再见面是不可能的了。于是欣然同意了徐明锦的要求。

和上次找樊毅臣的愉快心情不同,徐明锦这次的心情是带着那么一点沮丧的。樊毅臣一见她,就发现了她的不高兴,询问之下,知道了她们半个月以后就要上京的事情。他原本见到徐明锦的兴高采烈,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原本,他还想告诉徐明锦,他已经将绣庄的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所有的伙计绣娘也培训好了,秋云所教的十字绣的绣法绣娘们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那张清明上河图在大家的努力下,已经完成了一小半了,开业前肯定能绣好。对了,他已经将绣庄的名字想好了,就叫锦绣绣庄。然而,纵有千言万语,在徐明锦所说的那件事情之后,樊毅臣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了。

她们回京城了,那么自己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以前,就算是做乞丐,他也没有这么无助过,徐明锦让他做这个绣庄的掌柜,就如同黑夜里忽然闪现的那一抹亮光,转瞬即逝,他还没有高兴几天,这个如同做梦一样的事情就要醒了,徐明锦就是来提醒他,他该回去自己的世界了,他们,以后就再也不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樊毅臣颤抖着双手,他的内心也一样的颤抖:“你们走了以后,还会再回来吗?这个绣庄还没有开业就要关门了是不是?”

“不,绣庄照常开业。”徐明锦微微一笑:“舅舅,你在担心什么?就算我们以后不回来,你也可以去京城嘛!”

樊毅臣闻言,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徐明锦会这么说:“锦儿,你能说的详细一点吗?”他的神情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徐明锦却站起来在绣庄四周转了一转,到处摸摸看看,时而点点头,时而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她皱起眉头:“舅舅,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柜台那里放着一团数量不少但色气很差的绣线。与整个绣庄古色古香的气氛格格不入。樊毅臣安奈住紧张激动的心情,走上前一看,道:“哦,这个是整理放绣品的柜台下时,伙计发现的绣线,估计是上任老板遗留的,我正想着怎么处理。”

徐明锦伸手将那团绣线拿过来仔细的看,发现那线的质量还好,但不知道是受了潮还是怎么的,颜色非常的难看,徐明锦看那线的质量还上乘,于是道:“你准备将它怎么处理?”樊毅臣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丢掉了,这种线要是用来绣东西,一定会绣什么毁什么。”“那可不尽然哦!”徐明锦淡淡的道:“你将它再染一遍色,还是能用的吧?”

“能用是能用,但是跟上等的绣线还是有差异的,要是拿它绣东西,懂行的人很轻易的就能发现,这样,会损害绣庄的名誉的。”樊毅臣疑惑道:“你该不会是想将它绣了东西卖掉吧?”

“那怎么可能。”徐明锦道:“你都将用它的后果解释的那么清楚,我怎么会用。”

樊毅臣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丢了有些可惜。这绣线再染一遍的成本并不高,但是用了它的话,也会得不偿失。”徐明锦胸有成竹的道:“咱们可以将它绣一些帕子,小荷包之类的,开业那天可以当做赠品送给客人。”徐明锦笑道:“既然是赠品,客人就不好挑刺了。相反,每个买绣品的顾客得到这些个用这种绣线绣的赠品,还是很高兴的。”

“这样,就可以大卖咱们自己的绣品了。”

听完徐明锦的话,樊毅臣恍然大悟,连声赞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徐明锦道:“只是,就要辛苦一下那些绣娘了。”

“时间上是来的及的,辛苦一些,到时候每人多发一些工钱就好了。”樊毅臣道:“不愁没人做的,你放心好了。”

见徐明锦点点头,樊毅臣终于忍不住道:“锦儿,你刚刚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徐明锦装傻充愣:“哪句话?”

“就是那句:‘就算我们以后不回来,你也可以去京城’的话啊!”

“哦!”徐明锦将尾音拖得长长的:“那句话呀!”她见樊毅臣越来越着急,心下冷哼:哼,看你不相信我!以为我们去了京城就不管你了吗?她欣赏够了樊毅臣的着急后,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意思就是,我跟娘和弟弟去了京城之后,这个绣庄就交给你了。对了。你给它起的什么名字?”

“锦绣绣庄。”樊毅臣呆呆的道:“这是为什么?”

“舅舅,你也应该知道,我们进了京城,就是孤立无援了,你难道不觉得在京城家大业大声名显赫的叶家嫡女,尚书夫人的面前,娘跟我和弟弟,就像沾板上的鱼,等着被宰吗?”

樊毅臣闻言,浑身一颤。

“舅舅,娘跟我和弟弟,我们是你的亲人,我们需要你振作起来,当我们坚实的后盾!”徐明锦一字一字的道。

樊毅臣激动起来,原来,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她们需要我!一时间,一腔激动的热血,让他豪气万丈的道:“锦儿,你需要舅舅怎么做?”

“舅舅,我需要你将这间绣庄做大,你能够培养一批心腹,然后,将这间绣庄交给心腹,舅舅你能够上京城,再开一家绣庄!不,以后要开许多个!你要快速的发展壮大起来,才能保护娘跟我和弟弟!”

樊毅臣听的激动不已,他没有想到妹妹和外甥女对他寄予了这么高的期望!

临走之前,徐明锦用很认真的语气对樊毅臣道:“舅舅,你还是快点给我娶个舅妈吧!”

樊毅臣正沉浸在要创造一番事业的豪情万丈中,冷不丁听到这句话,立刻睁圆了眼睛。

“咳咳,不急,不急。”好半天,樊毅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徐明锦笑了一下,然后郑重其事的道:“舅舅,你可不要让我等得花都谢了!”

樊毅臣“……”

从绣庄回来的徐明锦,心情比之去之前,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去了京城前途未卜,但留在柳城的风险也很大,既然母亲想要去,那她就陪着去吧!毕竟,母亲的心里是有父亲的。徐明锦暗暗道:娘,你放心,锦儿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跟弟弟的!

从绣庄回来,徐明锦很意外的被请去了樊夫人的梨园,这时候,樊夫人一般都自己一个人呆着,从不许人打扰的,这时候叫她来,还是她看望完舅舅回来的当口,那么樊夫人找她十之**是为了舅舅,徐明锦心下了然。

果不其然,樊夫人叫她来就是为了问樊毅臣的事情。

“娘,你不用担心,舅舅他将绣庄打理的妥妥帖帖,他自己的身体早已经痊愈了。”徐明锦去看樊毅臣的时候,原本是想问问他的身体状况的,但是,她一见樊毅臣,就将自己想问的话咽回去了,只因,樊毅臣真的是犹如脱胎换骨一般,再也不见之前的颓废邋遢,整个人精神焕发,站在那里还有点翩翩公子的味道。

“那就好,那就好。”樊夫人喃喃的来回说了好几遍,这才笑道:“锦儿,看来我们不用担心你舅舅了,他一定会过的很好。”

“是的,娘。”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绣庄开业的时候。

徐明锦软磨硬泡了许久,最后还启用了眼泪攻势,这才让樊夫人松口让她去绣庄看热闹。

“锦儿,你就坐在轿子里,远远的看几眼就行了,可千万不要上前去啊!”樊夫人虽然答应让徐明锦去,但仍然是忧心忡忡,她反复交代徐明锦的就是这几句话。

“娘,锦儿知道了!您还要说几遍啊!您再说,天可就黑了,得,女儿就不用去了!”

樊夫人闻言,嗔道:“这孩子!得,娘不唠叨了。你赶紧去吧,”然后又吩咐许嬷嬷:“多带些家丁护着小姐,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老奴遵命。”

半响过后,徐明锦终于整装待发了,她努力忽略掉身后跟着的那一群人。尽管那是樊夫人担心她的表现。

终于出发了。坐在轿子里行不过半里,徐明锦就觉得热的难受,轿子里密不透风,又闷又热。她忍不住将轿帘掀开,迎面有微凉的风吹来,徐明锦顿觉舒服起来。然而,下一秒,轿帘就被一只手飞快的拽下来,徐明锦回头一看,是许嬷嬷。她一脸的不赞同;“小姐,您忘了上次去白云庵的路上发生的事情了吗?”徐明锦一听,就想起她遇到的那个妖孽男,两人的初次见面就是一个在轿子里掀开了轿帘,一个打马从轿子旁经过……徐明锦忽然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她不再说话,默许了许嬷嬷的行为。

徐明锦忽然好怀念现代的生活,没有这样那样,各种各样约束女子的条条框框,她笑可以开怀大笑,哭可以哭的撕心裂肺,不用笑不露齿,不用温婉端庄。不用担心无法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不用坐在这热的闷死人的轿子里!

然而,她现在只能坐在这热死人的轿子里无法出去透气。

一路无话,等到了绣庄那条街,远远地,就听到了鼎沸的人声,同时,马车慢了下来。张栓子在外面道:“小姐,前面人太多了,咱的马车过不去。”徐明锦已经习惯了张栓子替自己办事。这次来绣庄,怎么能少的了他呢?张栓子是和车夫小冬子一起坐在马车外面的。

徐明锦对许嬷嬷道:“嬷嬷,现在我总可以掀开帘子看看吧?不然,岂不是白来了!”许嬷嬷点点头,徐明锦对张栓子道:“将马车停在这里吧。”马车外张栓子和小冬子一起应了声是,就一起跳下车,候在一旁。

徐明锦将帘子掀开,就发现马车停在绣庄正对面,距离门口也不过十来米远。她从马车窗口望去,正好可以将绣庄门前的情景一览无余。

“锦绣绣庄?”徐明锦一看见门上牌匾里是这几个字,就一阵无语。那天,她去绣庄看望樊毅臣,期间,两人说起绣庄名字,他告诉自己,他起的名字就是锦绣绣庄。当时徐明锦就十分鄙视这个名字,一点也不好听!她当时强烈抗议起这么个名字,但樊毅臣说了,这个绣庄,当初是她要开的,要是没有她,就没有这个绣庄。所以,他才会给绣庄起这么个名字。徐明锦以为自己当时抗议过了,樊毅臣大概会照顾自己的心情,给绣庄换个名字,没想到,她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她以为,自己成功将樊毅臣拉拢过来,又成功的激的他斗志昂扬,也一定会听她的意见,给绣庄七个文雅一点的名字。没想到啊!没想到。

徐明锦哀怨的望了锦绣绣庄一眼,眼神里充满控诉,不知道她控诉的是锦绣绣庄这个土土的名字,还是控诉没拿她意见当回事的樊毅臣,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在轿子里看的不过瘾,徐明锦向许嬷嬷提出了自己要去绣庄里看一看的想法。遭到了许嬷嬷的拒绝:“小姐,您出门前答应夫人只在轿子里看一看的,你忘了?”

