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秘室(1 / 1)

秘室

众人提着食盒,就在堂屋里摆了桌子,诱人的香飘过来,几个丫头都不自觉地舔嘴。Www.Pinwenba.Com 吧

甩下抹布,彩衣狠狠地骂:“一个个悍妇,活该做一辈子粗使丫头!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们。”

阿珠一声低哼,“你怎么不再大声点啊?”

狠狠瞪了一眼阿珠,彩衣还要说话,婉柔已经一下子把手里的抹布丢进桶里,溅起的水花正好迸进彩衣眼里。

“你要作死啊!”彩衣恨声骂着,反手去抹眼睛。

婉柔却不理她,只闷声道:“要不想吃饭,就都在这儿磨。”

她这么一说,连阿珠都不说话了,只是埋头擦水。

顾思晓抬起头,看了看婉柔,又低下头去。

一起进府的六个丫头,小花看着最小,比她还略矮了两分,看着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而她,听孙天仓说大概是十岁的样子。绿萝大概十一岁,只比阿珠小上两岁,倒是彩衣和婉柔,已经有十五岁了。

一般来说,这样的年岁,也该是议亲嫁人了。彩衣原本就是丫头,另当别论,可婉柔却不知怎么回事,居然到这个时候还没嫁人,反倒被卖进来做丫头。

虽然觉得奇怪,可顾思晓却没多那个嘴来问,麻利地擦水、拧抹布,她只是默默做事。等擦干了自己负责的这一片,才直起腰,洗净了手走出去。

“喂。”绿萝叫了一声,见顾思晓没回头,不禁啐了声。

扭头看正在帮小花的婉柔,她不满地抱怨,“都是一起进来的,怎么有些人就这么没良心呢!”

婉柔白了她一眼,抬眼看看顾思晓的背影,只是低声道:“都快点,干完了好吃饭。”

听着身后的声音,顾思晓摸了摸肚子,没作声。

她们没看出来吗?刚才提来的食物就那么多,哪儿像有她们的份呢?就算是干完了,只怕也是没饭吃的。

还好,当一回乞丐,学会忍饥挨饿了。

因为婉柔的话,几个人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总算是在堂屋里众人吃完饭之前,把浴室里地擦干净了。

抹着额上的汗,婉柔带头,往堂屋走去。

顾思晓垂下眼帘,原本没想去,但想了想,到底还是跟上。

就算猜着了没她们的份,可这时候脱离了大流还是太显眼了。

“干完了?要吃饭?”顾大娘正用牙签剔牙,抬眼瞄了站在前面的婉柔,笑笑,就不再说话。

倒是刚才那个妇人,嘿嘿两声,“你们这些新来的,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吗?府里厨房做吃食,那都是定时定量的,早上那会儿又没人支会厨房说又多来了几个粗使丫头,这会儿怎么会有你们的份呢?也是你们干活干得太慢,要是快点,说不定我们心好,还剩一口给你们吃,现在,呵呵。”

“那,我们就饿着了。”

不饿着还能怎么样?根本就没人理会她们。

彩衣咬着唇,俏脸飞红,只可惜这会儿她再拿情,也没人看她。

“规矩都学好了吗?”顾大娘翻着眼皮睨过来。

顾思晓垂下眼帘,也不说话,直接转身往院当中走去。

回头盯了她一眼,婉柔拉了下小花,跟了上去。

接着是阿珠和绿萝,彩衣还想再争辩几句,可身边没人同盟,也只能重重跺了下脚,跟了出去。

肚子饿得咕咕叫,小花摸着肚子,小声道:“还以为,不会再挨饿了。”

“晚上就有得吃了。”婉柔低声安抚了一句,在身后传来顾大娘的呵斥时,立刻站直了身子。

没有饭吃,一个下午,除了让她们喝了次水,去了趟茅房外,就一直站在太阳底下学规矩了。

府上的家规,还有在府里该是怎么走路的,该怎么和主子回话,怎样低下头自称奴婢,怎么该任由主子打骂不还口,怎么样听上头姐姐们的话。

不过是一个中上等人家,规矩大得不得了。

就是顾思晓,听着都觉得惊讶。从前她怎么没觉得自家有这么大的规矩?他们顾家的下人,也是被这样调教出来的?

一群粗使下人,中午吃完饭歇了会,就又顶着太阳出去干活,听说刚搬进来,园子里的草木要好好修整一番的,这好几天了还没弄好。

“那个老苍头最是气人,都不知道他怎么看园子的,把园子弄得和个鬼城似的。”看热闹时,几个人嘀咕抱怨,却让顾思晓不觉侧目。

这个,难道是说以前在顾家老宅看宅院的老家人?他也还留在这座宅子里吗?

