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事
送走了吴婆子,顾永只装着没看到彩衣一个劲抛过来的媚眼,板着脸吩咐:“你先回去吧!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也别乱跑,好好歇着就是……”
“官人……”叫了一声,看顾永根本不看她,彩衣也知道再撒娇也没用。Www.Pinwenba.Com 吧
跺了下脚,彩衣扭身就跑,出门时还扭头用眼角去看顾永有没有想要追上来的意思。
见顾永只看着张氏,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她走了似的,心里又气又恨,却也不回转身折回去了。
匆匆盯了眼张氏,顾思晓施了一礼,去追彩衣。
屋里头顾永根本连看都不看离开的这两人,只是搓着手,笑着道:“许妈妈,叫厨房多添两道菜,我晚上陪你家主母好好喝上两杯!”
“娘子,”他腆着脸,拉起张氏的手,柔情似水地道:“今个晚上,我陪着娘子。”
许妈妈垂着头,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意。
这都多少年了,官人可很少歇在娘子房里,尤其是这么主动的。
可是让娘子盼到了!
她心里还为张氏安慰,张氏却是笑着抽出了手,很是体贴地道:“还是不留官人了……”
看着顾永不太好看的脸色,她柔声道:“不是我不希望官人陪我,官人知道的,为妻这些年,第一日都盼着官人留在我身边。只是,今日却是不妥。”
张氏摇了摇头,低声道:“刚才我看彩衣很是不快,她到底是怀着孩子的,官人还是去劝慰她一下的好。”
“那丫头,不懂事!”因着张氏的体贴,顾永更觉得彩衣实在不该。
“要不是因为她还怀着孩子,就冲着她对娘子不敬,都要家法伺候了。”
“官人莫说狠话了,你这样多情的男子怎么会那么做呢?”眼波流转,睨着顾永,张氏好像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心头一荡,顾永忍不住捏了捏张氏的手。
虽然老夫老妻了,他早就厌了张氏,可是这么看,这徐娘半老的娘子也还是勾人。
张氏却是一闪,只笑道:“还有事情要和官人商量。你看,日后彩衣成了妾之后,是不是也和新来的妹妹一样,都住在沐春院里?她一个妾,单独住在后书房里,到底不妥。”
点点头,顾永连迟疑下都没有,“那是自然,娘子一向周道,你看着办就是。”
投桃报李,张氏刚刚要给他买妾,让他一门双喜,这会儿不管张氏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张氏微笑,在顾永又贴近时推了推他,“还不快去哄哄彩衣,这样的好事,可不能让她心里不快,反变了坏事。”
“谁理会她?”顾永皱眉,还想留下,可看张氏似乎真的不想留他,他也就不再勉强自己。
到底,张氏不及年轻妇人了。
“也罢,我不打扰娘子休息,今晚上我就歇在沐春院了。”
“也好,”张氏笑着应了,在顾永起身时,就要起身相送,却被顾永按着肩膀压回座位。
“娘子好好休息,这些日子还要娘子操劳了。”
张氏笑笑,也就顺从地坐着,没有相送。
是啊,她还要操劳呢,虽说纳妾算不上大事,也不用大操大办,可也还是要在家里摆个酒。她可不真是要为她的夫君操办嘛!
“娘子,”许妈妈低声唤着,虽然极力掩饰,可眼里却还是透出几分怜惜。
张氏皱眉,却又笑了,“你也跟我几十年了,我都看开了,你怎么反倒看不开呢?”
“坐吧!”歪在榻上,她示意许妈妈坐下。
许妈妈不敢托大,只在榻下的脚踏上坐了。
“老奴替娘子委屈,要不是娘子,这顾家还不早叫官人败光了?我就不明白,娘子为何要纵容官人呢?”
“你是说为什么除了让彩衣做妾外,还要另买一个妾?”
张氏低笑了声,淡淡道:“不是说了要双喜临门嘛!光一个人,怎么好玩呢?我这辈子,防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可是到头来不还是这个样。女人,是防不完的,倒不如把她们都关在一块,看最后哪个最本事!”
歪着头,她看着许妈妈,压低了声音:“你和吴妈妈都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吴妈妈也说了,她会好好选一选的。虽说那种地方的女人本来就个个是狐媚子,可是也有个手高手低的分别呢!”
点了点头,张氏忽然又问:“孩子的事,她怎么说?”
