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白凤

压下满腔怒火，顾思晓把手中的托盘托高，朗声道：“殿下，民女所制，扇骨乃是用上等凤尾竹所制……”

她还没说完，东瀛的使臣山田已经一声笑：“就是再上等，也不过是竹子。Www.Pinwenba.Com 吧”

垂下眼帘，顾思晓没有反驳山田的话，而是继续说道：“辅以上等白纸，精心而制。”

看看托盘里的纸扇，太子咳了两声，似乎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按理说，他是站在大夏朝扇师这一边的，可是你们也听听，人家一个是用檀香木所制，一个是用鲲骨所制，到了你，就一普通竹制纸扇，孤想帮你也帮不成啊！

“咳，这个，嗯，手工不错……”除了这一句，太子还真想不出别的词了。

“殿下，民女所制雪山白凤扇不仅仅是手工精巧……”

“什么扇？”太子一愣，心道这把竹折扇还叫什么凤？！

太子只是在心里想，可是东瀛和高丽的使臣却是直接就说了。

“什么雪山白凤？不过就是一把白扇，还是最普通的白扇，就算是取个大气的名字，也改变不了它就是一把普通白扇的事实。”李宰政看着顾思晓，冷笑道：“这位小娘子，太心急了。”

那个意思，就是说你再急也没用，这种招数还能唬过我们去？！

顾思晓连眼角都没有瞄他一眼，只是恭声道：“民女斗胆，愿为殿下展示雪山白凤扇。”

“哦，”太子淡淡应了声，目光落在那把打开的折扇上，怎么看，那都只是一把普通的折扇，扇面上更是一片白，没有半分颜色。

也是，这比的是什么白扇，可不就是没有扇面嘛，可这小娘子非说什么雪山白凤，那不是自欺欺人吗？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思晓已经提出请求，太子倒不好当着两国使臣的面直斥顾思晓胡闹。

“准了……”应下顾思晓所请，太子心里却已经在盘算着过后真要敲打敲打扇行行会了，尤其是这个辱国体的什么扇王，真是一眼都不想看到。

好似没有觉察到太子厌恶的眼神，顾思晓平静地走上前，从托盘中执起那柄折扇，也没有退开，她就那样站在太子和两位使臣面前，半侧过身，举起手中的扇子，正对太阳。

随着她的动作，两个使臣都下意识地仰起头。只是才抬头，就立刻回过神来。

真是难堪，低下头，李宰政还好些，山田却是皱眉道：“殿下，这不是太胡闹吗？难道太阳晒晒，就能看到什么……”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到一声轻咦。

听声音，却是扇师山田，山田皱眉，还要呵斥，可是头一转，就看到山田怔怔地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顾思晓手中的折扇。

山田眨了下眼，也跟着仰起头来。

目光落在那把折扇上，他不禁瞪大了眼，忽地一下站起了身。

他刚才很确定，那个大夏朝的女扇师，手中拿的就是一把普通的折扇。可是现在，那把折扇上，却是浮现出一幅他从未看过的美丽图画。

那是一座晶莹的雪山，在雪山之巅，一只白色的凤凰振翅欲飞，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自雪山飞上天空一般。凤凰的头是扭向后面的，一双凤眼虽然也是白色的，可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却是活灵活现。

只是一个对视，山田就不自觉地开头去，明明就是一幅画，可是刚才的那种感觉，真的很是古怪，就仿佛他的整个灵魂都被那双灵妙的白色凤眼看透了一般。

因为东瀛人的异样，李宰政也抬头看了过去，只是一眼，他就惊呼出声：“雪山白凤！？真的是白凤凰！”

原本并不在意的太子因两个使臣的低呼，也不禁抬头看过去。这一看，却是不禁怔住，头下意识地先往旁边偏了过去。

缓了缓心神，才再看向那幅呈现在折扇上的雪山白凤图。

真的是一幅雪山白凤，刚才那把折扇上，明明什么都没有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出现了一幅雪山白凤图呢？

“殿下，二位使臣，都看清了？这把扇子，就是雪山白凤扇……”

顾思晓说得清楚，离得远的人，都能听到她说的话。可是，离得太远，什么雪山白凤，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只能一个挤着一个，抻长了脖子往前看。

“什么雪山白凤？真有雪山白凤？！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啊？”

“你看不到怎么了？没瞧见上头太子殿下和那两个使臣是什么表情吗？都惊得傻住了！还有那个扇师，嘴都快合不上了！可见一定是有的，要不然他们怎么能这么失态呢？”

拂开那人扒着他胳膊的手，他嘀咕道：“我估计着，这什么雪山白凤，是不是只有贵人们才能看到啊！”

