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退去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洁白的墙。
不对,不是墙。
俞宸的双手贴平摆在身侧,原先因重力而自然垂下的手臂此时却被柔软的物体托住,浑身也是放松的状态。
他正躺在一张床上。
墙是天花板,仔细一看,还有一盏很小的圆形吊灯,大片蜘蛛网结在雾白色的玻璃内侧,显然已经许久未清理了。
床铺不太硬,也不太软,是俞宸最喜欢的硬度,他侧头嗅了嗅白色床单传来的霉味,双手撑在两侧坐了起来,这时午后的阳光便从右侧窗户直接洒到他的右脸上,让他因畏光而瞇起了眼,琥珀色的虹膜浅得凌厉。
他踩在冰冷的白地砖上,活动了下身体,没有异常,甚至也没有刚唱歌完的疲累感。
牛仔裤口袋中沉甸甸的触感提醒他,手机与钱包都没有遗失。
他拿出手机打开屏幕,电量还有百分之八十,没有网络讯号,其他一切正常。
预料之中。
正对着单人床的是一个与他身高差不多的衣柜,深色木头,柜门上有一些贴纸没除干净的痕迹,拉开一看,木杆上挂着几把旧衣架。
俞宸关上衣柜,在房中绕了一会,赤脚走向靠近房门的厕所。
厕所挺小,大概只能站两三人,开了灯后还是很昏暗,茶绿的磁砖满布着深褐色的水垢,洗手槽上摆着一个白色托盘,里头放着洗发水、沐浴奶、刮胡刀及牙刷牙膏,廉价的塑料包装上印着四个字:肆人旅舍。
……旅舍啊。
俞宸反复端详着洗发水的塑料包装袋,除了这东西已经过期二十年之外,得不到更多资讯了。
毫无疑问,他现在正身处诡异的场域之中。
从他不站在漆黑的街道上,而是忽然出现在这间莫名的肆人旅舍开始,他就知道这件事了。
吃麻辣烫的女人,是场域的引导者──这是周畅他们对这东西的专有名词,场域则是诡异在特定时地展开的空间,不存在于真实世界中,却能透过某些契机引导人进入,详细作用机制不明。
这次的契机是女人的询问,只要回答就会默认为进入场域,距离较近的人也会受到波及。
大脑适时浮现了周畅一再耳提面命的话:保持冷静,找到阵眼。
找到阵眼。
可那并不是最优先的问题。俞宸站在浴室中思索片刻,迟钝地想到自己的同学们或许也被卷入了。
当时他是距离引导者最远的人,若连他都在默认范围内,其他人没理由能够全身而退,尤其是那个回应引导者的人。
找到所有人,这是最优先事项。
俞宸给自己设定好任务,离开了浴室。
在这间房的玄关处,有一个双层的穿鞋椅,上头放着一个双肩背包和一把钥匙,而他的黑白帆布鞋则被整齐摆在鞋架上。
那个双肩背包确实是俞宸的书包,只是他并没有带去唱歌。
诡异本身会根据卷入者的记忆创造事物,企图混淆现实,背包很显然就属于这一类。他打开看了看,里头竟然放着一本热力学教科书,只是书上的内容全都风马牛不相及。
前半部的内容勉强算清楚,都是俞宸熟读的东西。他对于自己竟然能记得的如此多公式与细节,感到了一丝满意。
将热力学教科书放回包中,他选择将书包留在原地,只拿起钥匙端详。
有人在白底红框的贴纸上写了205,黏在钥匙的手柄上,外层还黏了一层胶带作为保护,由于年代久远,字都晕开了。
俞宸将钥匙揣进口袋,他得去外头看看。
除了找到其他被卷入的无辜同学外,他也必须藉由观察环境,确认这个诡异的编号。
当时十一号诡异找上他时,身上的禁术回圈并未完全解开,且它来不及展开场域便被先知之力暴力破解,但这次不同,诡异展开了一个完整的、危险的场域,若俞宸掉以轻心,即便他是先知后裔也难逃一死。
精神病院的主要工作为看管诡异,同时观察它们在回圈中重复的行为,以寻找破解之法,目前多种诡异都有经过证实的破解法,却唯有奄蔡先知才能从内破解。
也就是说,若他失败了,不仅自己会送命,其他卷入者也会。
但愿周畅尽快发现这里有个展开的诡异,也许他能给予协助。
俞宸穿好鞋,打开了房门。
他的房间位于走廊尽头,正对着204号房。外面比房内更暗,也许是因为没有窗户,日光灯管又老旧的缘故,窄小的走廊充斥着昏昏沉沉的气息,墙壁上四处都是黑色污迹,灰色磨石子地板让俞宸想起了中学时期的旧校舍。
这一层楼的房间不多,也就五间,朱红色电梯位于走廊另一头,看起来不像电梯,倒像通往什么地方的大门。
太安静了。
熟悉的耳鸣再度袭来,俞宸捏了捏耳垂缓和那轻微的疼痛,抬脚向电梯走去。
电梯前有一片长方形的进出空间,左侧是逃生楼梯,右侧则是一片布告栏,贴着零零落落的几张布告。
一个穿着露肩上衣和短裙的女孩坐在第二阶楼梯上,双手抱着膝盖,头埋在手臂中,俞宸只看见她微卷的短发散在太阳穴旁。
听见俞宸走近的脚步声,她肩头一动,受惊似地抬起头,一张小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睫毛膏与眼影糊成一团积聚在眼下,未干的泪痕明晃晃地诉说着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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