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

手有些发抖，连顾思晓自己都分不清这是惊的，还是气的。Www.Pinwenba.Com 吧

喘息着，她咬着牙，一把推开了婉柔，直闯正院。

“画儿，你疯了，要做什么啊？”婉柔急了，拉着顾思晓一直往外扯她，“我知道你和彩衣好，可你也得顾着我这个姐姐啊！”

抓紧婉柔的手，顾思晓厉声喝道：“她要死了！要死了！”

被她一声爆喝惊住，婉柔顿住脚步，虽然仍抓着她的手不放，却没有再往外拖她。

“婉柔姐姐，念在咱们一起进府的情份上，你救她一次。”

张了张嘴，婉柔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不过是生孩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呢？”

虽然这样说着，却到底没有再拦着顾思晓。

顾思晓冲进门，直奔上房，还没进上房，就听到张氏的笑语：“可是要开个方子？我这身病啊，多少大夫都说不好治呢！”

“依小生看，夫人是没有病的，也不过是胃口不开罢了。”楚孟生的声音很是温善：“一会儿我开个方子，夫人依方吃上三剂就是，好好睡上一觉，精神好了，身子自然也就清爽了。”

细声轻语，楚孟生一向是个温和的男子，从还是个小男孩时就这样的温和，十几年未变，可是这样的温和，现在落在顾思晓眼里却显得那样的可恶。

勾起嘴角，她撩帘而入，看都不看转头看她的楚孟生，而是急急地对着张氏施了一礼，沉声道：“娘子，求您请个大夫去看看彩衣姨娘吧！她只怕是要不好了……”

张氏脸色一沉，冷冷地睨了眼，却没有说话。

这样的小丫头，她自然是不屑呵斥的。自有大丫头兰香大声喝道：“画儿，你好没规矩！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敢这么大胆子闯进来……”

嘴上呵斥，她人已经走过来拉扯顾思晓。

顾思晓却是一闪，没让她抓着，目光抬起，虽只是一眼，她就已经看出屏风后有人。

虽然没有看到人，可是她心里却有数，那多半是藏着顾贞娘。

张氏平日最爱把规矩挂在嘴边，可是到底为了亲生女儿，还是不守了规矩一回。

只是一眼，她已经转过头去，看着正望着她，强自压下惊色的楚孟生，抢着道：“原来娘子已经请了大夫来，楚大夫，求求你，快救救彩衣姨娘吧！我知道，您的医术最高明，当初在破庙里，就是您救了我一条命，现在也一定能救彩衣姨娘和她肚里的孩子……”

她说得太急太快，以至于楚孟生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兰香揪住画儿的手臂往外拖她时，他才反应过来，匆促地出声：“对不住，我是不擅长妇科的。”

自然知道楚孟生不擅妇科，之前他救绿萝也是勉强。

可是顾思晓却仍是像捞着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甩开兰香，扑了过去，“楚大夫，求求你，好心必有好报！你救了彩衣姨娘，救下了她腹里的孩子，我们官人、还有娘子，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被顾思晓拉住衣袖，楚孟生大觉为难。

“实在是对……”虽然心知这个必须得回绝，可是目光对上少女满是哀恳之色的双眸，他却不禁声音一窒。

“真是胡闹！”张氏怒喝一声，“还不拉开她！”

兰香忙又上前，和赶进来的婉柔一起拖开了顾思晓。

“娘子，彩衣姨娘真的快不行了，她要死了！求求你……”

被拉出去的时候，顾思晓还在大声叫着，可是人一被推出院子，却消了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没长眼吗？那位郎君也是能去给姨娘看病的！”兰香骂着，顺手抽打了顾思晓一下。

自然是不能的。未来的姑爷，去给准岳父的小妾看病，而且还是妇科，岂不是乱了？

心里有数，可是顾思晓就是偏偏要去叫嚷那一番。

不伤人还恶心人呢！

如果楚孟生还有一分仁心，去救了彩衣，这门亲事自然就是作罢。

而他要是硬起了心肠，不去救治，顾永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快。

就算是楚孟生真的又成了顾家的女婿，可日后翁婿相处也没那么容易。

其实，她本不该这样搅局的，楚孟生再想娶什么人，关她什么事呢？她明明都已经放下了。

可是想想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彩衣，想想这个时候还在相女婿的张氏，她心里就窝着一股火，想都不想就那样冲了进去。

