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奸情似火热(1 / 1)

奸情似火热

她已经列出松江不少出名的才子,可是不管怎么想,这些人都没那个能力让她大哥屈服。Www.Pinwenba.Com 吧

“那个人,一定有很大的势力。”

她才说完,孙天仓就“啊”的一声,“对了,我之前在街上时有听说何知县高升了,说是升任到济南府做了知府呢!”

“升迁?”顾思晓震惊万分。

治下出了惊动朝野的大案,作为一县父母的何安石不被撤职都是他幸运了,怎么还能够升迁呢?不只是升迁,还是在大哥被处决后半个月就成了济南知府。

“是那个人。”

虽然不懂朝中政事,可官员升迁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除了有幕后黑手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理的理由。

张春华被奸杀,顾留白被斩首,何安石突然高升,她,被杀。

这桩桩件件,幕后都隐着同一抹罪恶的黑影。

那个人,真的像她所猜的一样有钱有势,甚至能随意就许人一个从四品的高官。

身体发凉,顾思晓心口一片冰冷。

何知县是被权势收买,才那么着急定案,那大哥呢?

忽然间,她有些理解大哥为什么不肯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凶手,如此势力,或许早就暗中和大哥接触过,甚至威胁他不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想想何知县,再想想她的惨死,那她大哥顾留白为什么不肯说出那人的名字,答案呼之欲出。

大哥,是为了保护她,保护顾家的人,才宁可牺牲自己。只可惜,那时候她没有体会到大哥的苦心,只气大哥固执,毁了顾家百年清白家声,硬是不顾阻拦想要找出凶手还大哥、还顾家一个清白。

可现在想来,她只觉满心悲怆。大哥那个时候心里一定很痛吧?

顾家的家声、生意,在他心里都比不上家人的安全来得重要吧?为此,她宁愿牺牲自己。

“或许,当初我不该那样固执非要查出。”事实真相。

声音一顿,抬头看着一脸不解的孙天仓,苦笑着勾了勾嘴角。

后悔吗?因为她的固执招来了死亡,让她自己走上了和大哥期待所相反的死路。有过吧?那一瞬间,但也只是一瞬间。

所有人都说顾思晓是个温善柔顺的女子,可那个被人夸贤淑端庄的女子已经死了。重活一场,她不会就这样混沌地活着。

“天仓,你知道吗?人的名字,就是一种寄托,一种期盼。我大哥叫留白,是因为我父亲希望他做人能和做画一样,留有余地,不只是为自己,更为别人。而我,思晓二字,是想让我三思之后明理晓事,”低声说着,虽然正在聆听的少年仍是一脸懵懂,可顾思晓却是笑了,“可有些人,就是想再多次,还是要做呢!”

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可是既然已经决定了,她就绝不会后悔,而且也没有她后悔的余地。

突然间觉得嫂子带着侄儿离开松江是件好事,之前还觉得悲惨得只剩下她一个人,现在却觉得至少她可以暂时不用去考虑他们的安危。

“天仓,你之前有说过顾家老宅那边已经有人在重新修茸了是吧?”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买了顾家的老宅,换了主人,那个狗洞是不是会被封起,她再想进去。

“还是顾家。”孙天仓抓着头发,似乎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道:“我听说,买下顾家老宅的也是姓顾,就是东顾的人,好像还是你的什么族叔呢!”

“东顾的人?”顾思晓有些惊讶。

所谓东顾西顾,那是松江府人的笑称。西顾就是扇王这一支,一向住在城西,而东顾则是住在城东。虽然是本家,可是却已经快出五服了。

听说东顾以诗书传家,虽然是同一个太曾爷爷,却一直嫌弃西顾居然沦为匠人,来往算不上密切。

没想到今时今日居然会伸手扶嫂子一把。

“还好是本家,要不然那么急卖房,一定会被压价压得。”

顾思晓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天仓已经撇嘴道:“说是东顾买那栋老宅才花了一百两!”