心里揣着心事,顾思晓就更显沉默。

晚上吃饭的时候,连半句都没出过,还好她们这一桌,几个人都饿紧了,也没人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就是一直故作风情的彩衣,也没那个闲心装大家出来的样子了,伸筷子夹菜夹得比谁都勤。

筷子一伸,却被另一双筷子夹住,彩衣瞪眼,要吵却被婉柔冷眼一瞪,“都像你这么着挑肉吃,别人还吃不吃了?”

手一动,直接抢了彩衣筷子下的那块肉,夹到了小花碗里。

“又不是你妹子。”彩衣嘀咕着,可是只说了半句,却又咽了回去。

她也不傻,知道这几个里都讨厌她,虽然气盛,可真闹起来又怕吃亏。

眼角一扫,看顾思晓仍是半低着头,彩衣眼珠一转,夹了一筷子豆腐,放在顾思晓碗里,“画儿,你也多吃点。”

顾思晓抬头,眼神还有些迷茫,等看清彩衣的笑,她就有些明白过来。

这里头,只有她没和彩衣对骂过,而且之后可能还会一起到后书房侍候,这会彩衣想拉同盟自然是要找她了。

笑了笑,她点头道谢,看她吃了豆腐,彩衣立刻乐了,对面绿萝瞥了一眼顾思晓,忍不住酸溜溜地道:“可是要在一处侍候的人,还真是感情好。”

“感情好?”阿珠哼了声,“还是要看清楚了人的,有些人看起来像个好人,可背后是要捅人刀子的。”

“你说谁呢?”彩衣有些急了,“画儿,你别听她们瞎说。”

她还想好好解释下,冷不防旁边桌上顾大娘骂道:“那头的,再叫唤就滚出去。”

吓得咽完后半截话,彩衣也不敢再吱声了。

婉柔抿了抿嘴角,“都老实学规矩吧!要不想一直呆在粗使下人院里,就都别生事了。”

“谁生事了?还不是。”都是她们挑衅的!

彩衣撇了撇嘴,虽然没再说话,可是盯着绿萝和阿珠的眼色还是带着愤愤之意。

吃过了饭,才被领去房间,因是粗使院子,也不大讲究,几个丫头分了一席炕,虽都不胖,却仍显得有些挤。

虽是夏日,可这种土炕,不升火的时候总是有些潮,分到的被子又是旧的,又薄又破,也不知是谁不要了才轮到她们的。

这一晚,顾思晓睡得并不安稳。身边有人,她不好辗转,只是合着眼装睡,隐约的,听到身边有人在叹息。

“这个时候,我爹娘一定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乘凉呢吧?”那是婉柔,声音虽然低,却难免带出些凄伤的意思。

“也好,卖了我一个,就不用再卖弟弟妹妹了。”

“还不都一样,”阿珠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现在卖了我,家里撑两年,等过两年再不好了,就轮到我妹子了,这年头,连男孩都卖得一点不心疼了,何况我们这些女儿。”

说着话,她又笑,“可惜了,大狗没进得了顾家,要不然也算有个老乡,你不知道,他爹娘老子说要卖他时,他哭得那个惨,后来说不卖他就卖他弟,他才老实了。”

虽是在玩笑,可是不知怎么的,听到的却只觉心酸。

小小屋子,先是小花低声哭起来,然后是绿萝不知在咕喃什么,连彩衣都在低声咒骂爹娘狠心。

只有顾思晓,一声没吭。

这一屋子的丫头里,各有各的苦楚,只是,她的苦,却不能同人述,只能这样深藏在内心。

哭了小半夜,第二天起来却没一个再提昨晚上的事儿,早早洗漱了到院里集合,却还是挨了骂。

先还觉得冤,可再看,那些粗使下人早就已经出了院子去。

天还没亮,这后宅各个院子的地得先扫了,就算主子院里有粗使丫头做活,可其他地方还是得这些人做的。

等扫完了地,洒了水,才能回来吃早饭,吃了早饭又要继续去园子里收拾。

看昨天训她们的妇人一直捶腰说累,顾思晓故意装着讨好的模样上前,“张嫂子,要不然,我也去帮帮你们的忙。”

“帮我们忙啊!”张嫂挑了下眉,“真的假的,你们这些小丫头还能想着帮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头顾大娘已经出声道:“我看这也使得,就让这些丫头去帮忙吧,也好顺便转转府里头。”

