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与婢
说到扇王顾家,孙天仓不禁转头去看顾思晓。Www.Pinwenba.Com 吧
沉默着,顾思晓只觉胸口涨得发慌,有种冲动,想要大声应是,却最终只是微笑着摇头,“不,我们和那家没什么关系……”
她还未说完,彩衣已经奇怪地出声,“不是说那个顾家和咱们家官人是……”
“彩衣姐姐,”扶着彩衣,顾思晓笑盈盈地道:“该回去了,这会儿怕是席已经散了,回去太晚,官人会着急的。”
“他会急?说不定搂着小贱人开心呢!”一句话溜出来,彩衣也知失言,掩面低头,她又偷眼去看尚家兄弟,见似乎没人留意到她说什么,才又露出笑容,抬起头来。
“两位官人,若是与那顾家有旧,我家官人……”一声低呼,她扭头瞪着画儿,虽然没出声,却是恨恨地掀了下眉,大有喝问她为什么踩她的意思。
顾思晓也不说话,只作没有看到。那头尚三捂着嘴,一直偷笑,“不是说那顾家的大官人是个衣冠禽兽嘛,我还头回听到原来还有人要和那样的人家攀亲呢!”
彩衣脸色一白,心道自己难道真说错话了,扭头看,却发觉身边的少女比她脸色还难看。
“吃屎了?嘴那么臭!”孙天仓冷哼一声,斜眼瞪了眼尚三,一拉顾思晓,转身就走。
“咦?喂……”彩衣左右一看,没一个认识的了,也有些慌了神,匆匆对着尚氏兄弟一礼,急忙忙地追了过去。
“臭小子,还敢骂我——”尚三回过味来,想想却又笑了,“小五,你那知己可是脾气也不小啊!泼辣得很。”
“三哥又乱说话了。”尚五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真是,就知道对你三哥我凶。”尚三抱怨着,慢慢跟着,等走到酒楼门口,抬头看尚五已经站在楼上栏杆前,不禁又是一阵怪叫:“还看得到吗?已经走远了吧!”
被孙天仓拖着一阵疾走,顾思晓无意识地挤过人群,走了很久,才突然挣开手,“得等下彩衣。”
回过身,看着顾思晓,孙天仓咬了咬牙,忽然张臂搂住了顾思晓。
“有我,还有我呢!”他低声呢喃着,紧紧地抱着顾思晓,似乎怕她就这样突然倒下去。
脸上有些发烧,顾思晓又是羞臊又是尴尬,可这怀抱如此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抱过了。
虽然心知男女有别,可是她却一时之间舍不得推开孙天仓。
“咳……”彩衣大声咳着,惊醒了相拥的二人。
在孙天仓放手,退开一步时,彩衣立刻拉住顾思晓,“该回了,画儿。”
瞥了眼孙天仓,她不等顾思晓出声,就拉人走开。
“你真是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大庭文众之下,怎么能这么放肆!这亏得是上元夜,谁也不留意,要是大白天的,还不被人指着鼻子骂荡妇啦!要做这种事儿,得在没人的……”地方。
收了声,彩衣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抿了抿唇,又加了句:“总之,你还小,做人做事得处处小心……”
顾思晓有些惊讶,还真是有些奇怪一向自私的彩衣,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虽然语气不好,姿态是高高在上,但她还是领了这份情。
一路沉默,听着彩衣的训斥,她只担忧地道:“姐姐,一会儿官人和娘子会不会骂我们啊?”
彩衣也知道回来得迟了,却仍是挑眉哼道:“又不怪我们,还不是那个死车夫狗眼看人低——官人他,真是,要是姓柳的贱人在官人面前说我的坏话怎么办?”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捏了顾思晓一把,“那会儿你就该让我去打那贱人的……”
“那个,柳姨娘可是姨娘……”顾思晓低声说着,搅着手指,怕怕的模样。
“姨娘怎么了?有什么大不了?官人说了,等我生下一男半女,也让我做姨娘的。”
抬眼盯了眼一脸喜色的彩衣,顾思晓低声道:“可现在不还没呢嘛!彩衣姐姐,你别骂我乱说话,可是要是今天你是姨娘的话,就也能坐在上席了。再有,我听人说妾和婢差好多的,就算同是庶子,妾生子和婢生子,那也是差了好多的……”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些事?你听谁说的?哪个和你说这样的话,是存心的吧?”彩衣脸一沉,也有些疑心是不是有谁在背后故意使坏了。
按说画儿以前只是个小乞儿,大宅院里这些事儿,她怎么可能懂呢?!
“你老实和我说,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也是有人教你说的?兰香?许妈妈还是沐春院里的那两个?”
“彩衣姐姐,你捏疼我了……”顾思晓报怨着,嘟着嘴恼道:“我就是听人说了,顺嘴和你一提,你不喜欢就当没听到好了,干嘛这么捏我胳膊?还问我之前说的话,敢情我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也是害你了呗!?”