徐明锦嘟嘴:“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我娘她这么会知道?”

“小姐,你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老奴回去这么跟夫人交代啊?”许嬷嬷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你难道不怕夫人担忧吗?夫人就是怕你凑热闹,才让老奴跟来的啊!”

“嬷嬷,你看,去绣庄里面的,都是一些夫人小姐,又没有男子,我又不去招惹她们,又怎么会有事呢?”徐明锦望望锦绣绣庄的方向,又扭头眼含热泪的多许嬷嬷道:“这是我临回京的最后一个愿望了,错过了,我会遗憾终生的。嬷嬷,您不要让我心里有遗憾好不好?”许嬷嬷被她的眼泪攻势弄得溃不成军,只得弃甲投降:“好吧,但是,进去看一眼,咱就回,啊?”

徐明锦自然点头同意,于是,几人就下车,朝着绣庄而去了。徐明锦会回头看看自己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感慨万分,樊夫人也太杞人忧天了吧?她又不是傻瓜,怎么可能在自己绣庄里被人欺负?她又不是小孩子。但是,徐明锦还是感动,有人无微不至的灌快,是个人都不好说什么啊!徐明锦忘了,她如今只是一个不到十二岁的小孩子,不是什么大人。

徐明锦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穿过人群,进了锦绣绣庄,惹的许多人侧目。纷纷议论这是哪家的小姐,年纪这么小,却已经隐隐有了绝世佳人的风采。因徐明锦从未参加过什么聚会,竟无人识的她。徐明锦对那些议论声充耳不闻,她旁若无人的在绣庄里慢慢的逛起来。

徐明锦一眼就看到那副巨大的清明上河图,它被挂在嘴醒目的那面墙,足足占满了一整面墙。此刻,它的面前聚集了绣庄里最多的人,不停地有赞叹声从人群中传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一副巨大的绣品,不由的啧啧称奇,待走近了观看,竟然发现这幅图的绣法竟然是前所未见。越来越多的人聚到清明上河图前面,徐明锦也早就凑到跟前,仔细看了针脚一眼,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那些绣娘绣的,超出她想象的好。

看完了清明上河图,徐明锦挤出人群,来到摆放着琳琅满目,晃花人眼的绣品的柜台前,那里也同样聚集的许多人,徐明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柜台后面的樊毅臣,只见他身着一身干净的儒衫,虽是掌柜打扮,但他笑容满面,看起来愈加的风度翩翩。樊毅臣做了这么多年的乞丐,总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他原本的长相众人到是忘了。他忽然变成这么风度翩翩的额样子,与年少时轻浮的样子大相径庭。众人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他来。

徐明锦上次看望他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当时,她与樊毅臣探讨过,她的意思是隐姓埋名,换个名字。毕竟他以前的名声实在不好,众人十分讨厌他。说不定会影响绣庄的生意。但樊毅臣不同意,他表情沉重的道:“舅舅被人歧视了半辈子,不想被人歧视了,舅舅想要用自己的手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

徐明锦道:“是我想的不周全,忽略了舅舅的感受。可是,舅舅,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要怎么告诉大家,你不做乞丐,忽然变成掌柜的原因?”

樊毅臣道:“锦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徐明锦难得看到樊毅臣露出微笑,她奇道:“什么事?”

樊毅臣道:“那还得从我在齐氏药铺养伤,你去看我的那次讲起。”他微微一笑,道:“那天,你跟我讲了许多,我答应做绣庄的掌柜。后来天色将晚,你回去了。我准备休息的时候,李掌柜忽然来找我。”

“他找你做什么?”徐明锦惊讶的问,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李掌柜告诉我,他支持我做掌柜,而且,他希望我用原来的名字,如果有人来找麻烦,他会帮我解决。那些破庙里的乞丐他已经都解决了,我没有后顾之忧了。现在我只要对外称是绣庄的老板见我洗心革面,好心收留我,让我来做掌柜的就行了。”

徐明锦道:“这么好心?他为什么要帮助你?”“李掌柜说是泽公子临走时交代他的。”说到这里,樊毅臣道:“那些你给我的银子,让我伤养好之后交给李掌柜,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收,说泽公子交代了。我只好将将那些银子用来做绣庄的修整费用了”

徐明锦已经好久没有听到泽公子这个名字了,闻言一愣,想了一下,才知道这泽公子是何许人也。她道:“那如果有客人问起这绣庄的老板,你怎么说?”

樊毅臣微微一笑,道:“我就告诉大家,绣庄老板不希望大家知道他,还请各位原谅。”

徐明锦称赞道:“这样也好,总之我跟娘是不好出面的,你又不好说这绣庄的老板是你,这样安排挺好。”樊毅臣一听就急了:“舅舅怎么会是绣庄老板?”

“你是!”徐明锦郑重的道:“舅舅,我跟娘去了京城,绣庄好的事情就是你说了算,你当然就是老板了!只不过是幕后老板。咱说好了,挣得钱,五五分。”

樊毅臣摇摇头:“不行!挣得钱是你们的,你每个月给我发掌柜的月饷,就行了。”徐明锦正色道:“舅舅,虽说开修装的钱都是母亲出的,但是我们就要上京去了,以后修装的事情还的你操心。你拿一半并不多,母亲是同意的。舅舅,你不是要血耻吗?我给了你机会了,就看你怎么把握了!”

樊毅臣闻言,还是摇头,徐明锦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舅舅,你的多存点钱,我还等着你给我娶舅母呢!”

徐明锦道:“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啊。”

徐明锦正回忆的起劲,耳畔忽听得樊毅臣用他那洪亮的声音道:“吉时已到,响鞭炮吧!”一时间,只听得噼里啪啦的片炮声震耳欲聋。盖住了那些夫人小姐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所有人都停下口中的交谈,屋子里的,捂着耳朵还伸头去望,外面的,一窝蜂的人捂着耳朵涌进来,一时间,人满为患,好不热闹。

徐明锦被人群挤的无法喘气,春杏和秋云两个,衷心的护在她周围,将那些挤过来的夫人小姐推到一边。场面好不混乱。许嬷嬷更是被挤的差点摔倒了,她心里十分后悔答应了徐明锦下车进来,失算啊!

好容易鞭炮声响尽了,众人这才松开耳朵,整整衣衫,恢复原本的从容淡定。只是,因了那些挤进来的人之故场面还是有些混乱。这时,就见樊毅臣道:“蒙各位乡亲父老厚爱,本绣庄开业,今日内所有进庄买绣品的客人,本庄都有礼品赠送!”说着,他叫伙计端上来两大盘各式各样的荷包,帕子,穗子。样子精巧别致。引得那些夫人小姐都上前去看。

那些东西的样子当然都是徐明锦画了样子,让秋云绣的。前世,小时候,她对这些挺感兴趣,学了一点。不过,这么多的荷包帕子,却都是绣庄的绣娘绣的。秋云绣的都给徐明锦用了。徐明锦抗议,秋云却坚持:“小姐,您不能自己都没得用啊!要是夫人知道了,还不得以为,我们都偷懒了,不将我们撵了出去才怪!”徐明锦只好投降。

那些夫人小姐被赠品诱惑着,纷纷挑看那些绣品。

樊毅臣这才有功夫跟徐明锦打招呼,说是打招呼,其实就是互相微笑示意,在这种场合,又不好明目张胆的去惹人怀疑。樊毅臣见到徐明锦来,非常高兴。让小厮带她去楼上雅间,自己随后就去。

正在这时,一个女子喊住了樊毅臣:“掌柜的,你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绣庄里的绣品呗!”

樊毅臣一愣。

客人们都是自行去看的,没想到这位小姐会让掌柜的介绍。樊毅臣愣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他丢给徐明锦一个你先去的眼神,对那女子微微一笑:“能为小姐服务,我感到荣幸之至。”他走到小姐前面,保持者两步远的距离,道:“小姐这边请。”

樊毅臣领着那女子在柜台前一一将那些绣品娓娓道来:“小姐,您看,这是一幅正宗的苏绣……”那女子忽然打断他道:“这是什么诗?”原来,樊毅臣给那女子介绍的,正是徐明锦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画的那张题了《爱莲说》里诗句的荷花图。

樊毅臣正要回答,就听那女子念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那女子的声音不小,店里大部分人人都听到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么精彩绝伦的诗句,敢问是何人所作?”那女子激动道。

樊毅臣正想回答,是我外甥女徐明锦所做,就听张栓子在一旁道:“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的樊掌柜所做的诗了!”

却原来,徐明锦得了樊毅臣让她先去的眼神,却没有走开,她饶有兴趣的看着那跟樊毅臣站在一起的女子,只见那女子步履轻盈,身形灵动。脸庞如同出水芙蓉,她梳着涵烟芙蓉髻,身上穿着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徐明锦一看,就知道她一定有些来头,她站在樊毅臣跟前,徐明锦怎么看,都是一副才子佳人的画面。听得她问樊毅臣那首诗是何人所作,她灵机一动,忙吩咐春杏叫来张栓子,这般如此的说了一番话。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

樊毅臣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惊的恍不过神来,过了许久,他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看徐明锦,只见她正意味深长的望着自己,示意自己不要揭穿这件事。

众人也反应过来,都挤过来看那句诗,不停地赞叹着。那女子更是激动万分的道:“敢问掌柜的怎么称呼?”

樊毅臣听到她问自己名字,想着,这正是正名的好时机,于是,正色道:“在下樊毅臣,不过是这间绣庄的掌柜,区区贱名,不敢劳小姐挂怀。”他这话一出,满堂的客人比刚才念诗的时候还要静。四分之一秒后,人群就炸开了锅。

“什么?他就是那个败光了樊家的败家子樊毅臣?他不是当了乞丐了吗?”一个夫人惊讶道。“是呀,樊毅臣不过是个乞丐,丑死了!怎么可能是这副翩翩公子的模样?我不会是听错了吧?”另一个夫人不敢置信的道。她旁边一个贵妇模样的夫人露出鄙夷的神情,附和道:“对呀,对呀,我是不相信的,樊毅臣那个败家子跟掌柜的,那可是判若云泥的两个人呀!”其余夫人都纷纷附和。

樊毅臣想过大家知道后会鄙夷他,会辱骂他。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大家会不相信他。

众人议论了半天,无论樊毅臣如何解释,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他。徐明锦微微一笑,她可怜的舅舅,还不知道原因在哪里,他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呢!要不要提醒一下他?好吧,回去写信告诉他。徐明锦想着,望着那些七嘴八舌争论不休的夫人小姐,哀叹一声,都是男色热的祸呀!

