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睿王

“妹妹，”跟上几步，林墨娘笑着唤了一声，上下打量顾思晓半晌，才道：“妹妹真是福气，才到京中，睿王妃就召见……”

“姐姐，”顾思晓笑道：“是侧妃。Www.Pinwenba.Com 吧”

“是我失言了，”林墨娘一笑，移开话题，道：“这么快就召见，可见对你很重视，你之前还说怕这门亲事黄了，我看是黄不了了。”

顾思晓笑笑，作出惊喜又惶惑的模样，“我这心里很是惶惑……”拍着胸口，她叹道：“只盼我一会不要说错话。”

看着她的表情，林墨娘虽然在笑，却已经笑得有些勉强，等顾思晓一走，跟在她身后的丫头就啐道：“瞧那张狂劲，就是大姑子是睿王侧妃又怎么着，还不是一个没品级的，小娘子，您可不同，嫁过去是世子娘子，等以后就是侯夫人，那顾小娘子，就是拍马都撵不上你。”

“莫要那么说，再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嘴上这样说着，可是林墨娘的笑容却自然了很多。

人在马车中，顾思晓撩起帘，望向窗外，刚才当着林墨娘，她作出那样惶惑模样，虽有一半是假的，另一半却是真的。

这次去睿王府，外人看来，是侧妃掂记着娘家弟弟，想看看未来的弟媳，可是顾思晓却心知肚明，要看她的不是苏氏，而是睿王。

十万两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更何况是这样的紧急关头。睿王真如苏景春所言，是位英主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装聋作哑，连个声息都没有呢？

因为这，她觉得惶惑。如果事情真成了，那现在见睿王，岂不是等于是见……

晃了晃脑袋，顾思晓甩开心头升起的那一抹念头，就要垂下窗帘。

只是目光一转，她忽然一把撩起帘子，往路旁的酒楼上看去。

“那是哪里？”她急着问了句，前面赶车的苏梅目光一扫，已经道：“福满楼，那是京里的大酒楼，小娘子是瞧见熟人了？”

没有说话，顾思晓只是又转过头去眺望着远去的酒楼。

刚才一瞥之间，她恍惚看到了顾永。细细算来，春闱试是去年的事了，顾永就是来京应试，怎么还会一呆呆了一年多呢？

“苏梅，你帮我查一下，看看顾永可是在京中。”

“顾永？松江的那位？”只是问了一声，苏梅也没等顾思晓回话，自在外头应了一声，算是应下了这事儿。

收拾心情，顾思晓暂且放下看到顾永的事，打起精神，只想着睿王府的事儿。

“小娘子，我家公子今天不能来，他传话说，让你莫要怕，不过是自家亲戚吃顿饭罢了。”

说得轻巧，是有亲，可是却不是和她有亲。

虽是在嗔怪，顾思晓心里却还是泛上一丝甜蜜。

车子停在睿王府门前，顾思晓还当苏梅要驶到侧门去，却不想睿王府居然中门大开。在正门之前，早有着青衣戴幞头的王府职司相迎。

顾思晓还当是门正之类的小吏，还在迟疑是不是要下车。那打头的青衣中年男子已上前笑道：“顾小娘子，小的是睿王府的长史金明……”

吃了一惊，顾思晓就要下车。

王府中最大的属官就是长史，虽然王府属官一般无品，可是这长史却一般都是皇帝亲点，各王府不得擅自延请的。

居然让长史亲自相迎，这样待遇实在是出乎意料。若是有明白的看到，也会觉得惊讶。迎接侧妃的未来弟媳，居然出动王府长史，这睿王侧妃苏妃的盛宠之名果然不虚。

“劳动金长史了。”顾思晓下了车，施了一礼。

金长史却是避开，笑道：“小的是奉侧妃之命代为迎客的，怎么好受顾小娘子这样大礼——小娘子还请上车……”

见他坚持，顾思晓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入乡随俗，上了车。

马车长驱而入，从王府正门而入。

虽然心中好奇顾思晓却不敢撩开窗帘，只感觉马车又行了很久，才缓缓停下。

下得马车，却是一座小跨院，早就一身气派的妈妈上前相迎，神态恭敬地侍候顾思晓换乘了一辆骡车，这才绕过甬道，直入二门。

骡车才入二门，就有丫头迎来，“顾小娘子可来了，咱们侧妃可是一早问过好几次了。”

王府里的丫头，个个生得娇俏，说话行事，大方得体，看着可亲，却又自有一种端庄之气，若是出了府别说是小家碧玉，就说是大家闺秀也有人信的。

相比之下，她身边的巧儿和小蝶真是不够看的。小蝶没有跟到京里，巧儿从出门时就已经有些发傻了，现在进了王府更是嘴笨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怯生生地跟在顾思晓身后。

