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心魔
到了正院,在门口有好几个丫头在往院里探头张望,看得入神,连落了一身的雪都不在意。Www.Pinwenba.Com 吧
也不理会那些丫头,顾思晓凑到正院门前,对着守门的小丫头笑,“姐姐,我想找下婉柔姐姐,我们彩衣姑娘让我来拿点东西。”
彩衣的名字,倒也算管用,那和顾思晓差不多大的小丫头瞧了她两眼,还真让她进了院。
她才进院,在倒座房里照看茶水的婉柔就看到她了。
匆匆赶出来,婉柔拉住顾思晓的手,怨道:“你跑来凑什么热闹啊?这个时候躲还躲不及呢!你还往前凑?”
心里感动,顾思晓的眼睛却是一直往正厅里看,“这不,是绿萝嘛,我也是惦记着。”
在正院里,婉柔也不过是个三等丫头,到不了张氏跟前侍候,可是却一些事却是看得通透。
这会儿,她拉着顾思晓,不肯让她往里面凑,“你要是真关心,就和我在茶水间里看着,千万不敢往前去。要是被牵连上,说不定会怎么着呢!”
这倒是真的,现在正院里上上下下,人人自危,除了必须在主子面前侍候的,其他的人都避开了。
顾思晓只想知道事情经过,自然也不会傻到真以为自己能进到正厅里看着。当下,顺从地跟着进了倒座房里。
她才进去,就听到院门口起了喧闹,却是顾永在骂人:“还不快都轰走!没规矩,太没规矩了。”
他一回来,那些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丫头们呼地一下就都吓跑了,可顾永却还是不满意,仍是大声骂道:“也不知道你们娘子是怎么管的,居然一个个的,都这么没规矩。”
这话,却不只是因为这些小丫头了。
迈进门,顾永在院里就吼起来:“那个不要脸的混帐在哪儿?”
他吼得那么大声,正厅上自然听得分明,早有许妈妈迎出来,“官人,福管家正在厅里。”
顾永冷哼一声,大步迈进正厅里,一抬头,脸色更沉了几分。
在正厅里,一个身形柔弱的丫头正跪在地上,而他骂的混帐东西,管家顾福却是没有跪着,反倒昂着头站在当场。
看得心头火起,顾永一进屋,就喝道:“顾福,你可知罪!”
顾福回身,先是谦卑地施了一礼,献媚道:“官人,小的失错了,小的犯了大错,还请官人宽恕。”
顾永问罪,顾福说的却是错,顾永当场脸就沉了下去。
“顾福,你的胆子可真是大啊!我看,你是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了,到底谁是主人,都分不清了。”
顾福也不慌,头虽然低着,腰也弯着,可是语气却仍是,“官人,顾家自然您是主人,小的只是管家!但小的自做了顾家的管家,就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半分懈怠,没有功劳也有苦功嘛。”
说这话时,却是话里有话,你顾家这大宅子是怎么来的?外人不知道,你顾永自己可是知道的!这全是我的功劳啊!
恭敬的话语,却暗藏着傲慢,顾福拱手求道:“今日之事,小的知道自己坏了府里的规矩,但这也是情不自禁,才犯了这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还求官人念在小的一直为府里尽心尽力的情份上,饶了小的这一次,允许小的为绿萝赎身。”
“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顾永冷笑了声,垂下眼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丫头。
那丫头,生得倒没彩衣漂亮,可楚楚可怜的神情倒也挺招人。
眯着眼,顾永眼神更冷。
这顾家后宅里头的女人,那就都是他顾永的,他想收用哪个就收用哪个,可这个顾福,居然敢背着人把爪子伸到后宅,偷了他的人。
恨恨瞪着顾福,顾永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假太监戴了绿帽子的皇帝。
这会儿,恨不得立刻把顾福推出去宰了。
一直坐着没有说话的张氏,看看顾永,再看看顾福,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道:“夫君,今天这事,福管家的确是犯了大错,这个,是不能轻饶。只是,那个丫头如今已有了身孕,却是不能留在府里了,我看,既然福管家要把人赎出去,那就赎出去好了。”
对顾永来说,戴绿帽子事大。可对张氏来说,丫头偷人是可恶,可偷的不是男主人,却还不是最招人恨的。
这个顾福,是胆大包天,可却也的确是个人才。
要不是有顾福,当日他们还真想不到要阻拦顾留白入祖坟的事儿。
说起来,这栋宅子也是顾福立了功劳,而且还有那五千两银子,那可是够一大家子用上六、七年了。
就不说这个,这几个月顾福来回照看顾家外头的两家铺子,也是尽心尽力的,两家铺子比之前收益好上了几成。
说起来,顾家自许是书香门第,还真是少了会做生意的人。
这个顾福,倒不愧是西顾出来的,有本事。
因着钱财,张氏倒有心想要放顾福一马。既然他想讨了这个丫头,那不如就给他好了,只要他肯继续尽心尽力地给顾家卖命。
正厅里,众人各怀心事,外头院里,站在倒座房门口的顾思晓也是心中忐忑。
到底,能不能成事?!