连顾思晓也没料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虽然被彩衣和绿萝两个埋怨,但能进后园去,她很是兴奋。

顾家花园很大,甚至正中间还有一座小湖,引自护城河的活水,虽然不大,却很是清澈。湖畔有假山,奇石嶙峋,别有风致。

园中遍植草木,四时花开,每一季都有让人目眩神迷的景致。但最令顾思晓喜欢的却是角落里那一片竹林。

那是顾家老宅园林一景,比起散落四处的四季花卉来说,那几乎占了两亩地的竹林几乎占了园中五分之一的地方。

这会儿,顾思晓就是跟着张嫂等人过来这一片收拾杂草。还没走近,已听得风吹竹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如蚕食桑,有很多人不喜欢这样的声音,可听在顾思晓耳中,却让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死老头子,还说是管园子的,也没见他管什么了。”张嫂低声嘀咕着,指使着丫头们蹲在路边拔草。

“就那里,好好拔干净了,你手废了怎么着?用点劲儿啊!”

听着张嫂的话,彩衣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嫩如春笋的手。别说从前,就是被卖出来后,吴妈妈也没让她看过什么粗活,现在。

“我看小花的手都被拉出血了。”低声嘀咕,彩衣都快哭了,一扭头,看到顾思晓,她就恼了,“都是你,非要帮什么忙啊!还不如学规矩呢!我就不是粗使丫头。”

顾思晓不理会她。她说来帮忙,本来也没想连累其他几个人,大娘让她们来,还不是就是想收拾彩衣!?

“嗯,你们两个,就跟我到竹林里头。”突然声音一顿,张嫂停下脚步看着前面,奇怪地偏了偏脑袋,“他跑这儿来干什么?”

被张嫂拦着,顾思晓一时没看清前面的人,还在纳闷就听到有人叫:“老石头儿,你别给脸不要脸,别说这几根竹子,就是这宅子,都是大官人的!我砍几根竹子怎么了?就是把这片竹子都砍了你又怎么着吧!”

“我呸!顾福,你别以为自己现在攀上高枝了,牛了!在爷爷面前耍威风,你还早着呢!我告诉你,只要我顾石头在这园子里一天,谁都甭想糟蹋这竹子。”

“老不死的,你还在这装什么忠仆啊!现在这宅子都不是西顾的了,甚至连扇王都成灰了,你还守着这破竹林有个屁用啊!?”

话还没说完,顾福已经“唉哟”一声。

顾思晓错身一步,从张嫂身边看出去,才知顾福被那白发白须的老人打了一拐,差点跌倒在地。

有些狼狈地后退,顾福一推来扶他的小厮,直接骂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这死老头子给我拿下!反了天,还敢打我了。”

那两个小厮往前一凑,老人已经一拐跺在地上,“我看谁敢!”

这一么一喝,那两个小厮果然有些迟疑,“福总管,这老苍头可是侍候过老老太爷的。”

“我呸,侍候过几天?那时候他自己还是个娃娃呢!再说了,他过来不是跟着老太爷,我是说西顾的那了嘛!就算都姓顾,可那是分了家的!他还算什么老辈忠仆啊!?就是忠,也不是忠的咱们东顾。”

“这话,您也得和大官人说啊。”小厮一笑,虽然陪着笑,可那意思却分明是不想动手。

顾福一巴掌拍在那小厮头上,又指着顾石头骂:“死老头子,你死皮赖脸的硬赖在宅子里不走,还厚着脸皮和大官人说侍候过老老太爷让大官人厚待你。这都不说了,反正咱们顾家也不差那一口饭,可你现在真是好,居然还要帮死鬼护着这什么鬼竹子!怎么着,你还是把自己当成西顾的人是吧!?”

一掀白眉,老人冷眼瞧着顾福,“我可没你福总管那么机灵,手更是老得发颤,没法子握刀背后捅人了。”

虽然没明说,可这也等于是直说顾福在旧主背后捅刀子了。顾福气得脸发青,抬手重重打着两个小厮,“娘了个皮的,快点去给我砍竹子!现在不去,别想拿月例银子了。”

被他这么一吼,两个小厮也迟疑着往前凑前了。

顾思晓看得心急,想要上前帮老人家却又迟疑。

听得身后彩衣小声嘀咕,抱怨干活的事儿,她突然心中一动。回过头低声道:“这福总管真是霸道,不是在假传大官人的意思吧?都说书香门第喜欢竹子的啊?不是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嘛!这么好的竹林乱砍岂不是坏了景致。大官人怎么会这么做呢?真是可惜,这福总管太粗俗,不理解大官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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