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们怎么办?”萧逸山上前询问。
“你带人去追!”祁睿忽而狂怒而起,但想了想复又补充道:“但还需以我三弟安危为重,拉开些距离,宁可放走那些人,也切莫伤了他。”
“属下遵命。”
萧逸山也跃身上马,带了一队人马向着百里墨等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疾驰向着崇州城而去,马不停歇,马蹄踏起纷杳的雪花,半个时辰便已行至崇州城门外不远处。
百里墨在城门处勒马停驻,与祁桓翻身下马,萧紫衣忙几步迎上前来,关切问道:“桓,你伤得如何?方才一时情急伤了你,对不起。”
祁桓摇了摇头,“这也原是我本意,当时情形便该如此,紫衣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先来帮你包扎一下。”
萧紫衣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虽经过几日来奔波劫难,但这始终在怀里的帕子依然洁白。她小心将帕子绕过祁桓手臂上的伤口,然后仔细打结。望着她低垂在眼前的臻首,嗅着那属于她的淡雅馨香,祁桓有一瞬的神思恍惚,继而,血脉中一股剧烈的绞痛,令他几乎站立不稳。
察觉到他的不对,萧紫衣抬头问道:“是否伤得很严重?抑或是还有其他地方觉得不适?我看你脸色很是不好,不然入城歇息片刻再走吧。”
“无妨,想来是这阵子喝了太多酒,身体有些虚,回去调理一下就好了。”祁桓无所谓地笑道,但不断涌上的蚀骨剧痛却让他明白,不可再耽搁,否则必定会让他们觉察出来。他强打起精神,面对仍不放心的萧紫衣与百里墨,“你们还是快些回城中去,我也返回军中,好阻止他们继续追击发难。”
“可是你——”萧紫衣咬着唇,目光仍未离祁桓略显苍白的面容之上。
祁桓心中一暖,知道还有人这般关心着他,且那人,又是自己在意之人,便是倾尽所有,也觉值得了。祁桓上前一步,将萧紫衣轻拥入怀,这动作,轻缓中却仿佛流转了千年。祁桓微闭了闭眼眸,只这片刻便好,也许永不会再有下一次。
做了几个深呼吸,压抑住阵阵绞痛,祁桓方才放开萧紫衣,与他们相对而立,“好了,这回真该走了,后会有期。”
说罢,祁桓一抱拳,翻身上了一匹马,挥鞭而去。
他最后一句话,在场之人心思各异,却皆明白一件事,此番一别,更不知相见何期。
知道驰出萧紫衣和百里墨等人视线,祁桓才放缓了速度,他单手按住胸口,两道长眉紧拧,汗珠如雨滴落,在这样飞雪严寒的天气里,顷刻间已是汗湿脊背,在马上的身形几乎摇摇欲坠。
“少爷!”陈显自一旁横里策马而出,忙伸手扶住祁桓,另一手递上一颗药丸,“你怎么样?先将今日的解药服下。”
祁桓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他接过药,放如口中,深吐纳几下,呼吸才重又变得平缓起来,脸色也略为恢复了常色。
“少爷,您这又是何苦,为什么不把中了蛊毒之事告知给他们?”
祁桓牵动唇角,微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情之一字,本就是含笑饮毒酒,试问世上还能有何毒,能比这更加厉害呢?”
祁桓清朗的声音,飘散在雪花纷飞的冬日空气中,说不出的萧瑟。
“少爷——”
陈显还想再说,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萧逸山带着一队人,渐渐显出了身影,见到祁桓,上前停马行礼道:“三公子。”
“你们来晚了,看来跟随我大哥的日子过得太为安逸,连你也不似当初敏锐。”
“属下不力。”
“算了,反正我也没事,回营去见大哥。”
“你回来了?”祁桓掀帘进入大帐之中,祁睿头也不抬,夹杂着深深愠怒与不甘的声音当空传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走百里墨,必定后患无穷,难道你忘了,他是杀了你二哥的凶手?”
“二哥之死,难道你与爹不需负上责任?如果不是你们谋反夺宫,二哥又怎会死?若要就此论来,我们祁家也欠百里家十几条人命,非要算这笔帐,谁又能说得清?”
“你——”祁睿阴沉的视线射来,“祁家怎会出了你这样的人?”
祁桓缓缓扬眉,“这便也是我心中疑问,而且大哥,你又有何证据,能说明是我故意放了他们?当时阵前所有兵士皆看得真切,我也是被挟持,所bi无奈。”
“好,好,你自幼便才思敏捷,诡辩无双,我说不过你。”虽明知祁桓是有意为之,祁睿却偏莫可奈何。
“事实本就如此,大哥言重了。”
“你既无心放人,那尽速整顿队伍,围攻崇州城,合离国与大祁两军之力,相信眼下拿下崇州,必定轻而易举。”
“大哥你小看了百里墨他们。倘若他们顽强抵抗,即便我们能攻破崇州城,也需要数月时日,我可没这时间,尚要赶着返回宫中复命,长公主还在等着,而且,眼看便要进入雪季,你手中已无粮草,我看也虚耗不起,待大雪封山,你要再回大祁,便会更加困难。”
“难道要就此放弃这大好机会?”祁睿显然心有不甘。
“反正我言尽于此,明日一早,我便带着离国大军拔营上路,何去何从,大哥你自己定夺。”
祁桓说罢,不再等祁睿反应,已然掀帘出了大帐。身后祁睿一掌劈向桌案,将眼前长案自中间一拍而断,发出一声巨响。
祁桓迈出的脚步未停,只微扬了扬唇角。
帐外的雪下得越发大起来,模糊了冬日里微凉的视线。祁桓仰头望天,伸出手在半空,一点冰冷雪花落在他指尖,融于无形。世间千般,不若自苦,如终有人要承担个中滋味,便让他来分这一抹沉重,让他们的前路行来,能少些坎坷荆棘。
大祁四年冬,太子祁睿率兵返回长安,这一个冬日,又将进入暂时安定的时局。