忽地挑眉,她不顾后头婉柔扯她的衣袖,又往外探出半边身子。
那个匆匆自后院跑过来的可不是春花!不知道,她手上拿着的那个小包里包的是什么?
挑起眉,顾思晓盯着跑进正厅的春花,呼吸不觉间急促了起来。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春花突然冲进厅里,一屋子人都有些怔住了。
还当春花这是跑进来闹的,张氏脸一沉,冲着许妈妈抬了抬下巴。
许妈妈会意,上前拦春花,“春花,你和福管家的事,一会再说,出去啊!”
也没给春花留面子,许妈妈直接撵人。
春花却是一把推开许妈妈,直接嚷道:“娘子,我有话要说。”
瞪着春花,顾福脸色难看起来,“有什么好说的!就那点破事儿,还要拿到官人和娘子面前说,快滚出去。”
大步逼近,顾福一把抓住春花的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快滚出去。”
一只手揪着春花的手臂,另一只却是去抢春花手中的东西。
“我不走,娘子,我有话说,你别想抢去。”春花挣扎着,头一低,狠狠咬了顾福一口。
在顾福吃痛放手时,兔子一样窜出去,大声嚷嚷道:“娘子,我有证据,有证据,你看。”
挑起眉,张氏也注意到春花手里拿的东西了。
那帐本?!
眯眼,看顾福上前要抢,张氏立刻沉声道:“住手!福管家,你这是干什么?在我和官人跟前还这么放肆!”
目光忽闪,顾福虽不敢那么明来着抢了,却仍然呵斥道:“春花,你别胡言乱语啊!娘子,有些女人就是心眼儿小,爱记恨,像春花这样,是明摆着恨我要报复啊!”
不快地皱眉,张氏沉声道:“我也不是傻的,她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我自有分晓。福管家,你怕什么啊?”
白了顾福一眼,张氏低哼了一声,又看春花,“春花,你要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她还没说完,顾福就沉声呵斥:“小心回话!要是胡言乱语,有你好受的!”
“呀,福管家,你这是在威胁她吗?”
“小的不敢。”
被张氏一问,顾福退开一边,可是看向春花的眼神却尽是威胁。
春花有些哆嗦,可对上好奇地扭头看她的绿萝,心又硬了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春花把手中帐本一递,“娘子,您可以看一下这个帐本。这上头,都是我记得,顾福这些年来贪墨的证据。”
“这些年?”张氏挑眉,心道这丫头傻了。
她和顾福到她家也还不到半年,还这些年,从前西顾的事儿,关她什么事。
“娘子,您看下后面。之前买卖这栋宅子的时候,顾福不只从中人那收了五十银子,还另外向顾家,就是西顾,要了一千两银子的说和钱。”
“一千两?”张氏一惊,接过帐本,在春花的指点下,果然指到了那一页。
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顾福在七月十五的时候,从西顾那里收了一千两银子,还特意标明,顾福答应了西顾,收了银子一定会办成事,会让顾大官人入葬顾家祖坟。
另外,还写了,事成后西顾把顾福的卖身契还给顾福,不仅分纹不取,还会再饶上一个春花。
字虽然写得算不上好看,可是却记得清清楚楚。
春花早前侍候过西顾的小娘子,这识字自由都是没问题的,这也是张氏答应让她在身边侍候等着以后做管事娘子的原因之一。
此时看到春花记载的帐目,张氏又惊又恨。
抬头狠狠地瞪了顾福一眼,张氏这会儿把顾福生撕了的心都有了。
当初顾福来商议西顾顾留白入葬祖坟一事,他们东顾是不愿的,可是也没那么势利提出要买宅子的事。
却是顾福拉着她家官人说了好大一通,又说西顾什么代价都肯付出,这才让他们顾家动了心。
过后看,当时做的那个决定还是对的,不只用一百两银子买了栋大宅子,还白得了五千两银子。
可现在才知道,当日这事根本就是顾福这恶奴两头搞鬼,自己在中间得利啊!