樊夫人长得倾国倾城,生的女儿儿子都不差,没有理由自己哥哥长的丑呀!樊毅臣原本就容貌出色,虽说在乞丐堆里打滚了这么些年,饱经风霜又忍饥挨饿的,仍丝毫没有减少他的魅力。年少时他便是翩翩公子一枚。如今早已褪去了青涩,二十八岁的男子,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今天来绣庄里的夫人小姐丫鬟婆子的,哪个没有偷偷瞄他呀!他现在告诉她们,他是她们曾经最不屑鄙视的樊毅臣,她们怎么可能接受的了!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这时,只见一个年岁稍长的妇人走出来,仔细的端详了樊毅臣的面容,然后笃定的道:“没错,他是樊毅臣!”闻言,众人皆哗然,纷纷道:“徐夫人如何断定他是那个败家子樊毅臣?”

原来,那位妇人正是徐氏一族的族长夫人,德高望重,众人不敢怀疑她说的话,只是希望她能解了她们的困惑。

徐明锦却心下一跳,徐氏族长夫人?她偷偷抬眼去望,只见那妇人的穿衣打扮果然华丽非常,只是一双丹凤眼射出的光芒凌厉无比。徐明锦心下一凛,这个人妇人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但愿她嘴里不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子时,我见过他,依稀就是这副模样,现在他成熟稳重了,大家都没有认出来,大家再仔细想想,说不定见过他没败家之前的夫人还是能想的起来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拿眼去瞧樊毅臣,越看,越觉得她说的是对的,这时,好多人都纷纷认出樊毅臣来,齐声道:“徐夫人说的有道理。他就是樊毅臣!”

众人虽认出樊毅臣来,但却没有一个人发出鄙夷的声音,大家都纷纷称赞道:“不错,不错,能写出那样的诗句来,说明他已经幡然悔悟,洗心革面了!”

这时,刚刚那名叫樊毅臣给她介绍绣品的那位女子,上前道:“不知那副绣品的价钱几何,我买了!”

众人立刻就炸开锅,都道:“卖给我!卖给我!卖给我!”

徐明锦看着那些夫人小姐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微微一笑,心道:“太好了!这下子可以大赚一笔了!”她扬手叫过来张栓子,低声交代他一番。张栓子听完,赞叹无比的对徐明锦道:“小姐,你太厉害了!”徐明锦催促道:“要赞美我回去再说,现在赶紧去办事!”张栓子哎了一声,就连忙跑去樊毅臣身边,低声对他讲了徐明锦交代给他的话。樊毅臣眼睛一亮,好主意!

樊毅臣扬声道:“各位,请静一静。”他的声音醇厚而又磁性,穿透力又很强,此话一出,大堂里立刻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各位,我们绣庄开门做生意,讲究的就是和气,和气生财嘛!既然大家都想买这副绣品,我们也欢迎大家来买,可是,大家都要买,这绣品却只有这么一张,在下不才,想出个法子,不知大家可赞成?”

众人闻言,都纷纷道:“樊掌柜有什么法子,就说吧!”

“大家都想买,我们绣庄也不能厚此薄彼,只卖给这个人,那么其他人就只能遗憾回家,我决定,这绣品卖给谁,由大家说了算!”众人纷纷道:“这是何意?”

樊毅臣微微一笑,环视了众人一周,那些被他眼光扫到的小姐丫鬟都露出了害羞的表情,纷纷低下头来。

“今天,谁出的价钱最高,谁就可以买走这副绣有我写的诗的绣品!”樊毅臣道。

众人都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没有出声。还是那个刚刚第一次买绣品的女子道:“我出一千两银子。”现场安静了几秒钟,很快,就有不甘示弱的声音道:“我出一千五!”然后又有人道:“我出两千两!”

“我出两千五!”

“我出三千两!”

“我出三千五百两!”

“我出一万两!”

最后一个声音压倒了所有的声音,徐明锦惊喜万分的去看那是谁,这么有眼光,一望之下,才发现是那位要樊毅臣给她介绍绣品的那女子。徐明锦看着她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以及偷偷瞄樊毅臣的眼神,徐明锦知道,她舅舅生命中最漂亮的桃花已经悴不及防的盛开了。

樊毅臣也被惊到了。

众人也被那女子财大气粗的样子惊到了。有人道:“阎知府家的千金就是财大气粗。得了,咱们去看别的绣品吧。”众人纷纷掉头去看别的绣品去了,只剩下那女子在樊毅臣面前。那女子笑道:“我叫阎雨薇,今日我出门没有带这么多银子,我先把绣品拿回去,明日再将银子送来如何?”

樊毅臣道:“小姐说笑了,您请便。”

阎雨薇微微一笑,命丫头将绣品带好,就告辞出去了。

徐明锦高兴的不得了,她这家绣庄,总共才一千两,这一下子就赚了一万,太爽了!徐明锦高兴完,眼睛瞄到徐夫人正出神的望着那副清明上河图,心下一动,又一个财神!她立刻吩咐春杏教给张栓子一句话:要清明上河图的,最低价五万两!

当张栓子告诉樊毅臣这句话的时候,他立刻就惊的合不拢嘴。但是,还未等他好好消化这个消息,就看见一位贵妇人正缓缓朝他走来,樊毅臣认出这就是刚刚认出他来的那位徐氏族长夫人,他行了一礼,道:“徐夫人安好。”

徐夫人在他面前站定,用眼光打量他一番,那种探究的眼神令樊毅臣浑身不自在起来。

良久,徐夫人慢慢道:“这家绣庄的老板,可是令妹?”

樊毅臣闻言,浑身一抖,他能感觉的到,这徐夫人来者不善。但是,他又不是吓大的,樊毅臣淡淡道:“夫人高看我妹妹了,她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这家绣庄的老板另有其人。”

徐夫人闻言,不屑的望着他:“别装了!事情怎样,我都一清二楚!你不用演戏了!我找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拆穿这件事。”樊毅臣不为所动:“徐夫人说笑了,这真不是我妹妹的绣庄。在下身正不怕影子歪,徐夫人,你有话就直接讲好了。”

徐夫人鼻子都气歪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她恶狠狠的道:“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这是樊玉瑶的绣庄,你回去告诉她,这副什么清明上河图,族里决定将它充公,不日送往京城,徐尚书将它献给皇上,定能官升一级,她樊玉瑶也能多得些好处不是吗?”

徐明锦就站在不远处密切关注这这边,徐夫人的话她也听到了,一时间怒极反笑,什么叫做仗势欺人,什么叫做强取豪夺,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樊毅臣却仍旧镇定自若:“徐夫人要是这么想就错的太离谱了,不过,看样子,你是想要那副清明上河图了,原本,它是镇店之宝,老板说不卖的,不过既然德高望重的徐夫人想要,您又是要将它送往京城献给徐尚书的,这件事情有点大,小的无权做主。不如这样,徐夫人,您先随小的上楼上雅间略坐一坐,等小的去请了老板来,您看如何?”

徐夫人狐疑的看着樊毅臣,难道,她的揣测有误?不管怎样,她对那副清明上河图都势在必得!且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夫人思量完,就点点头,然后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上楼去了。

樊毅臣眼看着徐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这才露出焦急的神色。他不由的望向徐明锦,却见徐明锦对他微微一笑,示意他不要着急。樊毅臣疑惑的道:“难道你有办法?”

徐明锦只是悄悄交给春杏一件东西,遥遥对樊毅臣用口型道了两个字:五万。就转身去看别的绣品了。

等那件东西到手的时候,樊毅臣才知道,那是一块双鱼玉佩。他疑惑不解,徐明锦给他一块玉佩干什么?张栓子悄悄在他耳边说:“樊掌柜,小姐说了,你将这块玉佩拿给徐夫人看就行了。”樊毅臣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张栓子道:“你就相信小姐吧!”

听得张栓子这句话,又想想徐明锦做过的事情,他忽然信心倍增。

“你赶紧回去锦儿那里,说不定她还有事情要你做,我先走了。”樊毅臣打发完张栓子,又叫了个信的过的伙计看守者柜台,自己往楼上找徐夫人去了。

徐夫人在雅间里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见只有樊毅臣一个人上来,立刻露出嘲讽的笑容:“你请的老板呢?我就说嘛,这绣庄就是樊玉瑶的,你还说不是,想骗我?门都没有!赶紧的,将楼下那副清明上河图收好,我要带走。”

樊毅臣见他说完了,就拿出那块徐明锦派张栓子交给他的玉佩拿出来,在徐夫人面前一亮。

徐夫人立刻瞪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樊毅臣的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他淡淡一笑,道:“徐夫人,在下的老板如今人在京城,恕不能来见你,小的给您赔罪。”

“不,不用赔罪,你,你老板是太子?”徐夫人哆哆嗦嗦的道。

这下轮到樊毅臣大吃一惊了,他没想到这么一块玉佩,居然有这么大来头!那他外甥女怎么会有这块玉佩?难道,是捡的?

樊毅臣惊讶过后,立刻恢复镇定,道:“徐夫人还有什么疑问吗?那张清明上河图需要帮您包起来吗?”

“不,不,不用了。”徐夫人此刻哪里还有刚刚在楼下耀武扬威的劲。

樊毅臣微微一笑,道:“徐夫人,您误会我的意思了。”见徐夫人立刻望过来,樊毅臣越发慢条斯理的道:“这间绣庄里的东西,我主人发过话,都是要卖掉的,那张清明上河图绣品,我看您是真心喜欢,又是诚心想要,我看在徐尚书的面子上,便宜点,五万两卖给你好了。”

徐夫人嘴角直抽搐,五万两?还不如去抢!

樊毅臣道:“徐夫人,您也看到了,刚刚那么小一副荷花图,就卖了一万两,这清明上河图可是从古到今,就这么一张啊!上面的图形那么复杂,人物绣的那么生动传神。徐夫人,您见过吗?”徐夫人愣愣的摇摇头,樊毅臣心里偷笑,面上却半点不显。他信誓旦旦的道:“说它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我们主子原本是要卖十万两的,但是看在徐尚书的面子上,给您少了一半的价钱啊!走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徐夫人,您想想清楚吧!”

徐夫人闻言,确实有些心动,但五万两也不少啊!她有些肉痛那些银子,照她原本的打算,是准备一文不花的拿走的。

樊毅臣看徐夫人的表情,猜到她是肉痛银子而犹豫不决,于是添油加火道:“徐夫人,过了今天,可就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从明天起,我们绣庄就放出风去,十万两银子,我相信舍得买的人不在少数。”

徐夫人一听这话,终于咬牙道:“好,五万两,我买了!”

樊毅臣心里高兴的心花怒放,面上却平静看不出一丝兴奋来,他对徐夫人道:“夫人,您看,是我们给您送到府上,还是?”