若是前世，她大抵根本连看彩衣这样的小妾一眼，都不屑吧？

可是现在，相熟了，哪怕明知彩衣也不是个好人，却仍为她而心伤。

或许，这一劫，她真的熬不过去了吧？

还没到沐春院，就看到菱花引着一个老大夫穿过院落。

“大夫，这边来，劳烦您快着点，人命要紧……”

远远地看着菱花引着那白发老大夫进了沐春院，顾思晓忙快走了几步。

心里却不知怎的，竟是模糊地想道：“这大夫来得好快！”

也只是一念闪过，这个时候已不容她多想。快步跑进沐春院，才进院门，就看到顾永站在院中。

在他身边，伴着胡绾绾，不远处，又站着柳姨娘、玉翠，再远，就是冯姨娘主仆。

“官人莫要急切，你看，大夫都已经进去了，想来彩衣是个命大的，会母子平安的。”

胡绾绾低声劝着，轻轻抚着顾永的手臂。

只是，话音才落，彩衣房间里就突然爆出一声尖叫。

顾永皱眉，却是别过脸去，好像不忍直视一般，缓了缓心神，才道：“我还是去前院等着吧！”

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听着怪怵人的。

“要不，叫菱花煮了茶，我去你房里坐坐。”

听到这里，顾思晓忍不住盯了顾永一眼。

看他神情，不像是担忧，反倒是有些厌烦。这个男人，房里要死要活的女人在生的，可是他的孩子，可是看他这般神情，分明就是根本没有半分怜惜之情。

就是这个时候，还不忘拉着新宠，想着两人在背人处卿卿我我呢！

如果不是胡绾绾请他过来，顾永是根本就不会来的吧？

在心里冷笑一声，顾思晓别过脸去，又往彩衣房间走近了两步。

隐约听到里头有人在说：“怕是不好——只怕只能保一个了……”

她的心头一紧，还没直起身，果然就见着跟进去的菱花转出来。

“官人，大夫说，彩衣姨娘的身子弱，怕是不成了，可能只能保住孩子……”声音稍顿，菱花又道：“要是保彩衣姨娘，那个孩子就活不成了。”

猛地扭头，顾思晓眯起眼，冷冷地盯着菱花。

虽然那大夫说怕是只能保一个，意思是差不多的，可被菱花这么一转述，意思却有那么点变了味道。

倒好像那老大夫在说那个孩子能好好保下来，可想保彩衣却是更困难。粗听，也没什么，可是不管是谁，听了这话，怕是头一个念头就是那个孩子活着的机会更大了。

果然，顾永眉毛一掀，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就道：“保住那个孩子！”

说完这一句，他才好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加了句，“让大夫费费心，要是可以，两个自然都要救的。”

讪讪地笑了下，他似乎是在解释：“没娘的孩子到底……”

没等他说完，菱花已经转了进去。顾思晓心乱如麻，侧耳去听，却又听不清里头到底说了些什么。

过不到片刻，突听房中一声女子的尖叫，接着，就是一声婴儿啼哭。而那女子的声音却再听不到。

菱花匆匆跑出房来，先是报喜：“恭喜官人，是个男孩！”

“男孩！好、好——有赏！”顾永哈哈大笑，根本没想起问一句彩衣怎么样了。

还是菱花接着道：“彩衣姨娘她，怕是不好，说是血崩之征，只怕救不活了。”

顾永微怔，脸上的笑有所收敛，“怎么会这样？真是……”

“官人……”倚在顾永怀里，胡绾绾低泣道：“彩衣真是可怜，这个孩子真是可怜——官人，我以后会对这个孩子好的，就当是替彩衣尽一份心……”

胡绾绾的话还没说完，柳姨娘已经冷哼一声，“真是好笑！这人还没死呢！你就想抢人家的儿子，这心肠也太恶毒了吧！”

没等胡绾绾反驳，她就冷笑道：“再说了，哪轮得上你呢？先别说上头还有娘子，就是娘子不想把这孩子抱过去养，也还有冯姐姐和我呢！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呀！”

上前一步，柳姨娘抓着顾永的手臂，摇晃着道：“官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再说了，胡妹妹才进府，人又年轻，她日后还是要给官人生子育女的嘛！现在她抱去这个孩子，岂不是要误了她自己？！”

顾永目光忽闪，大觉柳姨娘这话说得有理。

甚至还低下头，去看胡绾绾的肚子。

胡绾绾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神情很是复杂，只是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装柔弱。

“官人，我听说老人们有句话，说是小孩带福。不是常有没生育的领养了旁人的孩子，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的嘛？带子之说许也是有些道理的……”拉了下顾永，她似羞似喜地低头，“妾也想为官人带来一子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