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睿回到前厅,余怒未消,一拂袖将桌案上东西悉数扫落在地,杯盏破裂之声不绝于耳,“叮当”作响。一干下人们皆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上一口,生怕惹恼了盛怒中的祁睿,被迁怒责罚。一股压抑而又炙人的气氛,飘散在空气之中。
“真是!没一个乖乖听话的女人!”祁睿怒而一拍桌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身,横眉扫到垂手而立的婢女,厉声吼道:“像木头一样戳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倒茶来?”
婢女唯唯诺诺应了一声,忙转身而去。这厢祁睿才坐定,还未来得及喘息,一名侍卫便匆忙而至,跪地行礼,“启禀殿下,离国长公主前来造访,就在门外。”
“离玲珑?”祁睿神色一凛,骤然起身,她来为何会来太子府?“迎她进来。”
“是。”
见侍卫领命而出,祁睿自己也行至院中,远远便见一袭暗红衣裙的离玲珑,带着几名随从款款而来。
“不知长公主前来,有失远迎。”
离玲珑在前厅门外停下脚步,冷然的目光扫过屋内一片狼藉,“太子殿下想必有要事正忙,看来我来得甚为不是时候。”
“长公主此言差矣,只是不知专程前来,可是有何要事?”祁睿一挥手,示意下人将地上杯盏碎片收拾干净,“不如先入内喝杯茶,坐下再谈。”
“不必了。”离玲珑并无移动脚步之意,依旧站在门外,“我来亦并非为见太子殿下您,而是想找萧夫人一叙。”
祁睿闻言,神色中微生出些诧异,“长公主要见我侧妃?”
离玲珑面无表情地淡淡颔首,“那日宫中萧夫人作陪,我二人相谈甚欢,我感到与她很是投缘,我现孤身一人在大祁,想将她当做朋友,略聊心事,太子殿下可是舍不得将萧夫人借予我片刻?”
“长公主说笑了,您乃是三弟妻子,便与我们同为一家人,要找微雨谈天,又有何难?我这就命人将她唤来。”
“无需如此麻烦,我也是随兴所至,自己前去找她即可。太子殿下派个下人,为我引路便是。”
祁睿不动声色地打量离玲珑,不知为何,自离玲珑神色间,他窥出一抹敌意。祁睿自是不会知晓,就在几个时辰前,萧紫衣与与月清流设计的一番好戏,使得离玲珑已然认定他刻意隐瞒,回到驿馆之后,更是越想越为恼火,迫不及待又带了人前来,找萧紫衣探听消息。
离玲珑同时也望着祁睿,看他若无其事般招呼敷衍着自己,愤恨中又带着几许压抑的怒意。只待她筹谋好布局,早晚会戳穿他的假面具。
“既然长公主坚持,就依长公主之意。”祁睿说罢,示意一侍卫上前,“带长公主到萧夫人房中去。”
“有劳太子殿下。”
离玲珑虽是表达着谢意,话语中却听不出半分诚恳。她眼波又扫了祁睿一眼,面如寒霜,冷冷转身而去。
离玲珑还未踏进门,便看到坐于椅子上的萧紫衣,半张脸红肿得老高,衣衫上还残留着脚印污渍的狼狈模样。
正陷入沉思的萧紫衣,也未曾料想离玲珑如此快便又返了回来,一怔之后,便挣扎着起身迎接,却牵扯到身上的伤处,疼得抽了口气,身形微晃了晃,才又稳住。
“长公主。”
“得了,你身子既是不舒服,就免礼了吧。”离玲珑挥了挥手,又转向身后随从道:“你们后在外面,其他人一律不准擅入。”
吩咐完毕,离玲珑关好门,径自走到椅子旁坐下身,上下端详着萧紫衣,“祁睿打了你?他可是发现了什么,有所怀疑?”
萧紫衣摇了摇头,心念一转,随即解释道:“长公主您走后,我在府内查看了一圈,发现有个地方不对劲,去试探了一下,便险些被祁睿察觉,因此反抗了他几句,便被他拳脚相向一番,不过好在不辱长公主使命,有所收获。”
“哦?”此言引来离玲珑关注,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向萧紫衣示意,“先坐下说。”
萧紫衣坐下身,面色恳切,“祁三公子那仆人,就在太子府的偏僻院内,那里乃是太子府大牢。”
“你所说那人在牢中?祁睿既然有意放走祁桓,为何还要将他仆人关起来?”
“长公主您一想便可明白,一来,他们怕走漏了风声,将知情人关在牢里,那里整日有人把守,最为稳妥;二来,若按常理,又有谁会想到会将人藏在牢中?不正能够掩人耳目?”
离玲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样说也有道理,你的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否则我也不必冒着被打的危险,刻意要探个清楚。”
离玲珑实现划过萧紫衣青紫的伤,似是信了七八分,在她看来,这萧微雨不过是心怀恨意,又因在太子府不受祁睿宠爱,还时常被欺,才会帮助她揭穿祁睿罢了。
“好,将准确地点告知于我。”
“我画给您。”萧紫衣说罢取来笔墨,铺开纸张将关押陈显的位置,画在了纸上交给离玲珑,“不过长公主,今日祁睿既然有所察觉,想必很快便会有所防范,您若要行动,宜早不宜迟。”
离玲珑略一思索,“我明白,我这就回去调派人手,最迟明晚便会带人前来从牢中将人弄出去,不怕他不说出祁桓所在。”
“如此我便预祝长公主马到功成,早日找到祁三公子。”
离玲珑收好画纸,“放心,待我这边事情一结束,便将你从太子府带出,介时你若愿跟着我,保你衣食无忧,你如想要远走,我也会给你足够的银子,能令你花上一辈子。”
“多谢长公主。”萧紫衣微微一笑,隐在恭敬的神色之下,是一缕意味深长的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晚便是行动之时。过了明晚,只要将陈显救出太子府,她的目标,便可完成了大半。
微风入室,吹起心思各异,天边艳阳,仿佛被阴霾遮去一隅。山雨欲来,层云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