徐夫人道:“还是我自己拿回去吧!”都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心有不甘,想浑水摸鱼,坑樊毅臣一把。

反正太子远在京城,她可以污蔑樊毅臣,她已经给过银子了,是他将银子弄丢了,她就不信,樊毅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掌柜,太子还能不信徐尚书而信他?

樊毅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徐夫人心里的想法?他淡淡道:“那就请徐夫人付了银子再拿绣品吧!”徐夫人愤愤道:“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银子,我先将绣品带回去,回去就让小厮将银子送来。”

樊毅臣道:“对不住,徐夫人,清明上河图太珍贵了,为了稳妥起见,您还是回去拿了银票,再来拿绣品吧!”

徐夫人恼羞成怒道:“这么,我徐氏族长夫人的话你都不信?”

樊毅臣道:“徐夫人,小的不是不信您的话,只是,这是绣庄的规定。”徐夫人闻言,嗤笑道:“那刚刚阎知府家的小姐,你不是巴巴的让人家将绣品带走了吗?”樊毅臣道:“徐夫人,这不一样,您拿的是我们绣庄的镇店之宝,阎小姐拿的不过是小的题了几句歪诗的小小荷花图而已,不能相提并论的。而且,阎小姐已经派人将银子送来了。”樊毅臣是骗徐夫人的,送银子哪有这么快的啊!

徐夫人怀疑道:“真的?”樊毅臣点点头。徐夫人终于无话可说。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一会儿我派人将银票送来,再拿清明上河图。”徐夫人说着,心里剧痛无比,五万两银子啊!顶的上她一大半嫁妆了!

徐夫人肉痛的出了雅间,下楼去了。樊毅臣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疑问,他实在不知,徐明锦这么会跟太子扯上关系?带着疑问下了楼,樊毅臣发现,绣庄里的绣品已经卖掉多一半了!那些赠品也送的差不多了。今天真是一个吉利的好日子,财源滚滚啊!樊毅臣抛开心里的疑问,想着有空了再问徐明锦关于太子的事情,他将那块玉佩交给张栓子,看着他交给了徐明锦,这才又回到柜台前,继续尽职尽责的做他的掌柜。那些姑娘丫头们,见他露面了,又纷纷围拢过来。

徐明锦已经将绣庄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她收了玉佩,看着那些围拢在樊毅臣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那一张张羞怯的小脸,十分庆幸的发现,当初找樊毅臣来做绣庄的掌柜,还真是找对人了!

徐明锦感叹完,就叫张栓子去告诉樊毅臣,她要回家去了。

从锦绣绣庄里出来,一直到坐上马车上,徐明锦还是很兴奋,一下子有六万两银子进了口袋,面对意外之财,谁都会心动的,徐明锦也不例外。许嬷嬷这时候才感叹的道:“小姐今天就像是出笼的鸟儿,欢腾死了!”徐明锦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嬷嬷,回去告诉娘,你说她会不会高兴啊!”徐明锦道。

“夫人当然开心了,只是,小姐,你要怎么跟夫人解释玉佩的事情?”许嬷嬷道:“小姐忘了?临走前夫人特意交代你不要进绣庄去。”徐明锦闻言,思索片刻,就喜笑颜开的道:“那就将玉佩那一段略过去啊!至于娘说不让我进绣庄,我就不说,你们来说好了?”

许嬷嬷与春杏等人皆无语。

“对了。”徐明锦忽然想起一事,对春杏道:“你抽个空子,问问张栓子,他要不要跟我们一块上京?”

春杏闻言,笑的兴高采烈:“不用问!小姐,张栓子前天跟我说了,他如今已经辞了那家铺子的活计,让我问问小姐,可不可以带他上京去呢!”

徐明锦似笑非笑:“哦?你前天去见张栓子了?我怎么不知道?”

春杏气呼呼道:“小姐你又打趣我!前天,你不是让我去找张栓子给樊掌柜送绣图吗?你忘了?”徐明锦哦了一声,道:“我就是忘了。”

徐明锦又道:“你不问他要上京去不,但也得告诉他,小姐我同意他去呀!”春杏翻个白眼道:“小姐,他如今就在外面,应该已经听到我们的谈话了,我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徐明锦道:“哦,这样呀。”停了停,徐明锦又道:“哎呀,我昨晚画的图今日忘了带来了,这样吧,春杏,你明天再跑一趟。”

春杏那副囧状,惹的几人都轻笑起来。

等回到府里,正好赶上吃午膳,徐明锦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给樊夫人请了安,顺便在她那里用午膳。因着今日不但是绣庄开业,也是徐明锦的生辰日,所以樊夫人这顿午膳一改往日的清淡素雅,多了许多徐明锦姐弟爱吃的菜,徐明锦是真饿,所以,樊夫人给她夹的菜她全吃光了。明轩也吃的不亦乐乎。

饭后,樊夫人拿出一个小锦盒递给徐明锦,她伸手接了,顺嘴道:“谢谢。”樊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跟娘还客气什么!”徐明锦这才想起自己说了什么,不由的汗颜,这都是习惯惹的祸啊!在前世,说谢谢是一种基本礼貌。徐明锦转移话题:“娘,我可以打开看看嘛?”樊夫人摇摇头,“等你回房了再看。”

樊夫人将徐明锦拉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道:“锦儿,娘对不起你,没有办法将你的生辰办的热热闹闹,这都是娘的错!”徐明锦摇摇头道:“娘,今天我很开心,再说,我才这么小,人家都是过四十大寿,五十大寿,六十大寿等等,才弄得那么宾客满座,客似云来的。您要是大办了我的生辰,我消受不起的。”

樊夫人还是觉得委屈了徐明锦。

“咱们要是到了京城,你爹一定会给你补办一个生辰的。”樊夫人憧憬万分。

徐明锦忍住了没泼她冷水。她这娘亲,也太单纯了吧?让徐若逸给她一个外室女儿在尚书府里大办生辰?那徐若逸的老脸可就丢尽了!徐明锦摇摇头,忽然就没有了过生辰的那种兴奋,不过又一想,等去了京城,估计她这几年内都不要想着过生辰了。许若逸放着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嫡女不疼,疼她一个外室之女?就算过生辰,轮的到她徐明锦吗?就算徐若逸疼她,给她过生辰,她不怕尚书夫人把她撕碎了啊!满打满算,这世界上,唯一惦记着她的生辰,唯一愧疚没有将她的生辰大办的,只有樊夫人一个了,她又怎么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惹的她不快呢?

徐明锦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樊夫人说什么,她都点头,不停地附和着她的话。母女两人一直说了许久的话,从徐明锦小的时候,一直谈到了锦绣绣庄今日开业的盛况。梨园里不停地传出欢笑声,一直到天色都黑了下来,樊夫人才催促着徐明锦回去。徐明锦又赖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去静园。

一回到静园,春杏就惊喜的道:“小姐,张栓子递消息说,那个什么族长夫人已经将那副清明上河图买走了。”徐明锦闻言,也高兴起来:“哦?那银子付了没有?”春杏抿唇一笑:“樊掌柜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徐明锦点点头,想了一想,又道:“那个徐氏族长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春杏闻言,笑脸立刻变怒容:“不是什么好东西!”徐明锦到是惊讶起来,她惊讶的是春杏的反应,就好像那个族长夫人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一样。“她怎么了?”春杏气呼呼的道:“小姐,你有所不知,当初樊掌柜将樊家弄的倾家荡产,据说是着了什么人的道,但是也没有什么人知道,只不过,樊家当初的家产,十之**都在徐氏族长家里了!”

徐明锦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难道是那个徐氏族长将樊家毁掉的吗?如果不是,那些家产这么会基本上在他家?

她在想,原来徐家族长跟许若逸是一丘之貉,说不定,两个人还狼狈为奸!将族长夫人今天趾高气扬的那些话回想一遍:“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认定这是樊玉瑶的绣庄,你回去告诉她,这副什么清明上河图,族里决定将它充公,不日送往京城,徐尚书将它献给皇上,定能官升一级,她樊玉瑶也能多得些好处不是吗?”这几句话蕴含的深意实在太多了。徐明锦不由自主的将这些事情全部联系起来。她大胆的猜想着:族长将与徐若逸有着婚约的樊家弄得倾家荡产又有什么好处?她心里另一个声音答道:“徐若逸就可以娶京城名门望族里的大家千金。从此官路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徐明锦冷笑,她这个父亲还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樊家败了,他退婚另取,世人最多说他一句世态炎凉。于他名声丝毫未损。只是,不知道,樊家的落败,究竟是徐氏族长一手策划呢?还是徐若逸也横插一脚了?或者是,徐若逸当年高中状元之后,家大势大的叶家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想悔婚另娶,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给徐氏族长写信,要他将樊家毁掉。这样他的退婚就名正言顺了,世人不会说他负心薄幸,只会说樊玉瑶不过是一个败家了的贫女,配不上他!

好阴险的心思!徐明锦思索着,不禁为她舅舅樊毅臣不值,他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内心常常悔恨不已,却不知道,他根本不是他以为的罪魁祸首,他不过是别人的替罪羊羔。真正的罪人不仅逍遥法外,说不定,这些年来用来铺他管路的那些银子,就是樊家的!

徐明锦被自己的猜想震惊的无以复加,她绝对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人面兽心的家伙!简直就是岳不群啊!