“你这丫头，平日在家不也是能说会道的，怎么到了这儿倒装上拙了？”

顾思晓笑着打趣，一半是笑巧儿，一半却是给自己打气。

“奴婢不是装，是真的嘴拙……”

巧儿吐了口气，还想说话，前头的丫头已经回过头来，笑着道：“小娘子，您且稍候，我这就去通传。”

吐了下舌头，巧儿没敢说来了客还要现通传，真是规矩大的话，只是一个劲地用眼去盯着那向个站在廊下的丫头。

顾思晓眼角扫去，见得一角蓝袍，不禁扬起眉来。

站在角落的，是两个穿着蓝袍的侍从，不、不是侍从，那是宦官！

心中一动，顾思晓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还要特意先进去通传了。

想来睿王现在就在里面了。

想到这，顾思晓的心头有些发紧，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好避的，快请小娘子进来吧！”传出来的声音很是温柔，听着先就让人有莫名的好感。

迎出来的却不是刚才带着顾思晓主仆二人进来的丫头，而是另一个修眉俊目的大丫头，出得门来，先是向顾思晓行了一礼，才笑道：“我们主子请小娘子快进去呢！”

却在顾思晓笑着进屋时横了下身子，看着巧儿淡淡道：“这位姑娘外面喝茶，你们几个，还不过来侍候。”

探头想要往里看，却又什么都看不到，巧儿心有不甘却也只得转身。

听到身后巧儿被拦下了，顾思晓却没有回头，屋子里头很静，她的脚步也不自觉地就放轻了。

屋里燃着薰香，幽幽的，让人闻着就觉得心旷神移。

顾思晓前世倒也爱玩这些精巧的事物，但这种香，却是从没有闻过。

虽不曾四处张望，可是眼角瞥过，所见却尽是富丽堂皇之貌，所放置的摆设无一不是精品。纵是顾思晓一时说不出来历，却也知道这屋里的任一件东西都是价值不菲。

“妹妹来了……”

听到声音，顾思晓抬起头望了过去。

眼神一错，她差点以为看到了苏景春。

眼前端坐的丽人，看起来比苏景春年长上六、七岁，容貌俊美无比，粗一看真的和苏景春很是相似。等定睛再看，就觉她比苏景春五官更为精致，也更为柔和。

这苏氏，真的是一个美人儿，而且还是个越看越有味道的美人，难怪一直都听说她很是受宠，虽是侧妃，却比睿王妃在王府过得更趁心如意。

看过苏氏，她才留意到旁边还坐着另一个男人。

一身便服，虽然料子是极好的料子，可是乍一看，那男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官人，虽然知道这就是睿王了，可是顾思晓却没看出来那些故事里讲的什么王霸之气。

“思晓，你不必拘礼，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避的。你说是不是？王爷。”

苏氏笑着偏过头，睨了眼睿王，却是直接就点明了睿王的身份。

上前一步，顾思晓直接跪了下去，“民女顾思晓，叩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快莫要如此，扶顾小娘子起来。”睿王的声音温和，连带着笑意，“苏妃都说不是外人了——若认真说，你叫我一声姐夫才是。”

“可不敢这么说……”苏氏笑笑，白了睿王一眼，却笑道：“思晓，你近前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顾思晓上前，就坐在苏氏对面的绣墩上，不好多看，只能端坐着，一派淑女之姿。

苏氏上下打量着她，越看，笑容就是越盛，也不理会睿王，就拉着顾思晓笑着问些家常小事。

一一答了，顾思晓偷眼看去，没见睿王有半分不快之色，仍是一直笑吟吟的，心里的畏惧之心便去了几分。

苏氏问得细，她也答得细，薛家的事，她回得也很自然。

“家中不幸，两位姐姐才会相续去世，只留下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我也没想过还要把薛家如何振兴，做成什么大事业，只想不让薛家在我手中败掉。总得把这份家当好好交到孩子们手上，才算对得住死去的姐姐，还有待出至善的父亲……”

她知道睿王坐在这，其实就是在听她的话。

此时此刻，她本可以借此机会提出一些要求，或许睿王念在那十万两黄金的份上，也就允了。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说了最简单的也最美好的愿望。

微微点头，睿王看着顾思晓，忽然就笑了，“景春是个有眼光的，顾小娘子很不错——”

他望着顾思晓，又重复了一句，“你很好，薛家也很好——我想，这样的好人，会有好报的——天道如此，总是酬善的……”轻描淡写的一句，不过是句简单的夸奖，没有半句承诺，可是顾思晓心中却是狂喜。如果她真的赌赢了这一局，薛家的未来已经是有保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