顾思晓这么一喝,彩衣倒是醒过神来。是啊,画儿要是想害她,早就害她了。
放柔了表情,她拉着顾思晓陪笑道:“好画儿,你莫生我的气,是我想左了——我知道,多亏了你护着姐姐,姐姐才能保住肚里这孩子……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回头我拿钱给你买颜料,你不是跟着那老头子学画画呢嘛,你要是不生气,我还帮你和官人要一只狼毫。”
“真的?”顺势下了台阶,顾思晓还真的伸手了。
彩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真的从荷包里摸了一角银子,“拿着,还怕我说话不算话,欠你的?”
收好银子,顾思晓也不说话,只是笑。
虽然现在这个季节,是扇行最淡的季节,可是对学制扇的她来说,却没什么妨碍。
最近,石头爷爷教她教得更用心,她自己甚至都能不用帮手就制出一把扇子了。
虽然换了具躯壳,可顾家的天赋却仍隐在她的灵魂中,第一次制出的扇子,就被石头爷爷夸赞,说比那些学了一年两年的师傅还要做得好,还夸她别人或许十年出师,她或许只用五年就能出师。
五年!听起来很漫长,但她等得起……
没有找到马车,两人一路走回顾家,还没到门口,守门的顾小贵已经迎了过来。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们可算是回来啦!再不回来,我看官人都要叫人去衙门里报官了。快着点吧!里头都等急了……”
又忙忙地往前门转,“我还得去说声,前门上的哥哥还也留着门等你们呢!”
“前门开着?”彩衣双眼一亮,直想转过去,从前门进去。
顾思晓一把拉住她,“已经迟了,还是快进去吧!”
她们两个小丫头,要是真不知深浅地从前门进了,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受训斥呢!
呶着嘴,彩衣虽然不快,可脚下却是不慢。
才进二门,花婆子立刻就从倒座房里迎出来,“彩衣姑娘,官人在正院里等着你呢!”
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笑,温言善语,全没平常的刁难。
彩衣矜持地笑笑,抿了抿发鬓,悄悄和顾思晓笑道:“瞧见没?官人紧张我呢!这些下人最会见风使舵,这是要巴结我了!”
你看走眼了吧?
顾思晓眨巴下眼,没敢说花婆子的眼底分明是带着看好戏的嘲弄。
“彩衣姐姐,你那头发乱了……”
说着话,顾思晓上手,却是没有帮着抿头发,反是把彩衣的头发抓散开了两缕。
“呀,画儿,你要死了……”抬手要打,彩衣又气又恼。
顾思晓也不慌,“彩衣姐姐一路走回来,可是遭了大罪了……”
眼一剜,彩衣又是气又是笑,“行啊!这么精!平常尽和我装傻呢吧!”
有时候,她还真看不透身边这个丫头了,说她胆小吧,有时候还胆大包天!说她傻,有时候却反倒是她提醒她该怎么做。可要真说特别能干,又好像也不是……
摇了摇头,彩衣索性不再去猜。
也不再去捋头发,她捏了捏面颊,当前进了正院,还没进上房,已经先带着哭腔。
“官人,娘子,奴婢来请罪了……”
迎过来的婉柔奇怪地盯了彩衣两眼,用眼神问顾思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没回话,顾思晓只是低着头,扶着彩衣往上房走。
两人才进上房,顾永就大声骂人:“死哪儿去了?!彩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我就说了你两句,你就想挟带私逃了是吧?!”
眨巴着眼,原本还想哭的彩衣连哭都忘了。
“官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啊?什么挟带?什么私逃?”
顾永掀了掀眉,看着两手空空的彩衣二人,巴唧了下嘴。
他也是,怎么就真顺嘴说出来了。什么挟带私逃?两手空空的往哪逃。真是的,不过是柳氏玩笑说的话,他还当真了。
“不是让你先回府吗?”他瞪大眼睛喝问,自然不会说自己错了。
彩衣也像是忘了问这事儿,拿帕子一抹眼角,哀声道:“奴婢也知道不能怪家里车夫的,那车,奴婢本就不配坐,可是今晚上人太多了,又叫不到骡车,所以奴婢只能带着画儿一路走回来……”
“走回来了?”顾永眨巴着眼,看彩衣动了动脚,好像都有点瘸了的意思,不免也觉得委屈了她。
“真是,娘子,你看看这个家现在是怎么回事,连个车夫都敢这么欺人!”回头瞪着张氏,颇有些怪她没有管好家。
张氏一笑,也不着恼,只温言道:“我看彩衣也是受了苦,就回去歇着吧!明个儿,我会罚那车夫……”“谢谢娘子,”彩衣施了一礼,告退而出,却才走了两步,就身子一歪,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