徐明锦将自己想到的一切都写进了信里。她没有证据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所以,必须有个人来寻找证据。这个人,樊毅臣当仁不让。她不能告诉母亲这件事,她对父亲执念太深,她说的,樊夫人不会信的。但是徐明锦相信,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的,总能还舅舅一个清白。恶人总会有报应的,只是时机未到。

徐明锦心情很乱,她没办法睡觉,又跑去书房练字。

一直到累的不行,徐明锦才昏昏睡去。临睡之前,她忽然想起,樊夫人给自己送了生辰礼物的,于是就拿过来慢慢拆开,里面是一支八宝玲珑簪,顶上一颗圆润细腻的大珍珠,泛着粉粉的光泽,美不胜收。她很奇怪,母亲什么时候买的这根簪子?她这么都不知道?徐明锦把玩了一会簪子,将它放在枕头旁边睡着了。

五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徐若逸信上所说接她们回京的日子。

这几天,锦绣绣庄的生意,好的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除了第一天卖掉的那张清明上河图和荷花图,卖掉了六万两银子,其余的那些前绣庄主人遗留的那些绣品,也一扫而空,卖了八百两。这个也很令徐明锦非常高兴。因着徐明锦还是按着原先的价格卖的,还有赠品赠送,所以擦能将那些并不是上等品的绣品卖掉,第二天,绣庄里就开始卖绣娘绣的那些了。生意仍然很好,这固然有第一天那两张高价图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那些夫人小姐丫鬟痴迷樊毅臣那张帅的无可挑剔的脸。

徐明锦生辰那晚写给樊毅臣的信,他很快就有了回复。他坚定的在信上写,他一定会将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敢算计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在信的最后,他委婉的提出,如果,查明这件事和徐若逸有关,她会不会袒护他,毕竟,徐若逸是她父亲。如果他报仇,她母亲会难过云云。

徐明锦的回复很冷漠。她在信上说,她跟徐若逸不过就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让他不用顾忌她,至于樊夫人,如果知道自己的双亲就是被徐若逸害死的,也一定会支持他的。叫他放心大胆的去查。

临别最后一天,樊毅臣叫张栓子给徐明锦送来了一封鼓鼓囊囊的信,徐明锦拆开,见里面是厚厚一摞银票。她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六万。徐明锦拿出来三万,要装回信封,张栓子阻止道:“小姐,樊掌柜说了,绣庄里还有近三千两银子,应付绣庄的开支,绰绰有余了。这些银子,他都让小姐带走,京城未知的风险那么多,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京城开销又大,这些银子小姐先拿去,不够用的话,捎个信,他会派人送去。”

徐明锦心下感动,但她确实不能将这些银子都带走啊!“那你带一万两回去。这是我最低限度。”徐明锦道。

“小姐,樊掌柜说了,他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齐氏药铺的李掌柜帮忙。对了,李掌柜跟他说,京城也有一家齐氏药铺,小姐要有什么事,拿着那块玉佩,也能找掌柜的帮忙的。”

徐明锦还是坚持要张栓子将银票带回去,张栓子无奈的道:“小姐,樊掌柜说了,今天小的要是将银票带回去,就打断小的腿。小姐,您就行行好,饶小的一命吧!”徐明锦噗嗤一笑:“你是我的人,他有什么权利打断你的腿?”但是却知道,樊毅臣是铁了心将银子给她了。

徐明锦不好还让张栓子将银子带回去,只得收下。张栓子这才喜笑颜开的回去复命了。

樊夫人从收到信的那刻开始,就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东西。除了那些笨重家具,床幔被子等等,凡是能带走的,都开始打包,被徐明锦拦住了:“娘,咱们带这么多,路上也不方便,再说了,舅舅还在绣庄里住着呢,那里终归不是个安身的地方,不如,咱们走了,就让舅舅住到府里吧?”

樊夫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欣然同意。徐明锦松了一口气,还好她劝住樊夫人了,要不然,等到了京城,徐夫人一看,这么多玲珑古玩,绫罗绸缎,头面首饰的,她们娘家樊家已经败落了。那只能是徐若逸给她们置下的,这么一想,徐夫人不妒忌才怪!就算樊夫人的这些东西,徐夫人看不上眼,可她不会允许自己的丈夫给别的女人置办的,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所以徐明锦尽量的将她们的行李一减再减,将樊夫人与自己的那些有些华丽的衣裳首饰都默不作声的留了下来。

徐明锦这几天一直潜移默化着樊夫人,她的中心思想就是:伏低做小。好在樊夫人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明白了徐明锦的意思。于是,当徐若逸派来的十几个家丁,四个嬷嬷终于赶到柳城来接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樊夫人只梳了个坠马鬓,上面斜斜地插了支银簪,一身素雅的几乎跟丧服差不了多少的衣衫,看着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旁站着两个同样营养不良的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这三个人虽说衣着朴素,但难掩秀丽。那四个嬷嬷,均露出不屑的神态,看到母女二人那倾城之姿,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其中一个嬷嬷小声嘟囔了句:“狐媚子!”徐明锦假装没有听到,只是用眼角扫了一眼那个说话的嬷嬷。

那些人看到这母子三人住的到是不错,但行李就少的可怜,才不过装了一辆马车,想到自家夫人去上了香都要几大车的东西,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态,当然,先前的警惕提防也消失了,不过是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孩子罢了。

那些下人也不说给樊夫人请安,只是其中一个嬷嬷越众而出,口中道:“既然已经收拾好了,姨娘与公子小姐们就请启程上路吧!早点到了京城,奴婢们的差事就可以交差了。”

徐明锦已经可以断定,这几个嬷嬷,还有这些人,一定是徐夫人派来的,这一刻,她忽然不想走了,就留在这里吧,可是,徐明锦看到,樊夫人已经起身,拉着她和明轩的手,就要朝外走,徐明锦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樊夫人不解的回头,徐明锦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只好跟着她的步子,只是将樊夫人的那只手篡的死死的。樊夫人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徐明锦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时,那四个嬷嬷中,刚刚说话的嬷嬷又道:“姨娘请留步。”樊夫人停下来,不解道:“还有什么事?”

那嬷嬷行了一礼,口中道:“老奴来时,夫人交代了,姨娘既然要经回京去,那这处房子就只能空着了,但是,这毕竟是徐家的产业。不能荒废了,夫人想着,姨娘将这处房子的房契交出来,夫人也好将它变卖或者是改建,都是徐家的产业不是?”

樊夫人闻言一愣。

徐明锦却是微微一笑,她道:“这位嬷嬷这么称呼?”那嬷嬷傲慢无礼的斜看她一眼,才道:“老奴姓周,小姐唤老奴周嬷嬷罢。”徐明锦不以为忤的道:“周嬷嬷,你怎知我们这处房子是徐家的?”

周嬷嬷从脖子里冷哼一声:“当然是老爷讲的。”

徐明锦回头看了樊夫人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如纸。徐明锦心里哀叹:我的亲娘啊!你有么有醒悟一点,我那个爹爹不是什么好鸟!

徐明锦感叹完,就换上一副泫然欲滴的表情:“嬷嬷有所不知,这处宅子的确是我爹爹买给我们的,可是,可是早在一个月前,我们因手头拮据,就将这房子卖掉了!”周嬷嬷一听,就急了:“你骗人!卖给谁了?”

“齐氏药铺的李掌柜,他见我们可怜,就将宅子租给我们住,你看,这是租凭。”徐明锦一点也没有介意周嬷嬷对她的不敬,她毕竟是徐尚书的女儿,再怎样,也是主子,她一个下人,也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可是,徐明锦要的就是周嬷嬷不将她放在眼里,她现在是很弱小的,在面对强大的徐夫人的爪牙时,她只有伏低做小。当然是不会傻的冒泡的去指责周嬷嬷。

周嬷嬷看了徐明锦拿出来的租凭,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终于怒不可遏的指着樊夫人道:“樊氏!你怎能将徐家的宅子卖掉!谁给你的权力!卖的银子呢?”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樊夫人已经被搞懵了,宅子没有被卖掉啊,为什么锦儿这么说?她哪里来的租凭?她下意识的看了徐明锦一眼,见她正对自己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樊夫人终于明白过来。是的,锦儿一定早有安排,她这样做,徐夫人想要吞掉这个房子的愿望就要落空了。而她兄长樊毅臣就不用背扫地出门了,她们留在这宅子里的那些珍奇古玩就保住了。樊夫人忽然想到,难道锦儿是怕将那些东西带去京城,会被徐夫人夺走,这才一直劝着她不要带那些东西吗?樊夫人看着徐明锦,露出欣慰的笑容,她的女儿长大了!居然会保护她了!

樊夫人正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当中,冷不丁听见周嬷嬷的咆哮声,吓了一跳。再听明白她指责自己的那些话,身为世家大族之女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家教,终于让她冷了脸。樊夫人冷冷的盯着周嬷嬷,看的她不自在起来。

周嬷嬷终于还是屈服在樊夫人身上那股不输于徐夫人的气场之下。她低下了趾高气扬的头颅:“请樊姨娘责罚,老奴失礼了。”

徐明锦对樊夫人摇摇头,樊夫人忽然明白过来,她上前一步,亲自将周嬷嬷扶起来:“嬷嬷说笑了,这原本是我的不是才对。”周嬷嬷被樊夫人亲自扶起来,她忍不住看了樊夫人一眼,狐疑起来:难道刚刚那个凌厉万分的樊姨娘,是错觉?她忍不住揉揉眼睛,再看一眼,眼前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樊姨娘啊!周嬷嬷这才放了心。又恢复成原先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徐明锦甜甜的道:“周嬷嬷,这一段时间以来,爹爹忙于公事,兴许是忘了,我娘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爹爹寄来的银子了,这阵子,我娘病了很久,一直卧床不起,家里没有银子给我娘看病,只好变卖了宅子,我娘才能活到现在。”说到这里,徐明锦的眼眶泛红了,有大滴的眼泪落下来。她暗中掐了一旁的明轩一把,明轩也跟着哭了起来。

周嬷嬷看到这幅场景,又看到樊夫人脸上的苍白病色,干裂的嘴唇,已经相信了八分,再来,周嬷嬷是知道的,她们这段时间没有收到银子,是因为银子被徐夫人暗中扣下来了。

周嬷嬷眼睛在丫鬟堆里搜寻起来,待她将眼睛在丫鬟堆里来回寻了几遍,也找不到红罗跟玉琴的时候,有些着急起来,樊夫人的病,看起来像是玉琴已经得手,红罗上次来信说她已经得手了,她很得徐明锦的喜欢,玉琴更是最得樊姨娘信任的,她好容易才威逼利诱成功收买玉琴的,可是,现在这两人呢?

徐明锦看着周嬷嬷的焦急样子,心中冷笑连连,她猜的果然没错,徐夫人果然在暗中动作连连!就是不知道这次接她们回京是徐若逸的意思,还是徐夫人的意思,前者无所谓,后者的话,她就要细细思量了!

周嬷嬷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红罗与玉琴,怕引人怀疑只得放弃了。

周嬷嬷看着那张租凭,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是齐氏药铺将这处宅子租给樊姨娘的,为期一年。还盖着官印。由不得周嬷嬷不信。就是拿到徐夫人面前,她也是没有办法怀疑的,周嬷嬷心里失望之极,她没有拿到房契,或者银子,回去说不定徐夫人一怒之下就将她的差事罢了,那她哭都没地方哭去!周嬷嬷正犯着愁,眼光忽然扫到那租凭上面的“为期一年”的字样,灵机一动,道:“这上面写着租期一年,你们说宅子一个月前卖的,那你们才租了一年,现在你们不住了,齐氏药铺退给你们的十一个月的房租呢?”周嬷嬷兴奋起来,回去说不定被罢职,但是,在罢职之前,先让我捞上一笔再说!要不岂不是太亏了!

