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
春花尖声叫着,白妈妈却只是冷哼:“我什么时候逼良为娼了?你当自己是良家?笑死人了,奴籍的丫头,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良家!春花,你醒醒吧!奴籍、娼籍,都是贱籍,当奴婢做婊子有什么差别?”
“我不是,不是,我不想做娼妓。Www.Pinwenba.Com 吧”春花摇着头,收起狠厉之态,又软了下来,“白妈妈。”
被白妈妈一推,她顺势跪倒在地,哽咽着道:“白妈妈,您行行好,我的卖身银子我一定想法子还您。你是知道的,我们顾家是大户人家,只要你帮我捎信给我们家娘子,她一定会赎我回去的。”
“你做白日梦呢!”白妈妈冷哼一声,一脸厌弃,“虽然都姓顾,可你这个顾和那个顾还不一样呢!说什么自己是扇王顾家的人,你要是顾家的人,怎么没跟着娘子一起离开松江呢!这会儿倒让我去帮着你找人赎你了!当老娘吃饱了没事儿做,听你瞎摆弄啊!”
“不是,我说得都是真的!我真的是扇王顾家的丫头,真的,我说的。”
声音一顿,春花目光一凝,竟是猛地推开白妈妈,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画儿、画儿,你帮帮我,你是知道的,我原本是西顾的人!你、你帮我去找我们家娘子,只要你提我的名字,我们家娘子一定会见你的。就算,就算她不顾念我,也会顾念我家小娘子,从前我们家小娘子很照顾我的,就是看在小娘子的面子上,她也会救我的。”
“你家小娘子?”顾思晓冷笑了声,退开一步,只冷冷地看着春花。
现在倒知道她是西顾的人了,现在也知道找娘子救她了,还知道小娘子的情面。
呵呵笑着,顾思晓睨着春花,低声道:“春花姐姐,你的事我怎么会清楚?再者,我又怎么找得到西顾的娘子?她又哪里知道我是谁。”
最后一句,已经有些哽咽,嫂嫂已经认不出她了。
“你不帮我?!”被孙天仓隔开,春花抓向顾思晓的手颓然垂落,“不要这样狠心,画儿,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虽然不是多亲近的人,可是现在画儿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希望!”顾思晓冷冷地看着她,“春花,你要记着,人最好不要抱着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就变成绝望了,你受不起。”
“你怎么这么狠!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画儿,你就当行行好。帮我一把!”
怔怔地看着她,春花的眼神由绝望转为凄厉。
“画儿,见死不救,你这样恶毒,会遭报应的!”
“哦,报应!”顾思晓低笑,“那你这样,一定是做了更坏的事吧?”
“如果有报应,也不是因为这个。”目光冷凝,顾思晓冷眼睨着春花,沉声道:“冤有头,帐有主!谁害的你,你去找谁,这样纠缠,难道就能逃出生天吗?春花,你不是说过,她害你摔得那么惨,就也得流血嘛!”
瞳孔微缩,春花倒退一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思晓。
“你是什么人?!”
面前的少女,身量未高,面容还显稚嫩,可是一双眼却深幽有如一口寒潭。
这样凝视,仿佛就要被吸进去一般,诡秘而阴冷。
“你、你。”身体发抖,春花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连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她们并不亲近,她怎么会知道从前发生的事?甚至还能说出她说过的话?
那是什么时候说的来着?啊,是了,那个时候她还没和顾福搅在一起。
小娘子待人宽和,对她很是温和,所以就算是当着小娘子的面,她也很是嚣张。
那一次,下头的小丫头撞倒了她,害她蹭破了手掌,她一气之下猛地推倒那个小丫头,害得那个小丫头磕破了膝盖。
同是侍候小娘子的春兰怪她霸道,她眉一挑顶人“她害我摔得这么惨,流点血不也应该!”
