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

日子，对有些人来说，过得很快，可过有些人来说，却是慢慢熬过去的。Www.Pinwenba.Com 吧

转眼，已是春暮，顾思晓只觉得日子过得太快。可是对于沐春院的人来说，这日子，大概是很难熬的。

彩衣的肚子已经更大，可是人却显得更瘦，有时候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坐在哪似乎没多久就会睡过去。可就是这样，战斗力却仍是惊人，和柳姨娘一样，三天两头就要和胡绾绾大闹一场。

起先，胡绾绾还扮可怜，不是在顾永面前眩然欲泣，就是娇弱地一直说是自己的错。惹得顾永又爱又怜，几次甚至大声呵斥怀着身孕的彩衣，气得要喊大夫过来诊脉。

不过时间长了，顾永也觉得烦了，一群女人吵得像鸭子叫，原本还觉得这是增添情趣，现在却觉得吵得他头痛。

懒得理会一群女人，他也不像之前几个月一直留在沐春院里和美人卿卿我我了。要不就去前院读书，要不就借口去外会友，整整一天都不回来，直到晚上才回来宿在胡绾绾那里。

至于晚上胡姨娘是怎么吹耳边风，怎么撒娇的就不得而知了，反正顾永只作耳聋，一大早连饭都不吃，就会避出去。

顾永不管，却还有人管的。尤其是最近，几个姨娘一吵架，就跑去正院，拉扯着张氏，让她给大家评出个谁对谁错来。被一群女人围着，吵个不休，张氏就算再心大，也没办法像原来想的一样看热闹了。不出半个月，就已经说身子不爽，不肯让几个姨娘上门。

可就是这样，柳姨娘还是时不时地闯进正院，对着张氏又哭又骂，甚至还撒泼大骂官人负心，见一个爱一个。

这话，她就是当着顾永的面也敢骂。沐春院里，柳姨娘虽不算是手段最高的，可却是最放肆最泼辣的。就是张氏，也不愿和柳氏争论，更多的时候还是安抚为主。

每次柳姨娘硬闯进正院，非但不会受罚，晚饭还会添两道菜。只是这个菜，不仅是柳姨娘自己有，连着被告状的胡绾绾也会有。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知道了，张氏这是两边都在安抚，既不得罪柳氏，却又在暗里给胡绾绾撑腰。

甚至，有明眼的人看出来了，顾家的当家主母并不像官人一样盼着和睦，这些个妾闹得越凶，大概主母越高兴呢！

“狗咬狗，一嘴毛！”倚在窗前，彩衣伸手抚着肚子，神情放得柔和些了，“孩子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娘这辈子就指望着你了。为了你，我吃了多少苦……”

抬眼看看闷头吃饭的菊花，彩衣咽了下口水，摸出点心匣子，就着茶水，好不容易才把放得时间长，有些刮喉咙的点心咽了下去。

“快点吃，吃完了就出去。”

抹着嘴巴，菊花点点头，还要说话，彩衣已经忽地一下站起身，几步窜到桌边，挤开菊花坐了下去。

动得太快，有些气喘，门被推开时，彩衣还没喘过这口气来。

手中抓着筷子，她借着用帕子抹嘴的动作掩饰微喘的气息。

“胡姨娘，真是稀客啊！”她抬头斜眼看着胡绾绾，笑得皮笑肉不笑的。

胡绾绾也不在意，仍是笑得温柔，“早就想来和彩衣妹妹好好说会儿话，只是之前一直没有那个机会。好不容易今天算是清静些了，马上就来见一见妹妹。”

“胡姨娘真是有心了，不过，都有三个多月了，也算不是新相识，你何必还这么多礼呢？”

打打闹闹几个月了，突然来拜会，还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彩衣可是一点都不信这个姓胡的女人突然又要和她好了。

不过，也可能是想拉她做个帮手？！嗯，当她是玉烟那丫头，看谁得势就想去攀着谁。呸，真是看错了她。

嘴上不客气，脸上也没半分笑，可是胡绾绾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出来似的，只是笑着坐下身。

“我原还想给妹妹带些上好的补药，让你好生安胎的，只是想了想，又怕有些人从中使坏，说我是想害妹妹。到底，人言可畏，我也就不担那份委屈了。”

抹了抹眼角，胡绾绾回头示意菱花打开带来的箱子。

“这些个小衣服，是我和菱花做的，如果妹妹还看得上眼，就留着吧！也算是我们主仆俩的一点心意。再怎么说，大家都是在一个院里住着，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听到最后，彩衣只是冷笑。心道这姓胡的是架不住柳氏闹了，果然来拉帮手。