徐明锦很光棍的道:“没有了。”

周嬷嬷闻言,气的差点吐血而亡。

徐明锦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爹爹来信,说要接我们回京,娘跟我与弟弟都十分高兴,我们都说,这次能回京,一定是徐夫人在爹爹面前替我们美言,我们才得以回京的,于是,那天将银子从李掌柜那里要回来后,我就去了一趟城外的白云庵,将银子都当做香火钱捐了出去,祝愿徐夫人福禄安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周嬷嬷气的浑身发抖,徐明锦跟念经似得,直将徐夫人祝福了整整一个小时,因是祝福徐夫人的,周嬷嬷不能,也没那个胆子去打断徐明锦。一直到徐明锦“念完经”她已经气得快要心肌梗塞了。

周嬷嬷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徐明锦已经道那些银子替徐夫人捐到庵里了,她总不能跑去白云庵查问一番吧?周嬷嬷气哼哼的对樊夫人道:“既是如此,天色不早了,樊姨娘,上路吧!”说完这句话,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细细思量徐明锦刚刚的话,忽然笑了起来,小贱人,终于抓到你的把柄了!

周嬷嬷一脸严肃认真的对徐明锦道:“小姐,您这么能称呼樊姨娘为‘娘’呢?能让您称呼‘娘’的,只有徐夫人一个!”徐明锦一脸的茫然:“我什么时候喊娘了?你听错了吧!”

周嬷嬷听得徐明锦在那里装模作样的否认,沉下脸来,正要发作,就听徐明锦道:“不管我喊没有喊娘,周嬷嬷的话都是金玉良言,锦儿受教了。”周嬷嬷一听,这才觉得好受一点。此时,旁边那三个嬷嬷催促着时间不早了,要赶紧上路,不然,晚上找不到投宿客栈。樊夫人点点头,左手拉着徐明轩,右手伸过来就要拉徐明锦,却见她摇摇头,对周嬷嬷道:“嬷嬷,那张租凭就不劳您费心保管了,我还是自己带着回京交给母亲吧!”

周嬷嬷原本已经悄悄将那张租凭笼到袖筒里,准备找个机会将之毁掉,自己再说没见过那张租凭,任她们舌灿莲花也说不清了!周嬷嬷都已经悄悄捏住一角了,没有想到这死丫头这样警觉,又落空了!周嬷嬷恨恨的放开手,她佯装经徐明锦提醒才想起的样子,拍拍手,恍然大悟的道:“哎呦,瞧瞧我这记性,将租凭给忘了!还是小姐记性好!”

周嬷嬷将租凭还给徐明锦之后,心下暗暗警觉起来,她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次次落空,都是因了这丫头的缘故,她还这么小,就如此有心计,看来,得跟夫人汇报一下了。

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出了府,此时,拉行李的马车已经先行一步了。

每个人神色不明,只有徐明锦佯装出来的天真笑脸和明轩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奇眼光有那么一点生机勃勃,等到上了马车,徐明锦听着春杏给她细说情况:“第一辆车坐着夫人。”徐明锦打断她:“这个还用你讲吗?娘还是我扶着上马车的,我能不知道吗?用的着你说吗?还有,不许再喊我娘夫人了!除非你活得不耐烦了!要喊姨娘知道吗!”春杏吐吐舌头,心想:小姐什么时候心情又差劲了?原来,徐明锦一上马车,那天真的笑脸就垮了下来。

光说我,你不也喊夫人“娘”吗?春杏腹诽着,却没有胆子触徐明锦的逆鳞。

“接着讲下去啊!我还等着听呢。”

春杏看徐明锦的神色不耐烦起来,忙接着道:“第二辆马车里坐着小姐您。”她见徐明锦又有要发飙的迹象,忙口齿伶俐的说了下去:“第三辆车里坐着明轩少爷,第四辆车里坐着那四个嬷嬷,那些家丁都骑着马在后面跟着。”春杏一口气说完,不给徐明锦插嘴的机会又道:“上马车的时候,那四个嬷嬷,原本打着要照顾夫人小姐少爷的名号,要上前面这三辆马车,被夫人拒绝了!”

徐明锦翻个白眼,道:“你真是死性不改!都说了要喊姨娘的。”春杏忽然祈求道:“小姐,奴婢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怕我喊夫人被那些人听到,我就会小命不保,可是,小姐,这一路上您就让奴婢多喊几声夫人吧!因为到了京城奴婢再也喊不了这两个字了!”

被春杏这么一说,徐明锦也伤感起来,她又如何愿意喊樊夫人姨娘呢?但这个世界规定就是如此。她也只能无奈的遵从。车厢里一时寂静起来,许嬷嬷和秋云曼紫都沉默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明锦忽然道:“张栓子有没有跟着来?”

春杏见徐明锦脸上的表情好些了,这才笑着道:“跟着呢!咱这辆马车就是他驾驶的。小冬子在明轩少爷车上。”

徐明锦听了,总算是不阴沉着一张脸了。几个人又说说笑笑起来。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就已经到了柳城门口。徐明锦微微将帘子掀开一条缝,果然,樊毅臣正站在路边,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做出一个保重的口型。徐明锦也回他一个珍重的口型,马车就已经驶过那里,除非扭头就看不到了。

徐明锦没有回头,她将帘子放下来,稳稳地坐好了。

不能给敌人任何把柄。谁知道那几个嬷嬷有没有在后面的马车上盯着前面的一举一动,她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徐明锦伸手摸着她随身带着的那个绣着兰草的荷包,那里面,装着樊毅臣令张栓子送来的六万两银票。徐明锦想着,这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回京以后做点什么呢?

徐明锦盘算着,她将这一想法说给许嬷嬷等人听,几人都非常赞同,只有许嬷嬷迟疑道:“小姐,这样抛头露面的做这些商人行径不好吧?”徐明锦笑着道:“嬷嬷,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抛头露面了?”许嬷嬷道:“绣庄开业那天,你不是去了吗?”徐明锦笑道:“嬷嬷,我那天是以客人的身份去哪里逛的,那天去了那么多的夫人小姐,嬷嬷,你总不能剥夺我逛绣庄的权力吧?再说,现在有谁知道我是锦绣绣庄的老板?”

徐明锦这一番话讲下来,许嬷嬷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她才无奈道:“小小姐嘴巴厉害,老奴说不过小姐。”徐明锦微微一笑,道:“嬷嬷,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是吧?”许嬷嬷道:“好了,小姐做什么,老奴都支持,总行了吧?”徐明锦道:“这才是我的好嬷嬷。”

一路欢声笑语不断,徐明锦在这样的氛围当中渐渐的,不再去想那些令她烦心的事情了。

中午,马车停下来,在一家客栈打尖。

坐了一上午马车的徐明锦,刚在包间内坐下来,就看见出去打探消息的春杏气呼呼的冲进来,嚷道:“小姐,那些个老货!太不将夫人与小姐放在眼里了!”徐明锦见不得她这么咋咋呼呼的样子,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秋云忙将春杏拉住了,暗中给她使着眼色,春杏这才反应过来,忙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樊夫人温柔问道。

“回夫人,奴婢刚刚在外头,听到周嬷嬷她们,给咱们点的菜,和她们吃的是一样的。”春杏气愤道:“他们居然让夫人小姐还有少爷,吃下人的饭菜!”

徐明锦也感觉很气愤,可是,她知道,那几个嬷嬷自己,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辱人,这一定是她们背后的徐夫人指使她们这么做的。徐明锦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这个徐夫人,处处设计,处处试探。如果她们态度强硬,徐夫人会让她们知道什么叫做做低伏小,如果她们态度服软,她会把你打的低到尘埃里去。徐夫人就是想通过这几个奴才,明目张胆的折辱她们!还叫她们有口难言!这招太狠了!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徐明锦发现,这可真是难办,她倒是愿意自己出银子吃饭住宿,可是让她连那些徐夫人派来的人一起养了,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敲响了。春杏跑过去打开门,就看见周嬷嬷站在门外,笑容满面的道:“给少爷请安,给小姐请安,给樊姨娘请安。”她口中说着请安,身子却是一动不动,站的笔直笔直。徐明锦看的嘲讽不已,心里想象着,这周嬷嬷在徐夫人面前的模样,一定乖顺的如同一条贴着地皮的哈巴狗。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抬头见周嬷嬷朝这边看过来,她忙奉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老奴一进客栈就已经将饭菜点好了,这会子做好了,让老奴来伺候小姐少爷用膳吧!”周嬷嬷道。

“不用,这怎么敢劳烦周嬷嬷,您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呢!”周嬷嬷听了徐明锦这话,先是很开心,后来见了她身边一个婆子露出讽刺的笑容,于是就想到,如果她是夫人身边的红人,又怎么可能被指派的这么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徐明锦这话不就是在讽刺她吗?周嬷嬷的表情不善起来。

原本徐明锦这句话是无心的,她见到周嬷嬷变了脸色,就猜到了原委。暗恨自己嘴快,居然将人得罪了。可是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办法扭转局面。

周嬷嬷冷哼一声,道:“既然小姐不需要老奴,那么,老奴就不碍您的眼了,这就告辞。”她转身就退了出去,她身后那些嬷嬷丫鬟的,每个人手里都端着菜,鱼贯而进,一一将菜端了上来,摆上桌,就都退出去了。

徐明锦觉得这样也好,省的自己再浪费口舌将她们打发出去。她低头看去,见桌子上的菜色有荤有素,饭香扑鼻,并且卖相不差。于是狐疑的转头看向春杏,春杏无辜的道:“她们吃的也是这样的啊?”

徐明锦无语了,她还以为是什么难以下咽的饭菜呢,她觉得这样就不错了,至少没给他们吃猪食一样的饭菜,那样,她是一定会让那几个嬷嬷好看。樊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吃了饭,春杏还是愤愤不平,徐明锦却不想理她了,打发她们几个都下去吃饭了。自己与樊夫人还有徐明轩一起吃了一顿还算愉快的午膳。

“娘,腿还麻不麻?”徐明锦原本就坐在樊夫人身边,她侧过身子,帮樊夫人揉捏起双腿来。樊夫人微微一笑,另一边的徐明轩也有样学样的帮樊夫人揉捏双腿。

樊夫人望着一双乖巧懂事的儿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休息片刻,马车又开始上路了。

徐明锦感觉有些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都在马车上打盹了。

晚上投宿在客栈里,徐明锦反而睡不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风平浪静,樊夫人她们,与周嬷嬷等人,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

这日,马车行到了一个名叫平安的小镇。

樊夫人经过这半个月以来的长途跋涉,险些又累的病倒,所以一行人这几日就没有赶路。周嬷嬷等人心里抱怨连连,但看樊夫人那面如菜色的虚弱样子,暂时忍住了没有开口催促,在她们看来,樊夫人生病无所谓,病死了最好,夫人巴不得呢!