就是那样,小娘子也只是宽容地笑笑,甚至没有依着娘子的话罚她的朋月例,只叫了大夫帮那个小丫头看伤,又赏了好多东西给那小丫头。对她,也不过是罚她给那个小丫头赔了上罪就算了事。
现在想想,小娘子何等宽容,可那个时候,她只气小娘子怎么能让她给那丫头赔罪,她可是大丫头,那么一赔罪,岂不是丢尽了颜面。
因为这,她躲在园子里偷偷地哭,这才撞上了顾福,被那男人看似温柔的言语迷住了心窍,真的信以为真,跟着他就能在顾家成为谁也压不下去的人物。
“小娘子?是你吗?”只是问了一句,她就脸色发白地往后退,不知是被谁绊了一脚,直接跌倒在地,可眼睛却仍然一直盯着顾思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你说什么?我都听不懂。”顾思晓俯下身,看着春花,一脸的懵懂,幽深的眼眸浮上略显稚气的天真。
可就是这样,春花仍只觉得骇人,“我没害你,别找我,小娘子,不是我、不是我。”连滚带爬,春花挣起身,还没逃开,就被人一下子推倒。
也不抬头去看是什么人推她,她爬在地上手脚并用,只想着逃掉,口中咕喃着别人听不懂的疯言疯语,竟似失了神志一般,那样颠狂,让大厅里的客人也吓了一跳。
“疯了吧?白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我们酒家小,你也不能带这么个疯婆子来我这儿啊!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被掌柜的一喝,白妈妈也是气得不轻,哪管春花是不是真疯了,二话不说,她上前就给了春花两巴掌。
被打得发蒙,春花晃着脑袋,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抬起头,她定定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画儿,低声呢喃:“不是,不是小娘子。”
迎着她的目光,顾思晓没有言语,只是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盯着她的笑,春花涩缩了下,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差了,可却仍是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不敢和顾思晓的目光相对。
“娘的,这天阴的,真冷。”
从铺子里出来,王福抬头看看阴沉的天色,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真是倒霉,最近好像什么都不顺心。
租铺子的事儿一直都谈不下来,家里头养的那个主不主、仆不仆的女人也让人看着心烦。就不说她总爱和买来的小丫头乱讲话,单是大着肚子,连做那个都不能让他尽性,就够让他厌烦的了。
往手里哈了口气,王福看看对面的酒楼,也不想这么快就回家去对着大肚婆,索性到酒楼里喝上一杯。
“小二,温一杯好酒。”点了酒菜,王福独倨一桌,自斟自饮,虽然酒是热的,却越喝越觉得冷清。
到底还是有些失落,虽然在顾家做管家时,还要奉承主家,可离了主人面,一大堆人奉承着他,不像现在,冷冷清清的,连喝个酒都要自己买。
许是酒入愁肠,总觉得这酒楼实在是吵。尤其是刚进门的这几个,一看就是粗人,居然也跑来这里吃酒。
“我说掌柜的,”招手叫人,王福还没说话,就突然被那几个大声说话的粗人引去了全部注意力。
“几位哥哥,我这就是请你们吃一次酒,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呢?”
“怎么就没有呢?我说天仓,你小子是不是发了财?说来给哥哥们听听,难道还怕哥哥们抢了你的财路不成?”
被几个汉子这么一催,那个黑色黝黑的少年推却不过,只能道:“不瞒几位哥哥,我还真发了一笔小财。我昨个嘛,在万福赌坊赢了一笔。”
“你小子就吹吧!还在万福赌坊赢钱,就你那臭手!”
“咦,不带这么揭人短的!再说了,我之前那是运气没来,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那少年不服气地扬眉,一把提起放在椅子上的包袱,摔在桌上。
那不信的汉子,嘻嘻笑着去解包袱,才解开半边,就脸色一变又合了上去。
可就那么一会功夫,王福已经眼尖地瞧见那包袱里头白花花的银子。
那银子,不是整锭整锭的,有些零碎,可是却是十足真银,亮得闪眼。
少年嘿嘿笑着,很是得意地昂了昂头,又笑着压低了声音,“我实话和哥哥们说,万福赌坊新换了个庄家,那个庄家手气实在是背,我一上场,就连赢了两把。还有一次啊,明明我压的小,那庄家开的是大,可我趁着他一扭头的功夫把银子扫到大那头,他都硬是没发现。”
“不是吧,还能这样?就庄家没发现,旁边那么多人还能让你?”
