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里不一
冲出庙门,一路冲到安彪面前,顾思晓却又顿住了脚步。Www.Pinwenba.Com 吧看着他抱在怀里的少年,顾思晓只觉得脚软。
“他——死了?!”问得居然出奇的冷静,她定定地看着安彪,不知怎么的,眼睛就是不敢往他怀里的少年脸上瞄。
抬眼看了她一眼,安彪咧嘴一笑,“死不了!有我安彪在,这么点小伤还死不了——苏公子呢?”
这个女子都没事,那苏公子自然更没事了。
心情放松不少,他也不再理会顾思晓,直接就穿过她身边,进了院。
刚才事发突然,寺院里只留了几个兄弟看守货物。
可以想象,刚才有敌来袭,情形是多么惨烈。目光扫过狼籍一片的院落,安彪抿了抿唇,眼眶有些湿。
那边倒在地上的,不知是哪位兄弟……
把孙天仓放在石阶上,他快步赶上前,却在走近时,发出一声轻喟。
“咦?”这穿着黑衣的,看来分明是刚才那群匪人的同党。
蹲下身,安彪伸手要拉下那人蒙在脸上的黑布,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小心……”
回过头,却是苏景春。
“安统领,刚才那些人撤离时,毁了这受伤同伴的脸——我想,泼在他脸上的大概不只是清水……”
听苏景春这么一说,安彪才留意到那块黑布上有些烧灼的小洞,如果不细看,看不出来。
“苏公子没事吧?”问着话,他随手拾了弃在旁的长剑,挑起那方面巾。
果然是毁了容,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皱起眉,安彪丢开手中的长剑,再看苏景春,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惊惧恐慌的模样。
不只是没有害怕的样子,苏景春整个人看起来从容淡定,衣服上没有血迹,甚至连头发都没乱一丝,哪里像刚经历过一场厮杀的幸存者?
正在怀疑,那头已经有人跑过来叫道:“苏公子,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叫兄弟们照顾受伤的弟兄们治伤了……”
说话的人叫项古,在护卫队里出了名的恃才傲物,就连对他这个统领都爱理不理的,可是这会儿看着苏景春却像是面对王爷一样恭敬。
这种恭敬,绝不是因为苏景春是王爷器重的小舅子。
眯起眼,安彪笑道:“看来苏公子没有受到惊吓……”
“统领,刚才多亏了苏公子,我们这些兄弟才能幸免于难……”
这话说得太夸张了吧?
安彪挑眉,正待说话,远处已经有一人飞快地跑来,虽然手中还拎着一个人,却仍是连跑带跳的,“公子、公子,我差点就抓到活口了,只可惜一不小心就让他死掉了……”
目光忽闪,安彪看着跑过来的苏竹,说不出有多惊讶。
这个苏竹,平时喜欢开玩笑,看着就是一油嘴滑舌的少年,没想到居然还是个高手,竟敢只身一人追敌。
“都让你不要追了……”苏景春淡淡地说了句,没把苏竹说的话放在心上。
安彪却是和气地笑着赞道:“原来公子身边还有如此高手,早知道有人保护公子,刚才我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我保护我家公子?”苏竹眨了眨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顺手把手上拎的人丢在地上,他笑道:“公子,您说得真准,这家伙中了你一剑,真的跑不远。只可惜,就跟您猜的一样,看着逃不掉就吞了毒药……”
任安彪再压抑,这会儿也忍不住看向苏景春。
苏公子居然会武功?!还一出手就能伤到来袭的敌人?这——不是他听错了吧?!
心里怀疑,可看苏景春平淡的表情,他又觉得这些都是真的。难怪王爷一直器重苏公子了。他当初还以为是因为王爷宠爱侧妃,才这样看重苏公子,甚至赐下如此厚礼。
心里有一万个疑问,这个时候却不好问出,安彪蹲下身,正要仔细察看那已经死了的黑衣人,远处的顾思晓已经转了过来。
脸色发白,她没有客气,直接就道:“死人可以一会儿再看,是不是先帮我哥哥治一下伤?”
刚才守在孙天仓身边,她看着昏迷不醒的孙天仓真是怕极了。
她已经失去一个哥哥,不能再失去这个哥哥。
“他受伤了?”苏景春扬眉,没有等一脸尴尬的安彪起身,已经转身往前走去。
看到孙天仓就这么被放在台阶上,苏景春没有作声,弯下腰一声不吭地抱起了孙天仓,直入神殿。
神殿破败,除了刚才被他们收拾出来的那一块地方,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躺下。
“郎君——那是我刚铺的……”苏竹在后头叫了一声,却是慢了半拍。
苏景春已经把孙天仓放在了铺着锦被的稻草上。
回头看了看小声嘀咕的苏竹,再看苏景春,顾思晓咬着唇,小声问:“东家,我哥哥怎么样?”