一千两!都可在乡下做富家翁了。
要说顾永这顾家的家主,最恨的是顾福在后宅**,害他戴绿帽。那张氏这个当家主母,最恨的就是有人贪她的银子了。
而且,还是贪得这么一大笔。
春花看张氏那眼色,自然知道张氏这会儿已经恨顾福恨得牙痒,近前一步,她帮着又翻了一页。
“娘子,您再看,这里记的是顾福去家里绸缎铺子上查帐,从掌柜的那里收的赃银,还有啊,他还亲自和杭州那边的客商接头,看哪家给他回扣最多,他就让掌柜的要哪家的货,你看,光上个月,他就从中得了十五两银子。”
手都哆嗦了,张氏瞪着顾福,恨声喝问道:“好个福管家啊!果然是个大忠仆!居然做是如此好事。”
说着话,她甩手就把帐本砸向顾福。
一闪身,避开砸过来的帐本,顾福连看都不看,反道:“娘子,您怎么能光凭春花一己之言就定我的罪呢?这所谓的帐本,都是她自己写的,那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了,还一千两银子?她就是写个十万两,那也不成问题,可也得看别人是不是傻到给我十万两银子啊!”
“你是说我冤枉你?”春花呸了一声,叫起屈来,“娘子,这个帐本虽然是我写的,可是每一页每一行字,都是顾福亲口对我说过的话。记这个帐本时,顾福还没和绿萝那贱人勾搭上,对我千好万好,一直说要娶我的,我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就起心想要害他呢?就是这记帐,也不过是我想着以后嫁他了好帮着他管家罢了。”
说着话,春花身子一矮,就跪下了,“娘子,您可得相信我啊!要是我有半话不实,就让我天打雷劈。”
张氏默然,可心里却早已经相信了春花的话。
虽然顾福说话讨厌,可是他有一句话说对了。女人就是小心眼,你对不起我,我就要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顾福闹出这样丑事,春花为了报复揭穿顾福做的恶事,也是情理之中。
冷眼盯着顾福,张氏咬着牙问:“顾福,我也不问你在西顾的那些事,我只问你,买卖这宅子时,你是不是真的得了好处?还有绸缎庄的事,你真是从中搞鬼收取回扣贪墨银子了没?”
没等顾福答话,张氏眼角一扫,瞥了眼绿萝,立刻道:“你若自认清白,就起个誓,就用绿萝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立誓!”
绿萝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委屈地拉了拉顾福的衣角。
低头看了眼绿萝,顾福也是恨从心起。
做管家的,哪有不从主家捞钱的?这张氏真是狠毒,居然让他用孩子立誓,那可是他顾福的第一个儿子。
“娘子,您听信小人谗言,没凭没据的就来怀疑小的,真是令人心寒。您也不想想,自我接手您那两家铺子以来,哪一个月不比从前多赚钱呢?就凭这个,您也不该相信小人之言啊!”
“是吗?就凭这个?”张氏也笑。
是多赚了些钱,可是多赚钱也不代表顾福没从中贪墨银子。
这个顾福,真当她一个女人是白痴吗?
“许妈妈,”放缓了情绪,张氏笑着叫人,“把那帐本送给官人看看。”
许妈妈应声,从地上捡了帐本起来,送到顾永面前。
顾永接了帐本,打开,翻了两页,看得直眨巴眼。
“官人,你看到了,这福管家是如何精明,如何能干。”
眨巴着眼,顾永呵呵两声,“嗯,这字还算入门了。”
张氏翻了下眼皮,知道顾永这是根本没看进去。
这位大官人,自许清高,只爱附庸风雅,这种算帐的细功夫只会觉得烦。
也不再问顾永了,张氏冷眼看着顾福,沉声道:“顾福,我给你一个机会,允你把贪墨的银子还回帐上,这是念在你我主仆一场的情份。三日时限,你若是推三阻四,那我就叫人拿了官人的贴子,一状把你告上衙门,看衙门如何治你这个背主的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