“当然不肯让了!当时有几个不长眼的混帐就要说话,还好那天我身上带着家伙,只是一撩衣摆,就镇住那群混蛋了!”
“真的假的?真不是吹?”
“呀,我是那种人吗?这银子不都放在桌上呢吗?怎么还就非得说我是吹呢?”
可不是,这白花花的银子不就摆在桌上嘛!
王福舔了舔嘴唇,站起身,端着酒杯晃过去,“小兄弟,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你谁啊?”手护着包袱,少年露出警惕之色。
哈哈一笑,王福和声道:“老弟莫慌,我只是听你刚才说什么万福赌坊的事,听得入神。说起来,咱们还真是同好中人,不如就凑成一桌,好好聊上一聊如何?”
“是吗?”
看少年似乎还有些犹豫,王福忙招手叫伙计,“来来来,几位老弟想吃什么,尽管点,都算我的!”
果然,他这么一叫,原本还警惕的少年就放松了警惕心。
在王福特意卖好下,不过片刻,那少年就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就连他自己的老底都露给王福知道。
原来,这少年姓孙名天仓,就在镇上武馆学艺,因着师傅的面子,在码头上做了个小工头,这次也是来了气运,居然在万福赌坊里,一晚上就赢了五十两银子。
“王、王大哥,我和你说啊,那个庄家就是个傻子,就他那样,我怎么可能不赢钱呢?”
“你放心啊!王大哥,你跟我去,一准赢钱,我、我都敢给你打包票。”
打了个酒嗝,孙天仓一捂嘴,跑到路边弯腰大吐。
“孙老弟,”叫了声,王福往前凑了凑,可闻着那股子酸臭的气味,又往后退了几步。
也不上前,就那么远远地问:“老弟,你没事吧?还能去吗?”
“没、没事,我还、还能赢钱去呢!”大着舌头回了句,孙天仓半抬着头,往后瞄,见王福抱着他那装了银子的包袱远远地站着,根本就没要上前的意思,不禁嘴角一扬,偷偷地笑了。
装个醉,骗个人,对他而言,轻而易举。最妙的,是那个被他拐来的人还认定了是自己拐了他。
抹着嘴,他踉跄着扑进,手一伸,扯过包袱,“我、我今天还要赢一大钱。呵呵,这五十两银子,我都要压上!”
“一下子拿五十两做本钱?”王福眨巴着眼,最终还是一拍巴掌,“好,我也去兑五十两!今天,就舍命赔君子。”
孙天仓呵呵傻笑,也不说话,领着王福七拐八拐,中间还差点走错了两次路,好不容易到了万福赌坊门口。
因他那一副喝多了的醉鬼模样,王福半分都没有怀疑过,痛痛快快地就跟着孙天仓进了赌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孙天仓和守在门口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这家赌坊,和他师傅也有那么点关系。虽然之前并不熟,可是这设套骗人的勾当,一拍即合,熟不熟的无关紧要。
一早,就已经打好了招呼,孙天仓也不把王福往别的赌桌上领,直接就领到了骰盅桌上。
“这个好,这个简单,押大押小押豹子。呵呵,我,我押大!”
抓了把碎银,孙天仓摇摇晃晃的,手在桌上动来动去,却好像根本就看不清哪头写着大似的,半天没落注。
看他那模样,王福只觉得不靠谱。
捏着一锭一两的银子,他抬头去看赌桌后面的荷官。
见那荷官生得平凡,脸上木木的没有半点笑脸,长得黑不说,就连脑门都有些透黑气,还真是像孙天仓说的一样,是个倒霉样。
“嗯,我押,”王福正在迟疑,那头孙天仓晃了半天,却是没有像他自己说的一样,押在大上,而是手一抖,押在了小上。
“呀,你这个醉鬼,和我押一样干什么?看你这一脸霉像,还不连累我。”
有个赌客骂着,拿了银子又换了另一头。
翻了翻眼皮,孙天仓直嚷:“我押大怎么了?我就是要押大!”
这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