“一百两?!”顾思晓真是惊到了,那栋老宅虽然已经有五、六十年,可是那样的面积,那样的园林,在松江府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宅子了,不说值个五、六千两,少说也能卖到两千两以上,怎么可能才卖一百两。

孙天仓也看出顾思晓是气到了,可话都说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像是东顾的人说顾大官人是犯了国法的罪人,不能葬在顾家祖坟,所以才。”

犯了国法?罪人?东顾的人就是用这样的借口讹了她家的老宅?!一百两!

合了下眼,顾思晓怒极反笑。

还气什么?死过一回,什么都见识了,就是再恶的人和事,她也不会气了。

“天仓,我明天和你一起出去吧。”赶在孙天仓拦她之前,顾思晓淡淡笑道:“总不能我一直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吧?”

原本还想说话的孙天仓看着顾思晓微笑的脸,不知怎么的,竟说不了反对的话来。

想了想,他摸了摸脑袋,也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头。

面前的这个,真的不是他的小妹妹丫头了,听听这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个姐姐,倒也是,那位顾家的小娘子真的比他大上些吧?

看着熟悉的面容,他想起那个风雨夜里他见过的温婉面容。虽然狼狈,可是那个在雨夜里赠伞的女子仍是那样的美丽,让他一直都记在心里。

谁会想到,那样美好的女子现在却和他这个小乞丐在一起?丫头和顾家小娘子,两个不相干的人,居然同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夜晚遭遇不幸,就这样成了一个人。有时候想想,老天爷真是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呢?

捧着缺了个口子的粗陶碗,孙天仓默默看着走在他前面一些的那个女孩,心里有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突然就成了乞丐,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

虽然身上穿的衣裳满了补丁,可却还是特意洗得干净的,又用木板压得平平的,脸上、手上,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才出了门。

那么爱干净,却成了小叫花子。

走在前面的顾思晓察觉到背后的注视,回过头,她看着孙天仓,掀了掀眉,正要说话,却有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扭着腰从她身边穿过。

原本看着她的孙天仓立刻转开目光,迎上那个妇人,满脸堆笑地凑上前,“漂亮娘子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漂亮娘子?!

顾思晓瞪大了眼,看着被孙天仓拦下的妇人,差点噎到。

虽然穿得体面,可这妇人那张脸怎么也称不上漂亮两个字,扫帚眉绿豆眼,脸上涂着厚厚一层足有二两重,偏嘴上的胭脂红得吓人,一张嘴,露出满口黄牙,能骇得小孩大哭不说,光是离老远那股子腻人的香味,都能熏人跌个跟头。

可就这么个妇人,孙天仓却像是看到嫦娥下凡似的,说的讨喜话一串串,脸上那表情更是。

“娘子一脸春风得意,今天一定是有好事情,谢谢娘子,谢谢娘子。”捧着碗,孙天仓一个劲地弯腰,等那妇人走远了,才直起腰来。

转过头,和顾思晓目光一对,他挠了挠头,别过脸去,也没解释什么,只要走到她身边时,低声道:“都说你还是不要跟着我出来的好。”

张了张嘴,顾思晓想说些什么,孙天仓却已经走开,赖着一个男人,一叠声地说着好话。

那男人被说得烦了,动手推攘,顾思晓眼看着孙天仓跌倒在地,正要跑过去,却见孙天仓居然抱着男人的大腿,大声哭嚎起来。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大官人,小的就是讨文钱买个馒头吃,您老家大业大,就赏小的一口吃的吧。”

男人又气又窘,眼看周围人围过来了,也不好再和孙天仓纠缠,只好自袖袋里摸了两文钱,丢在地上。

孙天仓放了手,笑呵呵地去摸钱,男人抬脚就走,可没走两步,就听到周围人哈哈大笑。被人一指,他也有些发毛,低头看,才知不知什么时候裆裤已经滑了下来。

提着裤子,他大骂着扭头,却哪里找得到刚才的小叫花子。

看着跑到巷子里探出头的孙天仓,顾思晓眨了眨眼,笑笑却忍不住又觉得鼻酸。

这些天,不、是孙天仓这些年,就是这样过的吧?她的药费,还有这些天的吃食都是这个半大少年这样讨来的。

看那男人走远了,孙天仓一溜烟跑回来,冲着顾思晓笑着挑眉。

“饿了吧?嗯,哥领你吃东西去。”