“哪有那样的事儿啊？”嘴上呵斥，可是那人却是回身就和后头的人讲：“你们知道嘛，那个雪山白凤只有有福气的贵人才能看到——我刚才就看到了，那白凤凰，真是漂亮，绝了……”

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片刻，在场的百姓就都知道大夏扇王制了一把神奇的雪山白凤扇，只有有福气的贵人才能看到上面的白凤凰。

根本就没有去留意场外的百姓此刻已把她手中这把折扇传得神乎其神，顾思晓只是望着太子，沉声道：“殿下，民女所制乃是上等凤尾竹为骨的雪山白凤扇。”

说完这一句，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折扇，又放在太监手上的托盘中。

太子眨了眨眼，忍不住唤太监把托盘拿得近些。

等太监走近，他再俯身去看，那折扇上哪有什么雪山？哪有什么白凤？就好像，刚才只是他一时眼花，看花了眼一般。

还没等他说话，从山田一郎身后就窜出一人，正是东瀛的扇师。

忘形地扑上前，他瞪大了眼看着那把折扇，连眼睛都是红的，口中直呼：“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二郎！”山田一郎又气又急，一脚踹在他的腿上，又躬身行礼，“殿下，舍弟失礼，还望殿下海涵。”

一句话却是挑明了扇师山田是他的弟弟。

太子虽厌恶这东瀛扇师失礼，此刻却不好发怒，只是淡淡挥手，“罢了，就是孤也觉得这雪山白凤甚是奇妙，也不怪令弟失态。”

转过脸，他看着顾思晓，压不下好奇，“那扇师，你来说说，为什么这折扇一会有画一会又是雪白一片呢？”

顾思晓抬头，坦然道：“回殿下，民女用了特殊的颜料，所以这扇上的图画，只会在日照时才会显现。”

“原来如此，”太子点了点头，略有些失望。

原来不过是颜料，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么神奇。

太子不觉得怎样，可是山田二郎却是双目炯炯，一直盯着顾思晓，还用手肘去撞自己的大哥，示意他去问那配方。

众目睽睽之下，山田一郎又怎么好去问呢？

垂下眼帘，他拱手道：“殿下，能见识到贵国扇师的神奇，已经是我等之幸。我东瀛认输……”

有了一个认输的，那高丽使李宰政迟疑片刻，也起身道：“我高丽也认输。”

看到两个蕃国使臣，一一认输，太子露出笑容，但只是笑了笑，就敛了去，站起身，还客气地道：“不过是与诸君交流一下心得罢了——好了，也不要说什么胜负了，今天孤也算是开了眼界，都有赏，有赏！”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赐下赏赐时却明显有了厚薄之分，虽然没有明确说谁胜谁负，可是光看这赏赐，就知道胜的那个是顾思晓了。

场中的扇师们还好，场外的百姓却是一片欢呼，也不知是谁，开始大叫：“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天佑大夏！真命天子！”

坐在高台上，太子听着校场上数以千计的百姓高声欢呼，脸上的笑再也压不住，就算是有心掩饰，可眼底那抹得意却是怎么都抹不去的。

“殿下——”

太子笑得陶醉，在他身后的属官却是大急，上前数步，他低声道：“殿下，臣觉得不妥，还是快回东宫吧！”

皱起眉，太子扭头看他，已经有些不快，“有什么不妥？这不都是好好的……”

“殿下，臣觉得这高呼千岁的背后，是有人故意指使，什么真命天子，这种话，是在陷殿下于不义啊！”

原本还听得如饮美酒，人已微熏的太子，陡然一惊，收起笑容，他再看那些欢呼的百姓，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走，现在就走——”

压低声音，太子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地转身走下高台。

那属官快步跟上，边走边和身边的人道：“快去查，到底是谁第一个喊那些话的！务必要抓到那人，如遇反抗……”没有说下去，却是做了个往下切的动作。

顾思晓之前谢恩时，一直还没有起来，这个时候眼角恰好瞥见那属官做的动作。

目光忽闪，她下意识地就往外头看去。

这样的事，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苏景春安排的，只不知来的是谁，这会儿可还在人群中，要是真被人抓到……

不敢乱动，等着太子等人走得远了，才敢站起身来。

周围的扇师一拥而上，把顾思晓围在中间齐声道驾，顾思晓的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一直在看外头。

“不好意思，让一下，让一下……”想挤出人群，顾思晓急得脸都涨得通红，却仍是挤不出人群。“苏……”四下张望，她想找到苏梅，却一时看不到人，正在着急，突听一声低唤：“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