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顾思晓此刻也看清了那人，不禁目光一转，又看向了那个一身素服的妇人。Www.Pinwenba.Com 吧
那个，就是慕子华的夫人？！也就是丫头的娘亲？！
第一个念头，是原来她是长这个样子的。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生得清丽，是那种典型的大家闺秀。只是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就能感觉到她是那种很温柔的女人。
或许这就是薛文倾慕她的原因吧？
顾思晓在心里这样想，忽然间就觉得云姨娘某些地方其实是有些像眼前这位夫人的……
晃了晃脑袋，她不敢再想。
但还没等她转身走开，慕子华已经走了过来。
看到慕子华走过来，顾思晓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就往远处看去。
慕夫人正往这边看过来，目光一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里莫名地有些慌，顾思晓转过头，看着慕子华，施了一礼，“慕大人……”
神情复杂地看着顾思晓，慕子华迟疑着道：“那位就是我夫人，她——她从前曾有过一个女儿，所以每到中元节，她都要为女儿，还有……”
说到这里，慕子华的话变得有些含糊，只是道：“为他们祭祀、祈福。”
原来，那河灯，是为林将军和丫头放的……
顾思晓不觉转过头去，眼底不禁流露出一丝哀伤。
慕子华见状，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深吸了口气，他沉声道：“我夫人，她的名字是牡丹，所以她的首饰、饰物，有很多都是带着牡丹的图案，尤其是首饰。在她的首饰盒里，有很多雕工和你的扇坠相似的首饰，雕的就是牡丹……”
说完这句话，慕子华似乎也是放松了下来。也没什么掩饰的了，直接就道：“之前看到那枚扇坠，我就怀疑了，后来找人调查了一下，虽然仍然不能肯定，但我想，你应该就是那个我们都以为已经死掉的那个孩子吧！”
顾思晓沉默片刻，才道：“慕大人，你误会了，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怎么会不懂？小娘子也是个聪明人，实在不必这样绕圈子……”
“聪明人？”顾思晓偏过头，看着慕子华，微微一笑，“慕大人，你刚才说那个死去的孩子，是夫人和之前的丈夫生的是吧？”
没有说话，慕子华只是沉默。
顾思晓也不在意，仍问：“如今您和夫人琴瑟合鸣，恩爱无比，而且膝下也有子女。如果真的突然冒出一个孩子，大人要怎么办？外人会怎样说？夫人又如何自处？”
一连三个问题，问得慕子华更加沉默。
这些事，他自然也是想过的，正因为想过，所以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告诉妻子，而是请人调查，哪怕是调查出了些什么，也都没有去讲。
为什么没有和夫人讲这事？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的。
看着慕子华的表情，顾思晓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慕子华看似温文，可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认她。
也是，就算现在风气开放，并不禁寡妇再嫁，可是要是带着拖油瓶过门，难免就要受气，被人说三道四了。
更何况，她还是个据说已经死了很多年的拖油瓶。
认她，倒是简单了，可是之后要面对的事却是复杂。
慕子华能一路做到礼部侍郎，就绝不是一昧善良的人，自然是会先为自己，为慕家考虑，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顾思晓心里很清楚，她如此善解人意地体谅，只不过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认什么亲娘。
事不关己，才会中立，如果她真的是丫头，此刻一定伤心死了。
垂下眼帘，顾思晓淡淡道：“我看夫人虽然怀念逝去的亲人，但未必就是过得不幸福。既然如此，又何必纠结于过去呢？慕大人，死去的人，就让她安息好了……”
目光忽闪，慕子华望着顾思晓，眼底难掩惊讶之色。
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个小娘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这样也好。
勾起嘴角，他淡淡笑道：“小娘子说得是，是不该纠结过去。而且，小娘子如今也很幸福——虽然不曾改姓薛，但终究还是薛家的女儿。”
顾思晓淡淡一笑，并没有接话。
嘴角的笑微敛，慕子华也觉得有些尴尬，想走，却到底还是又笑道：“嗯，小娘子，可想过去与我夫人见上一面？”
抬起头，望过去，正好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着扑到慕夫人怀里。