徐明锦几乎天天守在樊夫人房里。衣不解带的伺候着她。她没有理会周嬷嬷等人越来越傲慢无礼的态度,也不知道她们巴不得樊夫人病死最好的阴暗心理,她满心满眼的都是病倒的樊夫人,明轩原本也守在一旁的,被徐明锦撵了回去。

明轩无奈的看了一眼病床上憔悴的樊夫人,又看了一眼同样憔悴的姐姐,耳边回响着刚刚徐明锦撵他出来时所说的话:“你赶紧回去念书吧,你的功课已经耽误了不少,如今咱们赶路,又没法子请夫子来指导与你,你一定要更刻苦才是。不要辜负了娘跟我对你的期待,明轩,你一定要出人头地!”

明轩留恋的最后看了一眼樊夫人与徐明锦,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回他自己的房间念书去了。

“锦儿,为了照顾我,你都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你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樊夫人虚弱的咳嗽几声,慢慢的劝着徐明锦:“娘今天觉得好一些了,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娘,锦儿不累!”徐明锦正想说些什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陷入昏迷前,她听见的是樊夫人焦急的喊声。

再次醒来,徐明锦睁开眼睛,发现一片漆黑,四周万籁俱寂,凭感觉,她猜测如今已经是半夜时分。没想到她这一觉睡得这么沉,这么久。

“春杏!”徐明锦喊道,她这会子觉得口干舌燥。

然而,意料中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徐明锦心道:难道这丫头睡得太沉了?她又喊了一声春杏。

这次还是没人回答她。

徐明锦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忙忙的又喊了一声:“秋云!”仍然毫无回应。

徐明锦知道一定出事了!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摸着黑下了床,摸摸索索的找了半天,好容易点亮了蜡烛,四下一看,她的房间一切正常,但是春杏和秋云都不在房间内。怪不得听不到人说话。徐明锦感到奇怪起来,那两丫头从来都是片刻不离的,平时晚上都在外间守夜,她翻个身都能听到问候声,今天是怎么了?

徐明锦手拿蜡烛,将房间里所有的烛台都点亮了,一时间灯火通明,她的心里才安稳一些,她走到外间春杏与秋云值夜的外间,果不其然,两人睡的死死的。徐明锦先是放松下来,接着又怀疑起来,。她刚刚摸黑下床,绊倒了两把椅子,自己又差点摔倒,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两人除非聋了死了,是一定会惊醒的。

徐明锦臣连忙将这个想法打住,太可怕了!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在春杏的鼻尖一探,立马松了口气,还有气!说明人活着。她又探了秋云的,发现与春杏的情况一样,看样子,两人要不是自己晕过去,就是被人迷晕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一定跟周嬷嬷她们图不了关系!徐明锦努力回想着,却只想起自己是在樊夫人那里晕倒的,其后,她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了。徐明锦紧张起来,因为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她们这么做又什么好处?

不好!她直睡死着,他的丫鬟们又都被迷晕了,那樊夫人那边又该是个怎样的情景?徐明锦想到这里,顾不得春杏与秋云,连忙朝外奔去,走到门口,徐明锦用力的推门,却发现门纹丝不动。

一定是从外面上了锁!徐明锦现在已经肯定周嬷嬷她们一定计划着什么阴谋,她现在十分担忧樊夫人和明轩的安危。徐明锦自责起来,她太疏忽大意了!明明知道徐夫人派来的人不怀好意,为什么不警醒一点?樊夫人和明轩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徐明锦努力的推着门,片刻之后她就放弃了,她又奔到窗前,用力的将窗户推开,这次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她正准备从窗户上爬出去,就看见窗户外面出现几张猥琐的男人脸。惊吓之下,徐明锦尖叫一声,朝后踉跄着退后了几步。

你徐明锦在屋子中央站定,这才看向那几个猥琐的男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却不说话,互相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一弯腰,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其余几个人相继也跳了进来,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连给徐明锦关上窗户的一点点时间都么有。徐明锦悔的肠子都青了!她为什么要开窗户?现在可好,她要怎么办?

那几个人全部进来后,就将窗户死死的关上了,徐明锦不住的往后退着,她手心里急出了冷汗,额头上也布满了。

“这小娘皮长得可真不赖,虽说小了点!”

“谁说不是呢!咱哥几个今晚上有福了!”

“哈哈哈哈……”

徐明锦的脸色越来越白,其中一个人道:“姑娘,你要怪,就怪你为什么是樊玉瑶的女儿,你能长这么大,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你好好上路吧!”

徐明锦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几个人是徐夫人派来的!他们要杀人灭口!可是要杀手无寸铁的她们娘仨,简直是轻而易举,为什么不在柳城杀了她们,非要远远地在这里杀了她们呢?这里距离京城已经只剩十日不到的路程了。

容不得徐明锦多想,几个人已经围堵上来,徐明锦不住的向后退,可是这是客栈的房间,她又能退到哪里去?退无可退的时候,一柄尖刀抵上了她的脖子。“老大,咱先玩玩,再杀也不迟啊!”别的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徐明锦这会子真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手无力的垂下来,脑海里却想起上一次她被人用刀尖抵着脖子的情景,她不得不说那一次她实在是太走运了!这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等等,想到上次白云庵的事情,徐明锦灵机一动,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将右手慢慢的伸到衣襟内,果然摸到硬邦邦的某件东西,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原来,自那次被泽公子劫持的事情之后,她吸取教训,备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在身上,就是为什么应付像这样的突发事件,当初虽说是准备了,但也有好玩的心态在里面,现在,徐明锦只后悔她当初为什么不多备几把呢?为什么不备几把锋利一点的呢?徐明锦懊悔这,心一横,不管了,只能这样将就着用,有总没有没有好吧,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们想要折磨她致死,她绝对不会束手待擒!

最少也要杀一个当垫背的!

那几个人议论纷纷,那被称做老大的男子不耐烦起来:“要玩的话快点!天马上就快亮了!别搞砸了主子的事!”说完,他就将刀子从徐明锦脖子上撤下来,远远的站在一边,背过身去不看这边。

其余的几人狞笑着朝徐明锦扑过来,却互相的挤来挤去,“二狗,你别推我!”

“王三,你娘的踩老子脚了!”

“哎呀,谁他娘的给我一拳?”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反而没有一个人能碰到徐明锦的衣脚。徐明锦见状,悄悄将匕首自怀中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准备谁先冲上来,就先给谁一刀!

几个人依然争论不休,那面对着墙站着的老大又一次不耐烦起来:“你们别争了!一个一个来!再吵我就直接杀了她,你们谁都别想玩了!”

听了他的话,几人终于不再争论了,似乎有些怕他,一个个都退开来,只留下一个人站在徐明锦身前。徐明锦立刻紧张万分,她本来是看他们准备自相残杀正高兴着,心想自己或许能逃过一劫,没想到,那个什么老大,一句话,就成功让自己的打算落空,徐明锦看着眼前正朝着自己逼近的那张淫邪的面孔,恶心的想吐。

不容徐明锦多想,那人已经将她拦腰抱起,不顾她的挣扎反抗,似乎她越挣扎越反抗,那些人就越兴奋。徐明锦听着几个人一起发出的淫声浪语,真的很想老天闪个雷劈死她得了!

“嗤”的一声,徐明锦的衣领被人扯开了。露出了里面晶莹剔透的肌肤,那个人更兴奋了,低头就凑了上来,在他那张臭烘烘的大嘴就要挨到徐明锦的脖子时,全身忽然一僵,他不可置信的低头,就看见自己肚子上插着一柄刀,尽根没入,只余刀柄。他还来不及尖叫,就被徐明锦将一条帕子堵住了嘴。他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死了,死的时候,双目圆整,很有些死不瞑目的感觉。似乎他绝对没料到,自己会死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

徐明锦脑子一片空白,她的心跳的快的,都有些喘不过来气了。她是有一些罪恶感的,杀人,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想过的事情。徐明锦不停地颤抖着,但是无论怎样,她都没有力气将那人肚子上的匕首拔下来,而这时,其余几个人已经感觉到异样了,其中一个浪笑着道:“老张,你磨蹭什么呀!赶紧的办事,兄弟们都等不及了!”说完,他见那被他称作老三的人居然一动不动,他吃了一惊,忙跑过来查看。

“啊!”那人尖叫一声,脸色煞白,惊动了所有的人,那对墙而立的老大闻声而来,所有人看到老张的死法,都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徐明锦的眼光不再是猥琐的,而是惊疑不定,似乎还在怀疑,老张真是被这个女娃娃杀死的?不像啊!这是所有人的想法。他们不想说老张是被这看起来瑟瑟发抖的女娃杀死的,可是老张平时最是胆小怕事,有什么好事总是冲在前头,但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总是缩在所有人后面,这么个胆小怕死的人怎么可能自杀?

所有人看徐明锦的眼光都不同了。

那闻声而来的老大,看徐明锦的眼光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徐明锦。

徐明锦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这会子被这么多人盯着,吓得心里直发毛。

“你们还要玩吗?”这次,不等老大说什么,所有人如同鸟兽一般瞬间散的无影无踪。

“你真是厉害,居然让我的手下害怕了!”老大缓缓的道。

“我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徐明锦道,害怕到极致,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被这个人用那双幽幽的散发着寒冰之气的眸子盯着,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着那般吓人。徐明锦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是就只有死这一条路!”那人一字一句的道。

那人慢慢抽出了他的剑,徐明锦闭上了眼睛,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人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在这一瞬间,徐明锦想了很多,她前世大烦恼没有,小烦恼一堆的日子,穿越过来后,无忧无虑的宅女生活,生活她已经享受了很多。似乎就这样死去,也没有什么不好,不是有句歌里这样唱吗?“让心在灿烂中死去!”她现在就要连心带人的在这世含苞待放的年级里死去。

徐明锦闭上眼睛许久,终于听到剑挥过来的风声,她想着,解脱了!但是刺痛感没有袭来,却听到咚的一下,重物倒地的声音。徐明锦忙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眸子,她惊喜的叫道:“泽公子,怎么是你!”

