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

“你、你说谁死了？！”薛婉华皱着眉，又问了一句。Www.Pinwenba.Com 吧

一屋子的人都在盯着她，却没有一个敢出声。

顾思晓捂着嘴，强压下想哭的冲动。薛文站起身，想要拉住薛婉华，却被薛老太太拉住。

看着薛婉华，薛老太太抿着唇，表情严肃可眼底却尽是怜惜之色。

坐在一旁的薛婉盈有些呆，还带着惊讶。轻轻地碰了碰木然而坐的李重阳，她小声道：“你说，怎么好好地就死了呢？”

扭过头瞥了她一眼，李重阳的表情有些奇怪，“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这不是随便问问嘛！”薛婉盈皱眉，“真是古怪，连说话都不能说了吗？”

瞪完李重阳，她又去看薛婉华，“姐姐，他说姐夫死了！”

没有应声，薛婉华只是呆呆地看跪在地上的小厮。

“姐夫死了！他的小厮说他被烧死了……”

“闭嘴——”突然一声大喝，薛婉华猛地回过头，瞪着薛婉盈，大喝道：“闭上你的嘴！我不想再听你说一个字……”

嘴一撇，薛婉盈还要再说话，一旁的薛文已经低喝道：“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奶奶……”薛婉盈跺着脚，看薛老太太也没理会她的意思，只得忍了这口气，坐了下去。

没有再去看她，薛婉华抚着肚子，回过头招呼，“拿椅子来。”

不等丫头动手，顾思晓已经搬了把椅子放在她身后。

薛婉华坐下身，看着那小厮，沉声道：“你说清楚了——二姑爷真的死了？！”

那小厮跪在地上，一直在发抖。

打从在街上被顾思晓叫住后，他就没停过掉眼泪。

“二娘子，小的没用！没救出二姑爷来……”

“不许哭！”薛婉华低喝一声，“说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小的……”抹了把眼泪，小厮勉强止了哭泣，“小的和二姑爷一起去的明昌县，那天晚上，姑爷查帐查得晚，就住在铺子上的帐房里。小的睡得迷迷糊糊的，后半夜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呛醒了。等睁开眼一看，才知道帐房不知什么时候就着了火。”

似乎心有余悸，他咬了咬嘴唇，又道：“小的挣扎起身，隐约看到书架倒了，二姑爷就被压在书架下。也不知是不是那些书倒在烛火上，这才着了大火。那时候，小的想去救二姑爷，可没想到一根大梁掉下来，就拦在小的和二姑爷中间。后来，有人冲进来，把小的救了出去，小的想再冲进去，火势却已经大了，等那些进去救人的都出来了，也没人救出二姑爷来……”

说到这儿，小厮又哭了起来，“都是小的错，小的就该和二姑爷一起死在火场里……”

“你活够了吗？”突然出声，薛婉华的声音尖利异常。

那小厮哽咽着抬头，一脸的怯意。

薛婉华已经盯着他，恨声道：“既然还活着，就别说什么想死的话！你当活着容易吗？！有些人，想活都活不成……”

慢慢站起身，薛婉华捂着肚子，伸手搭上顾思晓的手，“送我回去歇歇……”

看她没有半滴泪的面容，顾思晓只觉得更加担心。

扶着薛婉华，她也没有绕弯子，“姐姐，还是先看看大夫吧！”

“不用，我没事，孩子也没事。”挺着背脊，薛婉华扭脸看她，甚至还勾了勾嘴角，“只要睡一觉，就好了……”

她是这样说，可是大家却不敢这么信。

顾思晓一路送了薛婉华回去，和丫头一起服侍着薛婉华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却不肯离开，就那么守在一旁。

不到两刻钟，大夫也赶过来了。

薛婉华面色冷然，却没有拒绝，由着大夫诊了脉，也乖乖地喝了安胎药，就沉沉睡骈。

不敢离开，顾思晓叫人搬了张榻过来，就睡在床前。

半夜迷迷糊糊里，她听到哭声。

爬起身，才知道是薛婉华在梦里哭。

哪怕是在梦里，也没有号啕大哭，而是压抑的抽泣着。

拉着被角，薛婉华捂着嘴，抽泣着，眉头一直是紧皱着的。

一开始顾思晓还以为她是醒着的，可看了一会儿，才知道她捂着嘴低声哭也是在梦里。

哪怕是哭得都要背过气去，却仍只是低声地哭泣。

心里难过，顾思晓坐在床沿上，轻轻地抚着薛婉华的背，听着她的气渐渐地顺了过来。

才低声道：“姐姐，姐夫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的，就是为了孩子，你也要节哀。”