“那种地方出来的女人,身子早就坏了,多半都是生不了孩子的。”
许妈妈偷眼看着张氏,虽然没说,心里却也觉得张氏这招真是叫高。
找来那样一个女人,手段高着呢,还不争宠一争一个准。
别说彩衣,连着柳姨娘也得靠边站了。再说,那女人自己生不了孩子了,还能让别的女人生孩子?不用娘子自己出手,彩衣肚子里那孩子都得掉了。
“是觉得我狠?”闭着眼的张氏,忽然问了一句,倒让许妈妈吓了一跳,险些从脚踏上跌下去。
“娘子一身慈悲。”
“慈悲?我又不是活菩萨……”张氏失笑,也不睁眼,就那么侧过头去。
等了好一会儿,见张氏好似睡过去了,许妈妈就起身,悄悄往屋外走去。
才到门口,就听到张氏低声呢喃:“这世道,女人不狠,早晚要成为别人脚下尘泥……”
心上抖了下,许妈妈回过头,却没听到张氏又说话,就好像她刚才听到的只是错觉。
不敢出声,许妈妈快步出了门,才觉出一身冷汗。
她在这个家里时间太久,什么事都知道。
可越是知道得多,就越是心里发沉。
低声吩咐兰香带着丫头守在外头,她快步走出正院,出了正院,才觉心上有些松快了。
回过头,虽还未至黄昏,可那掩在花木之后的院落,却仍显得有些阴沉。
心情不好时,看什么都觉得阴沉,彩衣这会儿,也是觉得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画儿,你是怎么做事的?我不是说了让你把炭盆端开吗?熏坏了我肚子里的小郎,你吃罪得起吗?”
知道彩衣是借题发挥,根本就是找她发渫,顾思晓也不吭声,过来端了炭盆出去,却没走远。
果然,不过片刻,屋里头彩衣就又叫冷,“你要冻死我和孩子啊!”
端了炭盆进去,放好了,顾思晓淡淡道:“彩衣姐姐,啊,不,姨娘,你看还要我做什么?”
抬眼看她一眼,彩衣呶了呶嘴,“官人怎么还不过来?是不是晚上真就留在正院里了?一个半老婆子了,有什么稀罕的!”
顾思晓笑笑,没顺着她的话安抚,却道:“我刚才从大厨房那头过来,听说今个晚上沐春院加菜,看来官人不是留在正院,而是去了沐春院。”
“去沐春院了?”彩衣怒极,“我就知道那老婆子留不住人!真是可恶啊!把人往沐春院那头送,就是不想让我亲近官人!”
咬着牙,她忽然往床上一躺,“你去沐春院,叫官人回来,就说——我肚子疼!”
顾思晓挑眉,却没动。
“还不快去!”抓了软枕砸人,彩衣直接吼起来。
“彩衣姐姐,我看你这样不妥啊!”顾思晓却是不怕,“你想啊,你要是叫了大夫过来,万一他是娘子的人,趁机给你使坏呢?”
“哪儿那么巧啊!”彩衣翻身起来,皱着眉,忽然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说是那老婆子刚嫁进顾家的门时,也掉过一个孩子,是不是顾家的风水不好啊?要不,怎么会这么巧……”
那是巧吗?!
顾思晓真想敲彩衣一下,勾男人还成,可这宅院里头女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事儿,彩衣真的不擅长。
张氏的事儿,她前世里倒有听过。
虽知道得不多,可也算略知一二。那时只记得说张氏进门时前头掉了孩子,后头没两个月,顾永婚前的一个通房大丫头,就无故落在井里淹死了。
这两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不得而知,但因为时间上的巧合,却是让人有不少的猜测。
只是这种事,自然是没人会明着问的,时间久了,就更是没人再提。
若不是彩衣突然说到,她都快忘了。
“这事儿,是谁说的?”她装作无心地问了句。隐约觉得说这话的人,好像别有目的。
“就是梅香说的呗,不过不是和我说的,我也是听她和人闲聊,才知道的。”
梅香和人闲聊?只怕不是闲聊那么简单吧?
还没容顾思晓想明白呢,彩衣已经道:“你说,娘子也是经历过那种事的,怎么还会害别人的孩子呢?我听说当初柳姨娘那孩子掉的时候,冯姨娘可是被娘子提去问过话的。你说,能不能是冯姨娘下的手?她自己的孩子没了,就看不得别人有孩子?”
“这个,可不好说……”顾思晓笑笑,也不好说得太明白了。
若说有嫌疑,可不只是冯姨娘有吧?只看柳姨娘一直是冲着谁的,也知道那个被人怀疑的是谁了。也就彩衣还会因为梅香的几句话,突然同情起张氏了。
摇了摇头,她也不好再劝,只又说了两句,就退了出去。
彩衣心有不甘,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一会儿叫一声“画儿”,连带着顾思晓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了,顾永回来换衣服,彩衣才算是放过了画儿。
一夜睡不安宁,已经带了些黑眼圈,她哀怨地看着顾永,十足的怨妇样儿。顾永也是有些不快,不理会彩衣勾他,换了衣服就要走,“啊,对了,你也收拾收拾,过一阵子,就搬去沐春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