原来站在她面前拿着剑的正是一别多日的泽公子,他微微一笑,朝徐明锦伸出手去,徐明锦吓得一动不动,泽公子却只是将手里的披风盖在她身上,遮住了她那被撕裂的衣襟。徐明锦一想到泽公子看见了她被撕裂的衣襟,不由的红了脸。忙伸手将披风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没有时间了,咱们快出去!”泽公子拉起徐明锦的胳膊就朝外走去,徐明锦踉跄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踩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老大,他身上中了一剑,嘴角流血,看样子已经死了,原来刚刚自己听到的咚的一声,就是他倒地的声音啊!徐明锦一想起这个人阴测测的目光,就感到害怕,还好他死了。

徐明锦应了一声:“好。”就从老大身上越过去,跟着泽公子来到窗边,这时,徐明锦才感觉到空气里有呛人的烟味,她明显的感觉到越来越炎热起来。“着火了?”徐明锦紧张的问。“恩。”泽公子说完,就松开徐明锦的手,准备从窗户跳出去。

“泽公子!”徐明锦赶忙喊住他:“我的几个丫鬟还在屋子里,求求你救救她们!”泽公子点点头,道:“你不要担心,她们会没事的。”仍旧跳出了窗户,他抿唇一呼,立刻出现了几个黑衣人,对他行跪拜礼,他交代了几句,那几个人立刻从窗户越了进来,直奔屋内,他才对徐明锦道:“已经去救了,你出来吧!”徐明锦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于是她来到窗口前,准备爬上去。

眼前出现一只手,那只手骨节分明,肌肉均匀,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只手。徐明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这只朝她伸出的手,立刻,一股大力袭来,徐明锦还没看清怎么一回事,自己就出了房间了。

一出来,徐明锦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房间着火了,她心下一突,那是徐明轩的房间!徐明锦目呲欲裂,发疯一样冲过去,就要朝着火的屋子冲进去。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她愤愤的回头:“那是明轩!别拦住我!”

泽公子道:“难道你想进去陪他一起死吗?”他件徐明锦已经冷静一点,于是一手抓着他的肩膀,郑重的交代:“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救人!”说完。立刻就冲进了那间着火的房间。

徐明锦站在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这时候,客栈的所有客人都被火势惊动了,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朝着楼下奔去。徐明锦站在那里,被人群挤来挤去,她努力的钻出来找到一个房间的拐角,站到那里去。不过片刻功夫,泽公子就怀抱着一人出来了。

徐明锦赶快迎上前去,只见泽公子怀里抱着的,果然是徐明轩,他晕过去了,只是他额头上被火烧了拳头大的疤,上面先血淋淋。泽公子看徐明锦惊呆住的眼神,不无遗憾的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就这样了,估计,是被倒下的房梁砸中了额头。”

徐明锦心里非常难过,可是她还是对泽公子道:“谢谢你,要不是你,他就死了。”泽公子摇摇头,道:“徐小姐,你还有亲人在这里吗?”

一句话提醒了徐明锦,她立刻紧张的道:“我娘!我娘还在房间里!”泽公子闻言,立刻叫来一个手下,吩咐他将明轩送往医馆。这才拉着徐明锦一起朝樊夫人住的房间走去。一路之上,徐明锦的心都非常的上忐忑不安,她差一点被杀死,弟弟又差点被烧死,那樊夫人……徐明锦不敢想象下去。

到了樊夫人的房间,里面寂静无声,似乎着火也不能将里面的人惊动。徐明锦的心不住的往下沉,往下沉,站在门口,似乎没有勇气推门。

泽公子拉起她的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他拉着她朝里一步一步走去,一直走到樊夫人的床前。

徐明锦只看了一眼就晕过去了。泽公子忙将她的身子抱住,他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看晕倒的徐明锦,决定,先抱她离开这里吧,她今天受的刺激太多了。他抱着徐明锦大步走出去,对守在门外的手下道:“将里面那位夫人的尸体,找个东西包好,一并带走吧!”

手下应声而去,泽公子抱着徐明锦离开了那家客栈。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客栈的着火面积已经原来越大,火光冲天。无数的人奔走着,哭喊着,而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怀中晕过去的女子,眼神温柔。

第二天傍晚,徐明锦一醒来,就立刻惊声尖叫道:“娘!”春杏忙按住要坐起来的徐明锦,眼中含泪道:“小姐,您要节哀,夫人,她去了!”徐明锦发现,春杏,秋云。许嬷嬷,曼紫,她们都在。徐明锦一把拉住春杏的手,颤抖的道:“你说什么?”春杏的表情紧张起来:“小姐,您没事吧?”徐明锦道:“我没事!我娘她到底怎么了!”

“夫人她去了!”

徐明锦慢慢的松开春杏的手,满脑子都是那一句话,回音一样响着:去了去了去了……

徐明锦终于想起,自己昨天晕倒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当时,在泽公子的带领下,她进了樊夫人的房间去找她,却看见,满屋子的丫鬟在床前东倒西歪,个个七窍流血。而她惊疑不定的去看向床上的樊夫人时,发现她也是七窍流血!

徐明锦浑身哆嗦一下,她只在恐怖电影里面看到过这么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画面,可想而知,樊夫人的死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何况,她昨天还杀了个人!这一切都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

所以徐明锦又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徐明锦终于接受了樊夫人已死的事实。她想起明轩也受了伤,于是就想看看他去,春杏支支吾吾的道:“小姐,你过两天再去看少爷吧?大夫说你这次受的惊吓不小,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徐明锦这才想起来问:“这里是哪里?”

“小姐,这里是泽公子的别院。我们这两天一直住在这里。”春杏感激万分的道:“小姐,你晕倒的这两天,泽公子每天都来看小姐你。他还请了大夫一直住在别院,专门给小姐和少爷诊脉。泽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徐明锦想了想道:“你们几个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睡的那么死,我喊都喊不醒?”

春杏闻言,道:“奴婢也很奇怪,只记得当时跟周嬷嬷一块的,四个嬷嬷中的一个,送来一大碗甜汤,当时小姐累的睡着了,奴婢跟秋云,就就……”徐明锦打断她道:“所以你们两个就喝了?然后就什么不知道的晕倒了?”春杏羞愧的低下头,徐明锦恨铁不成钢的道:“一碗甜汤就将你们几个蠢猪撂倒了?幸好里面放的是麻药,不是毒药,不然,你们就是我娘身边那几个丫鬟的下场!”

春杏被训的满脸通红,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秋云也一样红着脸,她们太大意了,如果昨晚不是泽公子的话,她们就都没有性命了。一想到昨晚因她们大意,徐明锦差点被杀,她们就内疚的要死。

徐明锦训完两个丫头,就提出自己要去看看徐明轩,春杏与秋云吓的花容失色,一叠声的叫她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再去看明轩也不迟。徐明锦狐疑的看着俩丫鬟,她们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为什么不让她去看明轩?难道……“明轩怎么了?”徐明锦变了脸色问道。

春杏看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只好告诉她:“少爷脸上受了那么大一块伤,他自从醒来就不吃不喝,见什么砸什么,脾气暴烈异常,已经一整天了,都只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允许别人去看他。奴婢,奴婢是怕小姐看见他伤心难过,这才阻止小姐去看少爷。”

徐明锦闻言,立刻掀被而起:“那我更应该去看看他,”徐明锦看着两人道:“因为,他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如果连我都躲着不见他,他只会越来越糟糕。”

徐明锦拖着昏沉沉的身子,来到弟弟明轩房间里的时候,意外看到泽公子也在。

泽公子对徐明锦点点头,算作打招呼。徐明锦匆匆对他回了一礼,就奔到床前,徐明轩一看到她,就朝她扑过去,“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他泪流满面,然而他只顾着紧紧抱着徐明锦,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

“明轩,乖,你会没事的,姐姐一直都在,一直陪着你!”徐明锦温柔的安慰着徐明轩,在他的背上轻柔的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终于安静下来。

“姐姐,我的脸,是不是毁了?是不是我以后就变成了一个丑八怪?”徐明锦紧张万分的问。

“不会的,姐姐发誓,一定会治好你脸上的伤的,你以后一定是一个人人称赞的美男子!”徐明锦郑重的一字一句道。

得了徐明锦信誓旦旦的保证,徐明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他醒来以后的第一个笑容,尽管那笑容上还挂着两串经营的泪珠。徐明锦看的心酸不已,她强忍着眼泪道:“明轩,娘,她去了,以后姐姐在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我们姐弟两个一定要活的好好地给那些人看!”

徐明轩闻言,愣住了,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泽公子忙伸手过来在他身上一点,他就睡过去了,徐明锦不解的望着泽公子,在她看来,哭是一种发泄,发泄出来,人心里会好受一点,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徐明锦正想问出来,就听他道:“现在是他脸上伤口愈合的最佳时间,他用了我带来的秘药,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的,可他总是这么哭,眼泪具有腐蚀性,对伤口愈合不好,所以,尽量不要让他哭,我只是点了他的睡穴,过几个时辰,他就会醒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劝住他,不要让他哭。”

徐明锦听了他的话,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她还是狐疑的问:“我弟弟脸上的伤,你那些药真的,能让他不留疤痕?”

泽公子点点头。

“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是无以为报。”徐明锦这次是真的万分感激,他救了她和她弟弟,还有她的丫鬟们,还有许嬷嬷等人的命。虽然她母亲遇害了,可是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的!

泽公子不置可否的道:“我以为我们至少已经是朋友。”

徐明锦闻言笑了。

“泽公子,我想去看看我娘。”片刻之后,徐明锦脸上的笑容又沉寂下去。

“我带你去。”泽公子说完,率先朝外走去。

换上一身白色孝服,徐明锦跟在他后面,一路之上,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下人,每个人见了泽公子都恭敬的行礼:“给公子请安。”他都微微点头,仍旧朝前面走去,徐明锦心道:他倒底什么身份?居然还有那种不留疤痕的疗伤圣药?这里是他的别庄,柳城的齐氏药铺是他的,京城的齐氏药铺也是他的,他还有那么多的暗卫,徐明锦想起舅舅樊毅臣回给她的信中提到过,族长夫人一见到那块泽公子送给她的那块玉佩,就冲口问,你怎么会有太子的玉佩?难道,他是太子?如果是的话,在白云庵那次,怎么会被平熙王妃追杀?

徐明锦心里关于泽公子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是,她知道,现在并不适合问这些。

到了入眼全是白幔白幡,停放着樊夫人尸棺的灵堂,徐明锦的眼泪就夺眶而出,里面那些跪在灵前,一身孝服的家丁下人见了两人,齐齐起身行礼:“见过公子,见过徐小姐。”泽公子一摆手,他们就全部退下去了。

“你要哭,就哭出来吧!”泽公子柔声道。

徐明锦充耳不闻,她一步一步的,向那具停放樊夫人尸身的棺材走去,这条路好长啊,她一步一步的走,为什么,还是感觉离那个灵堂后面的棺材好远好远,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徐明锦仿佛看见了樊夫人正坐在灵堂前笑容满面的等着她,伸手招呼着她赶快故去吃饭……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徐明锦眼前的幻境消失了,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灵堂跟前了,再走一步,就要撞上去了。转头一看,拉住她的是泽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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