放开孙天仓的手腕,苏景春也不答她,直接抬头叫苏竹,“把我的包袱拿来。”
“郎君要做什么?你想用九转丹救这小子?不成不成,那是莫太医配的灵药,统共也没几粒……”
被苏景春一瞪,苏竹扁了扁嘴,返身出去,过了片刻,才捧着一只包袱过来。摸了半天,摸出一只玉瓶,百般不舍的递给了苏景春。
苏景春也不说话,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喂了孙天仓。
虽然不知道他喂的是什么,可是听着苏竹的意思,这药丸很是珍贵。
只迟疑了一瞬,顾思晓就沉声道:“苏公子,你救我兄长,就是我兄妹的大恩人,大恩不言谢,顾画儿虽只是一介女流,也必知恩图报,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抬头看她,苏景春眨了眨,忽地就笑了,“如果这样说,这位小兄弟刚才可算是救了我们大家,这么算来,倒是我欠了他的恩情。”
顾思晓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刚才敌人突然来袭,她可是亲眼看到看似温文的苏景春如何迎敌的,虽说敌人退去,孙天仓的确是出了力,可是这院内的敌人,却大半都是被苏景春杀退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样斯文的公子,居然也能仗剑屠敌。
就因为看到了他如同煞星的一面,顾思晓反倒更多了几分顾忌,在苏景春面前,更不敢乱说话了。
好像并没有察觉,苏景春起身,没有再多说什么,就那么走出神殿。
他一走出去,顾思晓却是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在苏景春面前,很是紧张。
坐在孙天仓身边,她抬手拭去他额上的汗,忍不住眼眶就又湿了,“天仓哥哥,别走……”
伏在他的身边,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如果连孙天仓也走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天仓一直是昏迷的,如果不是他的呼吸平稳,顾思晓都要怀疑那个药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用处了。
伏在旁边,哭了好一阵子,顾思晓才爬起身来。
神殿外,声音吵杂,隐约听见,好像是说什么校尉来了,想是安统领派人找到了附近的县衙。
苏景春却没有去和来人交涉,全权交给了安统领应对。
顾思晓走出神殿的时候,他正站在那些马车前,默默地望着车上那些货物。就好像能透过箱笼,看到了里面的宝物一样。
犹豫了下,顾思晓还是上前。
才唤了一声,苏景春已经转过身来,看到她,就笑了。
“让顾师傅受惊了……”他淡淡说着,忽然轻轻“哦”了一声,“对了,这个,顾师傅你看一下,是不是你的?”
那是一只荷包,淡青的面,绣着一朵水墨莲花,是那种很普通的能在小摊上买的荷包。顾思晓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她的。
面色微变,她伸出手,“正是我的,谢谢苏公子。”
“都说了,叫我东家就行。”
苏景春笑着,把荷包递了过来,在顾思晓松了口气时,他却又问:“这只扇坠,也是吧?”
象牙所雕,镂空着一朵牡丹花,微微发黄的象牙,衬得苏景春的手更显白皙,看起来竟似闺中女子拿着绣针的手。
可是就是这双手,刚刚持着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入敌人的身体……
突然打了个冷战,顾思晓点了点头,淡淡道:“这是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的,听说可能是我父母的……”
还好掉出来的不是那只玉坠。
她还在庆幸,苏景春已经道:“哦,是你父母的——顾师傅,你知道这只扇坠是何人所制吗?”
见顾思晓摇头,他就笑道:“也是巧了,我正好就认得出这扇坠的来历——或许,能对顾师傅有所帮助。”
“你认得?”顾思晓一惊,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虽然把这扇坠带在身上,可是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找丫头的生身父母。
虽说她占据了丫头的身体,可到底是另一个人。就算真的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刻,她有些心虚,却下意识地就道:“苏公子真的认识?如果公子真的能帮我找到生身父母,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样的激动,真的是她的?!还是丫头仍有一丝灵性残存在这具身体里?
迎着她的目光,苏景春微笑,“顾师傅,我没有想过要你谢,既是认得,随口一说就是,哪里还要你谢呢……”
真的不用谢?!
瞄了眼苏景春,顾思晓垂下头去,吸了吸鼻子,装着感动,却不出声。这世上,哪里有无私去帮人的呢?!她,可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表里不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