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 温柠做了个梦。
她回到了小时候,吃过晚饭就跑隔壁去玩,一直到深夜,赖在顾迟溪房间里不肯走。温妈妈和佣人来喊了好几遍, 她愣是像考拉一样缠着顾迟溪, 噘嘴撒娇要留下。
每次都成功, 屡试不爽。
她霸占姐姐的钢琴, 霸占姐姐的书桌, 霸占姐姐的床, 哪儿哪儿都要留下自己的影子。
两人一个被窝,顾迟溪就搂着她, 当抱枕。
那会儿年纪小,不懂事, 只觉得喜欢姐姐身上香香的味道, 喜欢姐姐习惯性揉自己脑袋,更喜欢姐姐因为自己撒娇而心甘情愿哄着的样子。独生女的温柠, 第一次体会到有姐姐宠着的快乐。
梦很长很长,停留在最欢快幸福的那段时光里, 那种真实的温暖萦绕着她。
后来就长大了,梦变得模糊。
一个绵.软微凉的东西落在她脸上,从额头到眼睛, 从鼻子到嘴巴, 比羽毛还轻, 含着热.意,让她不由自主地寻过去, 想拥有更多。
觉睡得既舒服又安稳。
天亮了, 窗帘遮得严实, 屋子里光线暗沉。
温柠的意识逐渐清醒,拱一拱身子,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却出现一张放大的脸。
“!”
她一怔,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掐自己一把,确定了不是在做梦,一骨碌爬起来。
这人什么时候睡到自己身边来的?
温柠脑子里嗡嗡作响,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睡袍有点皱,系带松松垮垮的,拉开领.边,白|皙的皮肤上光.滑一片,没有任何痕迹。
她长舒一口气。
“喂,醒醒——”
温柠推了推那人的肩膀,没醒,她忽而想到什么,悄悄掀开一点薄被,往里觑着。
半圆的弧度随呼吸微微起伏,侧躺而压出一条深长的沟壑,上面有颗米粒般大小的痣,像滴落在白纸上的乌墨,不见其他痕迹。
她又舒一口气。
还好。
互相都没有做什么疯狂的事。
“顾迟溪!”
温柠轻拍了拍她的脸,人还是没醒,她干脆捏住她的鼻子,“上班了,顾总。”
睡梦中的顾迟溪蹙起眉,闷.哼一声,偏了偏头,终于睁开眼睛。她目光迷离地望着温柠,好一会儿,喉咙里溢出绵绵嗓音:“柠柠……”
“你怎么到我床上来的?”温柠沉着脸。
顾迟溪眨了眨眼,神情有些呆滞。
不知是刚醒正迷糊,还是故意装无辜,温柠看着气不打一处来,想起昨晚睡前的事,声音都更冷了,“不是说等我睡着就走么?走哪去了?走到我床上来了?啊?”
被耍了,她恼得很,语气不由得凶起来。
“说话,别给我装傻。”
顾迟溪被凶得一愣一愣的,许久才低声解释:“我是打算等你睡着之后就走,但是半夜打雷了,楼下又那么空,我有点怕,就在你这里——”
“真打雷了?”温柠狐疑地看着她,“没骗我?”
“嗯。”
夜里的确打了雷,还又下了一场大雨,只不过是在顾迟溪躺下之后。那时温柠已经熟睡,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她半信半疑。
即便如此,温柠心里仍不太舒服,垂着眼说:“你一点也不守信用。”
如果是别人,她压根不会介意,哪怕是真的实质上做了什么,也至多懊恼几天就忘了。但顾迟溪不一样,她们之间有太多复杂的羁绊,一靠近,她就容易心软,就会忘记决心,最后又陷入痛苦之中。
同居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这人偏要一次次来挑战她的底线。
顾迟溪见她脸色愈难看,顿时明白这不是能够开玩笑容忍的事情,心一下子高高悬起,忐忑不安。
“对不起。”
她坐起来,小心地握住了温柠的手,“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温柠心里有气,肚子里窝火,脑里又烦躁,浑身哪儿都不痛快,听到她语气低弱地道歉,想发作却也不忍,索性不说话。
“柠柠?”
“老婆……”
顾迟溪轻声唤她。
温柠皱眉,抬眼瞪过去,“不准喊这个!”
“婚前条件里你没有说过。”
“那我现在说行了吧?”
“领证后无效。”顾迟溪一本正经道。
“……”
温柠深呼吸,重重吐出一口气,强硬道:“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无耻!
她再心软她就是狗!
顾迟溪神情失落,“在家里喊也不行吗?”
“不,行。”
“……好。”
顾迟溪应声,默默下了床,穿好拖鞋,离开了房间。
温柠重新倒下去躺着。
大约过了一小时,有车停在外面,楼下传来高跟鞋声,院门开了又关发出的“吱呀”声,脚步消失了,车子亦远去。
温柠爬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一眼。
.
新婚夜之后,顾迟溪信守承诺,没再贸然找借口靠近温柠。
两人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时而一起住酒店,时而一起住家里,偶尔不住在一块,各自相安无事。
温柠很享受这种淡然恬静的生活。
她给姑姑打了五十万手术费,然后一次性偿清债务,余下的钱分散开买了理.财。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像一根放松了的皮筋,从头到脚都变得柔软,又好像一滩清润的水,由内而外舒展着,无限流淌。
路上看见什么都觉得美。
天空是莹澈的镜面蓝,云团是松软的浓稠白,太阳是热情的橘皮黄,寻常的景色在她眼里带了滤镜,连街上乱跑的小孩子看起来都那么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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