哼，真是找错人了，要不是她身子这会弱，闹得比柳氏还要凶。

心里嘲笑胡绾绾找错了人，彩衣只是笑，却不应声。呆得久了，胡绾绾可能也觉得没趣，只好讪笑着离开。

胡氏主仆才一走，彩衣就大声招呼菊花，叫她把东西都丢出去。

菊花不敢反驳，拿了箱子正要出去，彩衣却又叫住她。

叫回菊花，彩衣拈起一双小鞋，盯着那鞋尖上缀着的两颗小拇指大小的珍珠，有些咋舌，“这个，真是，官人还真宠着那贱人，居然赏这样的珠子给她做鞋——先别扔了，我仔细看看。”

仔细翻看箱里的小衣服，却是件件都用的好料子，手工细密不说，有好些个还是用的金线绣花，也有一个小荷包，里头还装着两个印着“吉祥如意”字样的小银锞子。

虽说是给小孩子玩的，没多少份量，却还是让彩衣改了心意。

“这东西，本来就该是我孩子的！他爹给的好东西，都平白让小贱人糟蹋了。菊花，先收起来，这些个，都好好收好了。”

在屋里，菊花忙着收拾东西，屋外头，在院中的菱花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扶着胡绾绾回了屋里。

压低了声音，菱花悄声问道：“小姐、不，姨娘，这家的娘子不是说叫咱们下手把对面的彩衣姨娘收拾了吗？您怎么临时又把这香包拿了出来呢？”

看着菱花手中的香包，胡绾绾笑了下，拈起来凑在鼻下，深深吸了一下。

那股子浓香，隐隐的还有淡淡的涩。

“这样让男人迷醉的味道，谁会想得到却是害苦了我一生的毒药呢？菱花，你跟我也好长时间了，我什么事都不瞒你。我的事，你也是知道的。这辈子，我是甭想再生自己的孩子了……”

“姨娘，”菱花哀声唤了声，握住胡绾绾的手，低声道：“或许，以后还有办法的。”

“有什么办法？”胡绾绾冷笑，“如果只是这放了绝育药的香包，也就罢了，我这身子，早就因那些男人坏掉了，吃再多药，也补不回来的。菱花，这个我心里有数的。”

“原本，我也是想听张氏的话，用这香包流掉彩衣肚里的孩子的。可转念一想，要是彩衣这孩子生下来，可她人却不在了的话，那这个孩子……”

惊讶地抬头，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胡绾绾，菱花压低了声音：“姨娘，你是想收养她的孩子？这个，只怕是不中吧！就算彩衣死了，可不还有娘子嘛！再说那两个姨娘也没孩子呢！万一她们要争？”

“争又怎么样？我什么时候怕和人争过吗？”胡绾绾冷笑，“想和我争，还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完这话，她又黯然垂眉，“菱花，我是真想要一个孩子。”

“我知道……”抱住胡绾绾，菱花低声道：“姨娘，我一定会帮你的，只要你想要，那个孩子就一定会叫你娘。至于彩衣姨娘……”

没有再说下去，菱花转眼望向窗外，远远的，东厢那里的房门仍然是紧紧关着。

那个女人，当谁都不知道，可其实这个院子里有谁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呢？

照她这样下去，就算是想平安产子，都难，更何况，为了姨娘也绝不可能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咬着唇，菱花眯起眼，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没过两天，菊花就在园子里撞见崴了脚的菱花，菊花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虽然两人主子算是敌对，却仍是热心把菱花背回了沐春院。

打这以后，菱花和菊花两个就成了好姐妹。一个院里住着，说说笑笑，让玉翠和玉烟看得眼都直了。

背后里彩衣也骂菊花蠢得像猪，“你当人家那么好心和你这样的蠢货好？小心把你卖了你还帮人数钱！菊花，你可听好了，要是让那个小贱人拐了去做坑我的事儿，我就直接打折你的猪腿。”

菊花又气又怒，跑去菱花那里哭。菱花只是拍着她劝，“你们姨娘那是怀着孩子脾气大，你就当她是说胡话，听了就忘了不就好了。”

虽是这样劝，菊花仍然觉得委屈，可是过后却是更觉得菱花是个好人，绝不像彩衣说的那样是个坏人，自此更把菱花当成了好姐妹。甚至连彩衣买点心吃的事儿都没瞒着她。

“那是彩衣姨娘想防着别人呢！也是，柳姨娘看起来可是凶得很。不过，这总是买点心花的钱可是不少吧？”

菱花笑睨着菊花，“你手上过的钱虽少，可日子久了，也是个进项。”

一句话说得菊花涨红了脸，一个劲地摇手，“可不敢乱讲，我可不会乱拿姨娘一文钱。”“真是个傻子，”点着菊花的额头，菱花偏着头想想，又道：“左右厨房那里也有面，你自己求着用些面，做了点心再用盒子装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要我说，那些钱与其给外人赚了，还不如落在自己手，也好买个花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