她以为薛婉华听不到的，却不想过了好一会儿，薛婉华突然低声道：“我只后悔，一直没有告诉沐峰，这一世能成他的妻，是我的荣幸——我，很开心嫁给了他……”

说到最后，几不成声，那种悲伤，让顾思晓也跟着直掉眼泪。

“画儿，刚才那小厮说，之前在街上是你叫住他的是吧？”

没想到薛婉华突然问这个，顾思晓下意识地就答了个“是”。

“为什么叫住他？为什么要问你姐夫怎么样？”转过身来，薛婉华的眼神，哪怕是在昏光中，也犀利得令人心慌。

“画儿，你知道什么？你和你姐夫有什么瞒着我的？！”

“我，”顾思晓张了张嘴，却又迟疑，“姐夫他也是怕你……”

“果然是有事瞒着我！”薛婉华盯着顾思晓，嘴唇轻轻颤抖。

“之前你姐夫曾经问过我你查帐的事，然后就忽然说想去下面铺子视察一下——这一去，居然就回不来了……”

“画儿，你知道姐姐不是个傻子的，如果到这个时候还猜不出是出了事，那我就不是薛婉华了。”

到这个地步，顾思晓也不敢再瞒着，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她低声道：“姐夫和我，不该瞒着你的，本来姐夫还想找到证据后再告诉爹爹，谁知道居然出了这种事……”

虽然悲伤，可是这会儿薛婉华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李重阳！？你的意思是说烧死沐峰的那把火，是李重阳叫人放的！”

顾思晓迟疑起来，不知该怎么回答。

听到沐峰的死讯，她错愕而震惊，立刻就想到了可能是李重阳杀人灭口。

可是，她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她的猜测，这些不过是她大胆的猜测罢了。根本就当不得真。

一咬牙，她迎着薛婉华的目光，沉声道：“是！是李重阳做的——虽然我没有证据，可是我很肯定，一定是李重阳做的。”

“是吗？”薛婉华点了点头，不再问别的，只是低声道：“夜深了，你也睡吧！”

说完这句，就侧过身去。

顾思晓看不清她的表情，想说些什么，可看看她的背影，却又咽了回去。

坐在床边上，她就那么一直看着，以为薛婉华会和她一样，根本就睡不着，可是过了不到两刻钟，她就听到薛婉华轻微的酣声。

居然就这么睡着了，在听到那些事之后，竟还睡得着？

顾思晓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感慨了。

不敢再叫醒薛婉华，顾思晓和衣躺倒在榻上，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惊醒。

等到快天亮时，才睡得踏实了些。等她真正醒过来时，薛婉华已经起身了。

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裳，薛婉华回过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起来了，一会一起去接你姐夫吧！”

打了个机灵，顾思晓立刻清醒过来。

看着薛婉华，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薛婉华说的接，不是说接人，而是接棺木。

之前小厮是急着赶回来报信，才快了一步赶回济南城。

而在后面，还有护送沐峰棺木的车队。

想到那小厮说“已经烧得面目全非”，顾思晓忍不住低声道：“姐姐，还是不要去了，就让我和爹爹去接姐夫回来吧！”

“不行啊，他走的时候，我都没送他，现在他回来了我必须得接他才是。”

没有听劝，薛婉华执意到城门口去迎棺。

劝不得，顾思晓只能跟着。

出门前，薛家上下都已经换了素色的衣裳。在前院，管家正看着工匠拉灵棚。

满目的白，让顾思晓只觉得鼻酸。

除了薛文，一起去接棺木的还有李重阳。

薛婉盈还差着几天出满月，这种事自然不能跟来。

“我和二姐夫交好，可惜生前不能为他做什么，在他死后，也要为他尽一份心力。”

听到这话，顾思晓恨不得撕了李重阳的嘴，可是薛婉华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笑着道谢。

“妹夫有心了，我身子重，行事不大方便，还想请妹夫你帮我好好帮沐峰选一处好去处。还有，在城外开元寺求一场法事，超度法魂。我只盼沐峰来世能有个好命……”

说着话，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我没敢把这事告诉我婆母，若是有人来打听，还请你们多周全。老人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婉华，你放心，”在前头的薛文转过头来，“虽然女婿死了，可是这门亲，咱们薛家还是认的。你婆母那里，爹爹绝不会亏待，就是你，也一定要好好孝顺老人家，为她养老送终。”“是，爹爹……”薛婉华微微一笑，施了一礼，仰着头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