她扑得太猛，慕夫人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可是手却还是紧紧地扶着那少女。
也不责备，只是轻声嗔怪，那少女也不在意，仰起头来，说了两句，就爆出银铃般的笑声。
听着那笑声，顾思晓也微笑起来，“还是不打扰夫人了，慕大人，夫人正等着您回去呢！”
慕子华回头，脸上立刻浮上笑容，转头看看顾思晓，他迟疑了下，还是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小娘子可以来找本官，如果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多谢慕大人，”顾思晓微微一笑，施了一礼，目送慕子华转回去。
温柔地看着夫人，他低声说了什么，原本还有些神情厌厌的夫人，立刻就笑了起来。
那个少女更是直接拉着慕子华的衣袖，毫无顾忌地撒着娇。
远远地看着那一家三口，顾思晓慢慢转过头去，轻轻按了按胸口。
好像，有些酸，但，能看到她过得那么幸福，已经很好了——不是吗？丫头！
虽然那宫女吩咐她一定要留在湖畔，但突遇慕家三人，顾思晓却不想留在这里了。
转了身，她沿着小径缓缓而行，隐约听到前头有歌舞之声。
似有年轻男子说话声，顾思晓停下脚步，小心地往树丛后靠了靠。
“不要喝太多了，虽然陛下说今晚不拘礼，但到底是祭祀大会，喝得烂醉如泥如何是好？”
远远地望去，却是一座花亭，也没放桌子，几个男人席地而坐，执着酒壶，神态洒脱，很是随意。
“喝点酒又有什么？你们没看到刚才郑世子，可是就着酒，吃什么五石散，……”
“还说呢！鹏子，刚才要不是你提什么五石散，世子怎么会在宫里用呢？”
“唉，又说我，怎么不说我们老大……好、好，是我的错……”
那个嘀咕着，报怨道：“刚才老大还给世子灌酒呢！”
“我是敬重世子一心为太子操劳，是个忠诚之士。”
一直没有开口的青年出声，顾思晓一下就听出了那是孙天仓。
怎么他竟和郑轩凑到了一起，还敬他酒？
皱起眉，顾思晓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
要说孙天仓投靠了郑轩，她是不信的，那就是说他也参加了苏景春的计划？
到底是怎样的计划，把孙天仓也拉了进来？
抿紧了唇，顾思晓不敢再多听，转身悄悄地离开。
越想，她越觉得疑惑。
在深宫内院里，要怎么收拾郑轩？！苏景春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
脑子乱成了一团麻，顾思晓没有留意周围的环境，等到回过神，才发觉自己不知是到了什么地方。
也是这御花园太多，到处都是花木，她四下张望，都有些分辨不出哪里才是她来的路了。
远远的，看到一角飞檐，虽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但顾思晓迟疑了下，还是往那里走去。
花木郁郁，隐约可见一处八角亭，顾思晓正要往那边走去，却突觉身后有人逼近，心头一惊，她慌忙回头，还没看清来人，已经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连嘴都被人捂住了，“别叫——”
声音很是熟悉，是孙天仓。
顾思晓心头一松，扭头看去，只看到孙天仓冷峭的侧脸。
眨着眼，她用力推了下孙天仓，示意他松开手。
孙天仓却没有松手，反倒把她的嘴捂得更紧。
顾思晓有些生气，还要挣扎，孙天仓已经拖着她连扯带拽地把她带到了树丛后。
因为他的举动，顾思晓有些警醒，也顺着孙天仓的目光往八角亭的方向看去。
还没看到人，已听到一声尖叫。
那是女人的尖叫，叫得凄惨无比，仿佛正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顾思晓一惊，瞪大了眼，扭过头去，瞪着孙天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孙天仓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迎着顾思晓的目光，孙天仓抿了抿嘴角，却不说话。
顾思晓无声地推打着他，示意他放手。孙天仓却根本无动于衷。
气得不轻，顾思晓扭头看去，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身影。
“贱人！不听话！我叫你不听话……”一个因为兴奋而有些扭曲变调的声音大声叫着。
也不知是又做了些什么，那个女人尖叫哭嚎着，一声声，让顾思晓连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再推打孙天仓，顾思晓浑身发抖，只觉得从头顶一直冷到了脚底。
那个声音，虽然都变了调，可是她还是听了出来。
那是郑轩！
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郑轩！五石散！女人！
突然间，她知道了苏景春的计划。原来，是这样的——竟然是这样的……嘴唇颤抖，顾思晓定定地看着掩在花木后的八角亭，虽然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却仍觉得那里恍如地狱，可怖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