“不用,我还不。”饿。

话还没说完,肚子已经咕鲁鲁的叫。

顾思晓有些脸红,孙天仓却是乐呵呵地一拉顾思晓往前跑。

两个小叫花子,才站到摊子前,卖馒头、包子的中年男人已经皱眉。

“一边去,别耽误我做生意,快点滚蛋。”

抿了抿唇,顾思晓往后挣了下手,想走开。

孙天仓却是一昂头,“我买包子,”说着话,他直接上手,“啊,不知道你家包子是什么馅,香不香。”

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拿了个包子,还放在鼻前闻了闻,“嗯,好像挺香的。”

孙天仓放下包子时,摊主的脸都已经绿了,瞪着包子上那两个黑爪子印,他尖声骂道:“小畜生,我剁了你的爪子。”

“这是要做什么啊?大叔。”孙天仓瞪大了眼,一脸的无辜表情,“大叔,我是要买你的包子啊!”说着话,他举起一文钱。

卖包子的大叔瞪眼,“呸,一文钱连个馒头都买不起,还能买我这肉包子。”

孙天仓眨巴了下眼,“哦,这样啊!大叔,真对不起,你这包子只能看看有没有别人买了,真是,那么大的黑手印,还能卖出去吗?”

包子大叔嘴角直抽,猛地抢下孙天仓手里的钱,“拿走拿走,小畜生再敢上我这儿来这一招,我宰了你。”

孙天仓咧咧嘴,抓了包子拉了顾思晓,扭头就跑,一直跑到拐角,听不到后头包子大叔骂人的声音,才停下脚步。

就在墙角蹲着,孙天仓笑眯眯的把手里的包子递给顾思晓,“哪,说了请你吃包子的。”

顾思晓眨巴着眼,没有接,孙天仓扒了下头,看看包子上的黑手印,也有些脸上发烫。

“嗯,我揪掉这块皮,就不脏了。”揪掉印上指印的包子皮,孙天仓也不嫌脏,直接就把那块皮往嘴里塞,又把拿着包子的手往前送了送。

“真的挺好吃的!包子大叔的包子这一片儿都出名的,不过这法子不能常用,十来天也就能用一回,要不然包子大叔要被他老婆揪耳朵的。”

“以前就这样过?”顾思晓挑起眉,看着孙天仓的眼神透出几分古怪。

孙天仓垂下眼,因为顾思晓的打量而有些局促不安,“我也知道你一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觉手上一轻。

顾思晓接过包子,没有往嘴里送,而是直接掰了两半。

像孙天仓说的,这包子真的很香,半肥半瘦的肉馅,一掰开来就流了满手油。

“吃包子。”

看着孙天仓接过那半个包子,先没吃,而是直接舔流到手上的油,顾思晓忍不住就笑了下。

听到笑声,孙天仓抬起头,看着顾思晓,小声道:“你不生气?我知道你一定是看不惯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可能会觉得他这样的乞丐真的是个无赖吧?又脏。

摇了摇头,顾思晓小口地咬着包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样也好。”

如果是从前的顾思晓,的确会像孙天仓说的那样,对他做的事看不惯。因为被骂整人也好,整人时顺便偷了钱袋也好,用小聪明骗包子也好,这样的事,完全和她从前所受的教育不同。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什么善良,什么与人为善,都是空,想要活下去,想要找到那个害了他们顾家的凶手,她就得像孙天仓一样活下去。

爹爹如果知道,会怎么说?

父亲口中的美好,比不过现实的冷酷与惨烈,让她终于知道人生并不是她原本以为的那样美满。

顾思晓的话说得含糊不清,孙天仓有些懂,又似乎没有完全懂,等跟在顾思晓身后,看着她向行人伸出手时,他才惊得快掉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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